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iMessage中國「變形記」：用戶無力吐槽、官方束手無策

你可以不看手機里的iMessage信息，你甚至可以徒勞地去舉報屏蔽那些小廣告。但是只要有1%的可能，那些發送小廣告內容的灰產和背後的金主就不會放棄「希望「。

所以，只要蘋果手機用戶存在一天，垃圾信息就不會終結。

其實，蘋果手機內置的即時通信應用iMessage近來逐漸變得「知名」，並非因為其可以通過網路免費向所有蘋果用戶發送圖片、文字、視頻等信息。而是那些開啟iMessage功能的國內蘋果用戶，幾乎是永無止息地被那些博彩、假貨的宣傳、廣告信息騷擾著。以至於一些蘋果用戶戲稱iMessage為：一台永不休息的「廣告收發機」。

「以前每周一、二條，現在是每天都會收到博彩信息。」有讀者向懂懂筆記吐槽稱，通過iMessage收到的非法博彩信息里，有不少顯示是海外手機號，還有部分顯示為亂碼outlook郵箱。

隨著iMessage博彩、假貨等垃圾信息越來越多，曾經的「六合彩」垃圾手機簡訊卻在逐漸減少，預示著iMessage垃圾信息似乎有取手機簡訊而代之的趨勢。

這種情況讓很多蘋果手機用戶感到不勝其煩，不少用戶甚至質疑稱，iMessage只能通過已激活該功能的手機號或Apple id發送信息，為何發送博彩信息的灰產能夠拿到用戶手機號或Apple id？為何他們會知曉用戶已開通iMessage？除了舉報虛假信息之外，蘋果為何拿不出更完美的屏蔽措施，任由垃圾信息滿天飛？

或許，這都要從群發垃圾簡訊被廣泛「攔截」開始說起。

送達率高，iMessage成小廣告新寵

「現在群發手機簡訊的送達率太低了，不是很推薦啊。」

通過網上小廣告，懂懂筆記聯繫上了一家從事簡訊群發的機構。客服經理吳先生表示，他們機構經營簡訊群發業務已有十年之久，儘管簡訊群發從理論上說是合法的，但目前的送達率卻越來越低。

「我們推薦您這邊用iMessage群發信息，看起來和簡訊一樣，效果也更好一些。」吳經理表示，如果選用iMessage來群發信息，送達率通常超60%，除了文字之外，還可以發送圖文鏈接，形式更加豐富。

確實，近年來不少智能手機都內置了群發簡訊攔截功能，運營商也在推出「免打擾「服務，很多用戶更是被迫安裝了攔截效率更高的第三方手機安全應用，這也導致群發簡訊的送達率遠遠低於20%。

而面向蘋果設備的群發信息，似乎逐漸成了這些機構的「最優選「。「蘋果用戶普遍都是中高消費群體呀，很適合保險、金融類信息的推廣。」這位吳經理一邊展示客戶投放iMessage群發信息的效果，一邊夸夸其談。

當被問及iMessage信息通過網路發送，收費是否能便宜一些時，吳經理笑著表示，機構群發iMessage信息收費要比傳統簡訊群發略貴一些。「其一是送達率高，其二是群發iMessage可是一門技術活兒。」他逐條解釋，群發iMessage信息每條收費是0.1-0.3元，1萬元起才發單。

因此，現階段投放iMessage群發信息的，大多是高仿、保險、借貸、在線博彩等機構。由於iMessage信息無需經過審核，即便被用戶舉報也只是封禁Apple id、設備，因此對發送信息的灰產影響不大。這些承接群發信息的機構對於所發送iMessage內容並無過多限制，基本上是只要給錢就來者不拒。

「現在簡訊已經不行了，簡訊除了會被用戶攔截，運營商也在加大過濾。」吳經理展示了部分客戶要求群發的內容，強調如果群發信息內容涉及灰色地帶，大多只能用虛擬手機號發送，並且內容多以諧音字的方式，否則躲不過那些過濾機制。

顯然，群發iMessage信息沒有這樣的顧慮，甚至可以發送非法圖片、視頻內容，以及內藏鏈接、誘導用戶點擊的「陷阱「。

那麼，發送目標的手機號、Apple id是哪裡來的？懂懂筆記得到的答案是——機構提供。

「我們確保精準發送，肯定不會忽悠您，您不用擔心我們作假，但賬號來源真的無可奉告。」對於懂懂筆記多次追問手機號碼以及Apple id的準確性以及有效性，吳經理似乎有些不耐煩，強調不方便告知，「這些都是生意上的壁壘，真的不能隨便透露，你去找別家也是一樣。」

那麼，號稱送達率高達六成，並且能發送大量不良違法內容的iMessage群發信息，真如這些機構所說的那樣，本身具備一定的技術門檻？群發的目標賬號真的高精確送達？這些用戶信息又是從何種途徑獲取的呢？

群發技術小兒科，用戶號碼能買能「猜」

懂懂筆記在搜索引擎上搜索「iMessage群發」，找到了不少相關的技術貼。而在某IT技術社區，不少相關內容甚至詳盡提供了Apple 編寫的群發代碼與教程。

「iMessage群發的技術不難，這套代碼完全基本滿足群發。」懂懂筆記將社區公開的群發源碼、教程發給從事蘋果應用研發的相關工程師之後，對方表示，這些源碼應該都是可以完美運行的。

其中，甚至還針對官方重複內容檢測嵌入了隨機表情，防止賬號被封，可見iMessage群發門檻並不高，「群發的難點在於手機號、蘋果賬號的獲取。」在這位工程師的介紹下，懂懂筆記聯繫到一位曾在群發機構工作過的技術老炮「米歐」，他告訴懂懂筆記，獲取用戶手機號碼的方式其實比較簡單，也相對傳統。

「部分信息是從灰產那裡低價購買的，每個號碼幾分錢而已。」米歐表示，購買用戶手機號碼其實也沒有門檻，有時甚至可以「猜」號碼。畢竟，隨即選取手機號碼之後，並不能馬上用於iMessage群發，還需要通過工具篩選手機號碼是否已關聯了Apple id。

而這種篩選方式很簡單，只需打開Mac iMessage（信息）客戶端，將所有購買、隨機整理的手機號碼自動粘貼到收件人一欄。

「顯示藍色的就是已有iMessage，顯示紅色就是普通號碼。」「米歐」告訴懂懂筆記，只要將顯示藍色的手機號碼全部整理好，就是一份可以群發iMessage的賬號名單了。

如果想讓群發更有的放矢，節省篩選的時間與精力，就需要用到作為iMessage賬號的Apple id——即用戶郵箱，「郵箱的來源也有兩個方式，但都見不得光。」

米歐指出，儘管蘋果系統相比安卓更為封閉，安全性也很高。但用戶在使用的過程中還是會泄露Apple id，尤其是將手機送修的環節，更是容易被「路邊」維修機構盜取id。

「有時用戶瀏覽一些網頁，突然會收到信息提示要求重新驗證Apple id，這種情況大概率也是灰產為了套取用戶賬號搞的動作。」他說，如果用戶不留心輸入賬號、密碼，立馬就被灰產機構套走。

Apple id除了被用作群發信息之外，還容易導致支付被盜刷。米歐提醒說，如果頻繁收到iMessage垃圾信息的用戶，最好常更改蘋果賬號的登錄密碼，避免被盜用、登錄，「這證明許多群發機構都已經獲取了你的賬號信息，是很危險的。」

雖說iMessage群發賬號來源是最大難點，但通過購買、隨機、驗證用戶手機號碼的方式，也能向大量的用戶發送iMessage垃圾信息，有些用戶的Apple id，更是不知道被灰產機構倒賣了幾手。

那麼問題來了：面對大量垃圾、非法信息騷擾，蘋果用戶就只能默默忍受？

強關iMessage，犧牲功能換「清凈」

「誰收到的騷擾垃圾信息最多，就說明誰最有錢，嘿嘿，開個玩笑哈。」

在南山區科興科技園某應用研發企業上班的徐常偉，每天都能夠收到超過五條的iMessage博彩、發票、高仿A貨等信息。同事間甚至還開展了一場「垃圾信息競賽」，比賽誰收到的垃圾信息最多。

作為一名技術人員，他在兩年前就對iMessage垃圾信息採取了屏蔽、拒收方式。然而，無論是IT社區還是社交平台，專業人士提到的最有效方式，還是關閉iMessage功能。

「身邊有很多親友不懂得關閉iMessage功能去杜絕騷擾信息。」他告訴懂懂筆記，儘管網上關於阻止iMessage垃圾信息泛濫的攻略很多，但還是有不少蘋果用戶發帖詢問如何屏蔽垃圾信息，他們幾乎都不知道iMessage功能的開關在哪兒。

徐常偉覺得，直接關閉這項功能的確能夠免除垃圾信息的滋擾。「但多少有些簡單粗暴了，我有很多同事平時還是要通過iMessage進行溝通的。」基於某些業務保密的原因，他所在的企業一直在倡導通過iMessage溝通工作。因此，再不能關閉蘋果手機iMessage功能的前提下，他與同事都是在採用各種方式抵抗垃圾信息的「攻擊」。

除了關閉功能之外，有技術人員建議，在簡訊設置中屏蔽所有陌生的號碼信息，就可以有效減少垃圾信息。但是這種方法也容易將部分正常的簡訊當成陌生信息予以屏蔽，「這個方法也不是很合理，要以關閉、犧牲一項功能作為避免騷擾的代價，有些本末倒置了。」

在徐常偉看來，面對日益增多的博彩、發票等垃圾信息，蘋果公司應該負起責任，像電信運營商對垃圾簡訊的舉措那樣，積極過濾不良資訊，「畢竟iMessage這個功能，是你們蘋果技術人員開發的，你不能裝聾作啞對吧？」

不過，懂懂筆記在多方了解和搜集蘋果公司對於iMessage垃圾信息的態度時，卻驚訝地發現，官方公布的有效辦法並不多，除了舉報賬號，似乎並沒有更好的解決方式。

「舉報要麼封禁賬號要麼封禁設備，真心一點威懾力都沒有。」有網友吐槽說，蘋果以保護用戶隱私為由不過濾iMessage信息中的騷擾內容，是在推卸自身應負的責任。

最關鍵的是，iMessage無需實名制便可向蘋果用戶發送信息，導致信息很難朔源，這也讓大量非法、不良機構有空可鑽、有機可乘。即便是網路監管部門，在這種狀態下也很難追尋發送信息的所屬信源。

與騷擾簡訊一樣，iMessage自進入中國之日起便被灰產挖掘成為垃圾信息「群發機」。隨著電信部門對手機簡訊內容的監管日趨嚴厲，越來越多的不法信息早就轉戰iMessage，而這塊兒空間也成了他們招搖撞騙的最後陣地。

所有蘋果手機用戶都已經成為垃圾信息的「標靶」，這也使得部分用戶開始懷疑蘋果系統真實的安全性，併產生了不信任感。但是，他們用的是蘋果，蘋果對於用戶的尊重程度，誰心裡還沒個譜？

一直有輿論在呼籲，面對國內蘋果手機用戶面臨大量博彩、偽劣、山寨、色情的垃圾信息，蘋果官方應該儘快拿出相應的解決方案。而不是簡單粗暴撂下一句「目前沒有好的解決辦法「，讓廣大消費者去承受不便和苦惱。

我們覺得，如果蘋果能改，它就不是蘋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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