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料理店定休日的故事
只要天盡頭有東西存在,就想去看一看,這是我的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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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風景里有氣味、有聲音、有肌膚的感觸。那裡有特別的光、吹著特別的風。人們的說話聲縈繞在耳際,我能回憶起那時心裡的顫動。
——村上春樹
作者註:本圖文原載微信公眾號「圖記途憶」,重新編輯整理分享至數字尾巴,有修改。旅行時間:2019年2月。
「叫我Minmi就好!」,在下灘站接上我們,房東對我們說。臉上洋溢著一種西式的積極感,沒有任何保留,她敞開了聊。我們把路上聽到的故事說給你聽。
是日,我們住在這個叫做「下灘」的漁村。
Minmi是土生土長的下灘人,經營著一間家庭旅館,並和母親一起打理著一間很大的餐廳。
她是漁夫的女兒。她用英語跟我們交流,但不自覺地夾帶著些日語,居然很流暢。她的穿著打扮完全不像我們見過的其他日本女孩般精緻,大大咧咧的性格很快就能打破陌生人之間的隔閡。
她正式的名字叫魚見美由紀。
0. 遇見
山林在窄窄的鐵道兩側迅速倒退。忽明忽暗的車廂內,乘客們抱緊放在腿上的包,身軀隨著列車行進的節奏左右擺動著。
窗外美景不曾停歇。駛出山林,前進方向的右側就是蔚藍色的瀨戶內海了,這段被稱作「伊予灘」的海濱正是此行的魅力所在。
列車緩緩停下,房東站在白色的鈴木小車旁向我們揮手,她一眼認出提著行李的我們。她看起來大約二十多歲,但臉上掛著十七八歲的笑容。
「叫我Minmi就好!」
1. 喂海鷗
「我們下灘是個小地方,幾乎所有的人都相互認識。」 去民宿的路上,Minmi邊打方向盤邊說。
Minmi家到下灘站走路大約二十分鐘,開車也就一腳油的事兒。主路旁一座吊腳三層帶閣樓的叫「潮路食堂」的高大房子就是她和母親一起經營的餐廳。餐廳身後被遮去一半的淺藍色與白色搭配的小洋房是我們要住的民宿,好在還是能看到海的。
Minmi和母親住在前面餐廳的樓上。「如果想找我,大喊一聲Minmi~就好!」真是一改我們對細聲細氣日本人的印象。
安頓好,我們迫不及待地奔向海邊。
「我把海鷗叫來!」看我們在海邊,Minmi也跑來了。防浪牆有一處安裝著一個方形的鐵皮檯子,她站在台邊,把食物撕成碎片放到檯子上,或者直接拋上天。
海鷗們馬上就飛來了,我們拍了個夠。
2. 拍賣會
「漁船該回來了,如果你們感興趣,我可以帶你們去看拍賣會。」 那還等什麼,走吧。
「我們可以拍照嗎?」去漁港的路上,Gary問。「當然可以了,這裡所有的漁民我都認識,我父親就是漁民,不過他已經去世了。」 父親留下的財富不僅是大房子和餐廳,更有漁港的人脈。Minmi家的潮路食堂近水樓台得到了最佳的魚獲供應。
我們直接去了拍賣會現場。規模不大,但很熱鬧,忙中有序。
不似東京築地市場金槍魚拍賣般激情,這裡的競價不少都是私底下進行的。買家秘密出價,拍賣師拿著小本子邊記邊走,整個流程很快,一箱又一箱的魚被拖走裝車。
愛媛縣是著名的鯛魚產地,
我們第一次親眼見到活蹦亂跳的新鮮鯛魚。
從漁船進港直到裝上卡車,
整個過程無比流暢。
場內很濕滑,卻乾淨無異味。
下灘的漁船都披著鮮亮的黃衣,
已不年輕的夫婦正在卸船。
3. 孤單車站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叫「天涯海角」的地方,甚至「陸地盡頭」我們都去過那麼幾個,但都不比這座海濱小站更加孤獨。
這是座無人車站,恍若遺世獨立般面對著浩渺煙波。這裡日均乘降僅60人次,其中一大半還是遠道而來的遊客。
下灘站的站房設施很小,一間小小的候車室內擺著兩張長椅,牆上掛著下灘的風光圖片。即使你不通過站房,也能直接從站外走到站台上。
這裡是單軌鐵路,只有一側站台。站台上立著一座小小的簡潔的雨棚。鐵道外的背景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實際上站台位於一段陡坡上,坡下則是378國道,再遠處才是真正的海邊。較高的地勢賦予下灘站距海極近的視覺效果。
可能是車站太過孤獨,2017年春,一輛賣咖啡的野餐拖車停在了下灘站的對面。「下灘咖啡」成了車站的忠實伴侶。
這是輛純白色的圓滾滾的拖車,車上掛著花環等裝飾。每隔一段時間,老闆娘就會換一換窗口小桶里的鮮花。餐車旁的舊木桌上擺著糖奶等配料,順帶賣一賣愛媛縣的名產——愛媛橘橙。
溫暖的下灘咖啡。
4. 物哀之美
沒有買咖啡,拿著瓶啤酒對著大海乾杯。日色漸濃,天已晚。站台上的人們反而越聚越多。
天色愈趨好看,
金光勾勒出每個人的輪廓。
太陽低至海平面附近,最後一班有天光相伴的列車將要進站。這一刻對攝影師們來說甚至透著一絲莊嚴的儀式感。
日本文化推崇「凄美」,如凋謝才是櫻花最美的時刻,又如落日才有著最動魄的壯麗。Gary前些年讀過大西克禮關於「物哀、幽玄」的美學著作,在看到如此般天色的一刻更加理解書中奧義。
夕陽的位置正是一部交響樂的終章。
最後,舒緩的晚霞平復人們的情緒。
史詩般的絢麗過後,一切恢復如常。人潮也逐漸退去,有的人登上了晚霞下的返程列車,有的人開著私家車前往下一個去處。
晚霞不在下灘駐留,卻存人心。
天黑前的最後一班列車伴著餘暉遠去。
5. 獨享
「不好意思,今天是餐廳的定休日,你們想吃的話我可以讓母親去準備些簡單的料理,只能有啥吃啥了。」
看過了絕美晚霞,到了我們約定的晚餐時間了。本來我們可能需要在便利店解決晚餐,因為當天剛好是潮路食堂的定休日。
Minmi說店裡當天的海鮮種類不全,已經太晚。剛歸航的漁船送來的食材來不及準備,只能給我們做點簡單的刺身、天婦羅之類的,收我們一人一千日元。一人一千?還有刺身和天婦羅?
待坐定後料理上桌那一刻,著實驚了。
剛撈上來的鯛魚和海螺刺身、大份天婦羅拼盤、雙份煎鮭魚、各種漬物、紅薯味增湯、糙米飯、日式煎茶......
潮路食堂有著和漁村不相稱的寬敞空間,裝潢優雅舒適,門口擺著鮮花,牆上還掛有不少墨西哥女畫家弗里達的畫作複製品,看起來很有品位。重要的是:今天餐廳只為我們二人開放。Minmi還是打開了所有的燈,播著爵士樂。
這頓飯合人民幣119塊,我們兩個不安地回想了半天Minmi到底說的是一千還是一萬。還有,這居然叫「簡單料理有啥吃啥」。
結賬的時候我們聊了一會兒。她之前在墨西哥呆過幾年,喜歡弗里達的畫,「Minmi」就是墨西哥朋友們對她的稱呼。她的西班牙語比英語要好不少。她喜歡和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打交道,半年前開了這間民宿。
6. 林中秘境
「這是我朋友。」Minmi一邊指著粗大的樹榦,一邊揮動上肢做著伸展運動。這片山林是她的秘境。
第二天我們原本沒有安排,打算耗到十點再到下灘站乘車趕回松山。
一早去海堤上散步,天上雲很厚,陽光不見了。Minmi又出現在馬路對面,小跑過來問我們要不要去山上看看林子。我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清晨的潮路食堂。
Minmi本來在幫廚,連圍裙都沒來得及脫去就開車帶我們進山了。我們嚴重懷疑她是想偷閑逃避勞動。我們前往的地方山路崎嶇,人車罕至。
她一邊倒抽涼氣,一邊小心地控制著車輛。路的寬度僅容一輛車通過,還得是日本那種微型的K-Car。不一會兒,路面已經被厚厚的枯枝覆蓋,只能隱約看到車轍。
Minmi把車停在一個小路口,周圍大樹參天,旁邊谷中泉水奔流。
我們在一棵大樹旁停下,這是她放空自己的地方。每周三,Minmi會給自己放半天假,步行進山做冥想。「人都要放鬆一下嘛!」 然後她再繞行半山腰的公路回家,總共十公里。
怕耽誤行程,沒有停留太久,我們就被拉到她平時步行的山間公路上。
路邊的山坡上種滿了柑橘和枇杷。我們還見到了動畫片里的場景,《給小桃的信》中的爬坡軌道車在這裡就很常見。
「遠處那個小島就是貓島,島上有十五個居民,卻住著幾百隻貓。下次你們有機會再來,可以到貓島看看。」
時間太緊,不然她就會帶我們去一個拍火車的經典機位。「日本有很多鐵道迷,他們很喜歡拍火車。」那個位置可以俯瞰山谷里的鐵路橋,還有大海作為映襯。
尾聲
「不耽誤你們的火車吧?」Minmi問。
「耽誤了也沒關係。」我們說。
「但是不會耽誤你工作嗎?」
「哎呀,我都忘了中午要迎客了~」
這塊牌子要被收起來時,我們也要離開下灘了。
送我們去車站的路上,Minmi不忘描述這裡四月初漫山遍野的櫻花,我們來得有點早,還不算最好的時節。不過這冬末路邊的叢叢水仙也很美啊。
在車站揮手告別時,Minmi還穿著圍裙。潮路食堂要開始營業了。
這就是海邊料理店定休日的故事。
也是旅行應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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