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遊真的是一個「媽寶男」？

文史 05-15

春泥

中國新歌聲第13期

楊美娜

00:00/03:18

作者：陳轉麗

（一）年少初讀《釵頭鳳》，我對陸遊、唐婉的情感遭遇充滿同情

求學時，我愛上宋詞，常常手執一冊，獨上高樓，依欄而誦。一日，誦讀陸遊的《釵頭鳳》：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杯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地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誦讀幾遍，情緒被陸遊詞里流露出的細膩情感、悲傷所感染，我不知道，在他的身上發生了怎樣的情感故事，讓他如此痛苦，如此割捨不下？

我情緒鬱郁，眼睛在字裡行間尋找答案，發現了詞後小字，以及唐婉的《釵頭鳳》：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原來，陸遊初娶才貌雙全的表妹唐婉，伉儷情深，一起吟詩作詞，山水間遊玩。三年後陸遊考試未中，唐婉無有生育，陸母把罪責歸於唐婉，逼著兒子陸遊休掉唐婉，陸遊終究招架不住母親的以死相逼，休了唐婉……

讀完小字故事以及唐婉的詞，我沉浸在對二人感情的無限惋惜中，陸母，就是那可惡的東風，陸遊、唐婉是可憐的受害者，我同情他們，這是十六七歲的我，初次對他們那段感情的理解。

（二）再讀《釵頭鳳》，卻恨陸遊用「媽寶男」洗白自己

歲月如沙漏，昔日少年已白髮，偶爾翻史，再度想起陸遊、唐婉的那段情事。或許是歷經了人世滄桑，看透很多男女婚姻是在利益權衡下的交換，對於陸遊、唐婉的感情，我再也沒有了當初的唏噓不已，更多的是對陸遊負了心，卻要撩撥，害三人終生的憤怒，以及對唐婉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不能把握現實幸福的嘆息。

是什麼樣的原因，讓陸母要休掉自己的親侄女？

是因為唐婉美貌多才，與陸遊整日沉湎兒女情事、詩詞歌賦中，不思進取，而影響了陸遊的科舉嗎？史料似乎有這個原因。但我們想想，一對精通文墨的男女，會不聽老人勸告，奮發向上嗎？有必要非得休了嗎?看來這個理由是多麼的蒼白無力。

因為唐婉三年無所出？這個理由似乎更充分。

史料記載，後來唐婉嫁人多年，亦無所出，足以證明，唐婉不能生育。

一個女人，不能生育，男方家庭能接受嗎？

且不說在南宋，就說現在。哪個有點家底的男人面對不能生育的妻子，敢擲地有聲說句：「這樣的事我能接受，願與你共度此生？」

或許會有人說，我們身邊就有很多沒有孩子的夫妻，抱養人家的孩子，日子過得好好的。如果我們弄清他們的隱私，不難發現，這種家庭基本是男方身體原因，或者男方家庭經濟太差，折騰不起，有一個不能生育的妻子，勝過打光棍吧。

至於大都市那些丁克家庭，那是雙方的選擇，另當別論。至於真的有多金男和不能生育的妻子共渡一生，我當然不會否認，很少，陸遊不是。

當年的事實應該是，陸母知道親侄女唐婉不能生育，可面對陸家將要斷香火，她寧可選擇與娘家兄弟反目，也要休掉唐婉。

陸遊，在休妻另娶這件事上，完全做了「媽寶男」，母親說什麼就是什麼。

有些人會說，他也做了努力，只是太顧忌老母，所以只能休妻了。對的，陸遊的詞句中，表現出的就是一種無奈，「東風惡，歡情薄」，不就是表白一切皆是母親的主意嗎？果真他沒錯嗎？

呵呵，陸遊啊，一個男兒，一個心懷天下的讀書人，難道不知前朝有個叫卓文君的嗎？她為了愛情尚能私奔，陸遊做不到嗎？一個男兒，連家都治理不好，如何做收復失地的大事？

更何況，唐婉家中獨女，家境殷實，投奔他們，何來卓文君與司馬相如當壚賣酒求生存之事？

如果陸遊真的能接受唐婉不能生育的事實，辦法多的是。

不要找借口了，陸遊壓根就是和母親一樣，接受不了讓陸家斷後，而放棄了唐婉，卻生生把這個罪名讓母親一人來擔，裝成一個聽母親話的「媽寶男」，洗白自己。

（三）陸遊繼續著紅塵生活，趙士程不再娶而為國捐軀

唐婉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唐婉獨居娘家，知道陸遊娶妻生子後，一點僅存的希望完全破滅，也匆匆嫁了。

趙士程，一個皇室後裔，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標準的「富二代」「鳳凰男」。唐婉的詩文才情，聰明靈秀，他是知道的，當然，唐婉被休，不能生育的事情，他也是清楚的。我無法可想，趙士程用了怎樣的辦法說服了自己的父母，寧可自己斷後也要娶唐婉。

陸遊愛唐婉，不可否認，八十多了還寫詞懷念，可為了子嗣，拋棄了唐婉，這愛情是不是有那麼點自私？趙士程愛唐婉，愛到何種程度，只要能娶到唐婉，可以沒有後代，這愛情難道不偉大？

離了就離了，彼此安好，就好。十多年過去了，陸遊呀，不該招惹唐婉。

那年春天，沈園相見。

唐婉在趙士程的呵護下，十年光陰，她依然青春模樣。或許，陸遊娶到的妻子沒有唐婉的美貌，沒有唐婉的才情，兩人心靈上缺少了共鳴，陸遊感慨曾經與唐婉的美好，小心思一動，牆壁題詞《釵頭鳳》。

第二年，唐婉重遊沈園，發現陸遊詞，曾經的情感也泛濫起來，也附和一闋詞，隨之回家。回家後的唐婉，從此沉溺在過往，情感上糾纏不清，抑鬱病倒，不久亡故。

進入不惑之年後，讀這段故事，不僅要責怪陸遊，本來就是一個拋棄妻子，推脫責任的「渣男」，還要裝成一個痴情人，不失時機表露一下自己可憐的情感，撩撥一下唐婉，真是吃著碗里，看著鍋里，貪婪性情。陸遊，打著愛唐婉的旗號，讓唐婉從此生活在過去的情感里，毀了她。唐婉心裡，趙士程對她十年的呵護敵不過陸遊的一闋詞，感情面前，傻傻地分不清值與不值，搭上了自己如花的生命，也搭上了趙士程一生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