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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的《鳳凰台》與崔顥的《黃鶴樓》誰更高明?

李白的《鳳凰台》與崔顥的《黃鶴樓》誰更高明?

李白的《鳳凰台》與崔顥的《黃鶴樓》誰更高明?

唐代崔顥那首題名為《黃鶴樓》的詩,只要是在中國上過學的,基本上沒人不知道。詩只有八句,好讀好記好上口:「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宋人嚴羽在《滄浪詩話》中,對此詩評價極高。譽之曰:「唐人七律言詩,當以崔顥《黃鶴樓》為第一。」唐詩第一,不僅在古代風頭一時無二,就是到了現代,在各種唐詩排行榜中也都名列魁首,而且,它還和詩仙李白後來所寫的《登金陵鳳凰台》發生了所謂斗詩公案。

據元人辛文房《唐才子傳》所記,李白初登黃鶴樓,極目千里,但見雲天開闊,花草無際,綠葉如煙,尤其是俯瞰長江滔滔東去,不禁觸景生情,詩懷躁動,亟待抒發之際,突然見到崔顥所題寫的這首《黃鶴樓》,玩味良久,扼腕頓足嘆道:「兩拳打碎黃鶴樓,一腳踢翻鸚鵡洲。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遂擱筆悵然而去。

不錯,崔顥的詩確實讓李白十分讚賞,但這不表明他已經完全服輸,從他的「打碎」「踢翻」的情緒看,他依然有一種較勁的意味埋在心裡。於是,這位唐代第一詩人,先後套崔詩人的詩路,寫了兩首詩。第一首《登金陵鳳凰台》,約作於天寶七年(公元748年):「鳳凰台上鳳凰游,鳳去台空江自流。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

意猶未盡的李白,於上元元年(公元760年),滯流江夏期間,又作一首《鸚鵡洲》:「鸚鵡來過吳江水,江上洲傳鸚鵡名。鸚鵡西飛隴山去,芳洲之樹何青青。煙開蘭葉香風暖,岸夾桃花錦浪生。遷客此時徒極目,長洲孤月向誰明。」大家巨匠並不害怕重複別人,即使仿作,摹描的痕迹猶在,但是,卻因自己的才氣,而能寫出與崔工力相敵、未易甲乙的佳構。從此,《黃鶴樓》與《鳳凰台》在文學批評家中,引起的優劣論依然沿襲下來,討論至今,成為唐人斗詩的千古公案。

明人顧璘在評《黃鶴樓》詩時曰:「一氣渾成,太白所以見屈。」(見《唐音》)清人沈德潛評崔詩曰:「意得象先,神行語外。縱筆寫去,遂擅千古之奇。」(見《唐詩別裁》)這一評語,是恭維度是很高的。他又評李白詩曰:「從心所造,偶然相似。必謂摹仿司勛,恐屬未然。」這是為李白辯解,說他不是摹仿崔顥,而是偶然相似的。大概《黃鶴樓》勝於《鳳凰台》,這是眾口一詞的定評。

到金聖嘆,對李白此詩大肆冷嘲。他說:「然則先生當日,定宜割愛,竟讓崔家獨步。何必如後世細瑣文人,必欲沾沾不舍,而甘於出此哉。」乾脆說李白當時應該藏拙,不必作此詩出醜。

當然,其後也見有持平之論。譬如,南宋詩人劉克莊說:「今觀二詩,真敵手棋也。」(見《後村詩話》)元人方回說:「太白此詩,與崔顥《黃鶴樓》相似,格律氣勢,未易甲乙。」(見《瀛奎律髓》)

《鳳凰台》能否媲美《黃鶴樓》這一議論,至今未休。今人施蟄存《唐詩百話》,有別開生面的新論。施先生以為金聖嘆一筆批倒《鳳凰台》則大謬不已。現在,我們可以再把兩首詩放在一起評比。施先生說:崔詩開頭兩句,實在是重複的。前四句的意境,李白用兩句就說盡了。這是李勝崔的地方。

可是,金聖嘆在《選批唐才子傳》中卻說:人傳此詩是擬《黃鶴樓》詩。設使果然,便是出手早低一格。蓋崔第一句是「去」,第二句是「空」……今先生豈欲避其形跡,乃將「去」、「空」縮入一句。既是兩句縮入一句,勢必句上別添閑句。因而,起雲「鳳凰台上鳳凰游」,此於詩家賦、比、興三者,竟屬何體哉?

施先生指出,說李詩起句疲弱,不及崔作有氣勢,是一種誤解。其實他們是以兩句比兩句,不知崔作三、四句的內容,已轉深一層,從歷史的陳跡上去興起感慨了。他肯定李詩只用兩句便說盡了崔詩四句的內容,故第一句並不是金聖嘆所說的閑句。詩家用比興各種手法,不能從每一句中去找。李詩前四句是賦體,本來很清楚。「鳳凰台上鳳凰游」雖然是一句,還只有半個概念。聖嘆要問它屬於何體,簡直可笑。李詩用兩句概括了鳳凰台,在藝術手法上是比崔顥簡練,但不能說詠盡了鳳凰台。

崔顥詩一起就是四句,佔了律詩的一半,余意便不免局促,只好用「晴川」「芳草」兩句過渡到下文的感慨。李詩則平列兩聯,上聯言吳晉故國的人物已成往事,下聯則言當前風景依然是三山二水。從這一對照中,流露了撫今悼古之情,而且也恰好闡發起句的意境。

最後二句,二詩同以感慨結束,且用「使人愁」。二人之愁緒不同。崔詩是為一身一己的歸宿而愁;李白是為奸臣當道,賢者不得見用而愁。

可見,崔顥登樓遠望之際,情緒遠不及李白之積極。再說,這兩句與上文聯繫,也是崔不如李。試問「晴川歷歷」「芳草萋萋」與「鄉關何處是」有何交待?這裡的思想過程,好像缺了一節。李白詩的「三山二水」兩句,既承上,又啟下,作用何等微妙。如果講作眼前風景依舊,這是承上的講法;如果講山被雲遮,水為洲分,那就是啟下的講法。從雲遮山而想到雲遮日,更引起長安不見君之愁。全詩思想表達得很合邏輯,而上下聯的關係也顯得更密切了。因懷古而動懷君之想,「三山二水」兩句實在是很重要的轉折關鍵。

因此,我們可以試下結論:李白此詩從思想內容、章法、句法來看,是勝過崔顥的。然而,李白摹仿崔詩的痕迹,也無可諱言。這決不是像沈德潛所說的「偶然相似」,我們只能評為「青勝於藍」。方虛谷以為這兩首詩「未易甲乙」,劉後村以李詩為崔詩的「敵手」,都不失為持平之論。金聖嘆不從全詩看,只拈取起句以定高下,從而過分貶低了李白,這就未免有些偏見。

李白除了這首《登金陵鳳凰台》,還有一首名曰《鸚鵡洲》的七律(見前),則更能看出和崔顥《黃鶴樓》的比較來。後人評價李白《鸚鵡洲》仿效崔顥的《黃鶴樓》,都格調卑弱。以此詩而論,確乎如此。

事實上,年輕時的李白和年輕時的崔顥一樣,他們性格都跳脫通達,又豪放任性,甚至在感情經歷上都有相似之處。《新唐書》《唐才子傳》都記載崔顥好賭嗜酒,更好美女,曾有四次的再婚經歷;而李白一生也好酒,也有四次的感情經歷,從這一點看來,絲毫不遜於崔顥。在詩歌創作上,不僅有《鸚鵡洲》《登金陵鳳凰台》與崔顥的《黃鶴樓》的斗詩之姿,李白至金陵還寫有《長干行》,某種意義上也是與崔顥的《長干曲》組詩有高下之分。

回過頭來看,李白的《長干行》,可以說,不僅為古代的商賈精神張目,還為金陵這座名城的古代兒女旖旎婉孌的美好情操張目,在這一點上,李白的《長干行》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可以說,是遠超於崔顥的《長干曲》在內的所有的作品。因為對這座城市的深入理解,李白另闢蹊徑,用人生的閱歷與滄桑,用命運的坎坷與生命的時光,積澱登金陵鳳凰台的沉重。從這個意義上說,李白的「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實在不遜於崔顥的「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甚至更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崔顥的愁是悠遠的,一己的;而李白的愁,是深刻的,家國的。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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