水仙不負終宵冷，濃贈迎曦滿室香

水仙不負終宵冷，濃贈迎曦滿室香

文|俞寧

（美國西華盛頓大學英語言文學系教授）

啟功先生在世時，我每次回國探親總會去看看老人家。1995年以後，發現每見一次，怹（北京方言，第三人稱敬語，與第二人稱「您」相對應）都比上次顯老一些，失眠情況更加嚴重，徹夜不眠的次數越來越多。對付失眠，有人吃藥，有人練功，有人數山羊。啟功先生的辦法是作舊體詩。那次，怹拿出一張紙，上面寫著一首七律，我仔細讀了，記在心裡。時至今日，忘了上半，只記得後面這樣四句——

病去抽絲形未減，

客來談鬼興偏張。

水仙不負終宵冷，

濃贈迎曦滿室香。

怹見我讀罷心中默記，就說：「你不用背。我給你看，不是讓你做功課，而是讓你這個假洋鬼子給我談談真鬼。」說罷得意地大笑。

我早已習慣怹拿我開涮的說話方式。當年先父叔遲公（諱敏）在世時，也是這樣。我曾經抗議過二老這種「欺負小孩」的做法，但先父去世之後，啟功先生再來這一套，我非但毫不介意，反而有接受宿命的感覺——涮就涮吧。那一位已經涮不成了，這一位還能涮幾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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