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詩歌的韻味：既雄健豪邁，又慷慨悲壯

摘要：《短歌行》堪稱是一篇求賢若渴、拓展宏圖、挑戰人生、笑傲江湖的文學佳篇。《文心雕龍·時序》總括：「觀其時文，雅好慷慨。」故而建安詩風被冠以「慷慨悲涼」的風格雅號。

曹操畫像

引言

曹操一生出將入相、身名顯赫，而其身處的東漢末年可謂是積重難返、外戚宦官專權、州牧雄霸一方、連年民不聊生、朝代更迭大勢所趨的特殊時代，這使得亂世賦予了曹操雄霸天下的生命機遇。由此，曹詩基於「捨我其誰」的生命定位、堅定信念、遠大抱負及生命旨趣，就過多地在詩歌中表現著渴盼建功立業的心理趨向，最終必然指向「時不我待」的焦灼和吸納人才的渴望，從而使得演繹成曹詩的慷慨悲愴、古直通脫、清俊質樸的審美韻味。

一、曹操詩歌慷慨蒼穹

魏晉南北朝文學是典型的亂世傑作，建安作家群體在戰亂繽紛中，最易悟化到生命的艱辛、人生的短促、情感的脆弱、生死的難卜、禍福的無常、人力的無為，這種體悟也就逐漸演變成文學敘事的悲劇性的基調。《短歌行》訴說的「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的生命喟嘆以及「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人生抒懷，自覺地催生成「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的豪放情懷。明代胡應麟在《詩藪》評介：「魏武深沉古樸，骨力難侔。」；清代周履靖在《騷壇秘語》讚歎：「魏武帝自然沉雄，皆言曹操詩歌體現的慷慨悲愴」的詩性感悟。

人之所以為自卑感所困擾，是因為一心想超越他人的優越感在作怪。曹操承受著強大社會偏見的壓力以及來自心靈深處自卑的煎熬的心境似乎可以想見。曹操由身世遭際而引發的悲慨、鬱悶、憤懣就集中體認在《善哉行》（其二）的追訴：「自惜身薄祜，夙賤罹孤苦。既無三徙教，不聞過庭語。其窮如抽裂，自以思所怙。雖懷一介志，是時其能與!」憑藉「孟母三遷」與「孔子教鯉」的歷史典故而含蓄委婉地言說著自我內心的身世之悲的生命隱痛。

俗話說：感情是環境孕育出來的產物。它能將人那走向深淵般的黑暗痛苦化為一座無限風光的奇妙險峰。體驗曹操詩歌的內容正是身居亂世，目睹凋零山河破碎、災難深重的現實慘狀，引起詩人的斷腸之悲，並將其化為某種力挽狂瀾、拯救現實、統一中原的的火熱心聲。比如說，古典名著《三國演義》的第48回就詳盡敘述了曹操「橫槊賦詩」的生動情節：「時曹操已醉，乃取槊立於船頭上，以酒奠於江中，滿飲三爵，橫槊謂將曰：我持此槊，破黃巾、擒呂布、滅袁術、收袁紹，深入塞北，直抵遼東，縱橫天下：頗不負大丈夫之志也。今對此景，甚有慷慨。吾當作歌，汝等和之。」

繼而吟詠了《短歌行》，切實彰顯著平定北方、飲馬長江、躊躇滿志的宏大抱負以及厚重哀婉的憂患意識。猶如詩歌開頭吟誦：「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所道出的富含世人共性的生命疑惑。《短歌行》堪稱是一篇求賢若渴、拓展宏圖、挑戰人生、笑傲江湖的文學佳篇。劉勰在《文心雕龍·時序》總括：「觀其時文，雅好慷慨。」故而建安詩風就繼之被冠以「慷慨悲涼」的風格雅號。

曹操的《觀滄海》確乎是一首令世人心血澎湃的勵志名篇。概因曹操在東漢建安年間消滅了北方的最大對手袁紹而平定冀州，繼之袁紹的兩個兒子投奔烏桓。故此，曹操於建安十二年為了安定北部邊境以及消滅袁紹殘餘勢力，於八月大破烏桓於柳城。凱旋迴師，路經碣石山的詩人登高望海、意氣昂揚、揮筆即書，留下了這首慷慨蒼穹、磅礴大氣、吞吐日月、包孕山河的名篇。換句話說，詩人正是依託自然造化的滄海景觀，表述了對雄健人生的感慨，張揚著悲慷豪邁、曠達通脫、奮進抗爭的人生感悟，彰顯了品志高遠、潔志大辭、弘志遠旨的生命意蘊。

二、曹操詩歌悲愴山河

曹操身逢亂世、戎馬一生、終日鏖戰而其詩歌大多是在征途中吟誦而成，涵括了軍旅征伐、民生維艱、山水情懷等廣袤的題材，為世人勾勒出一幅建安時代的社會生活的亮麗景觀。加之曹操在詩歌創作上承續、拓展、升華了《詩經》以及漢樂府民歌中的抒寫傳統，親身歷經了漢末社會的動蕩離亂、親眼目睹了時事的黑暗、切實洞察了下層人民的凄苦哀怨，故而在詩歌中彰顯著詩人熾熱、濃厚、複雜、深切的憂患情懷。明代鍾惺在《古詩歸》譽之為「漢末實錄，真詩史也」。

曹操在「煮酒論英雄」中曾對英雄作了如下表述：「夫英雄者，胸懷大志，腹存良謀，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志也。」探尋曹操早期曾對漢室抱有幻想，入仕之初喜好打擊濁流邪惡勢力，及至後來耳聞目睹了東漢的腐敗沒落，逐漸認識到漢不可為就注重利用，自己逐漸強大的軍事權力，走上了重造天下、賓士亂世、救民水火的生命征程。像《觀滄海》以壯闊的海景比喻自己寬大的胸懷，表現大海吞吐日月、含孕群星、氣霸山河的恢弘氣派，表面寫景摹海，實質是表徵著詩人雄健豪邁、縱橫高昂、氣勢磅礴、霸氣淋漓的生命情韻。同樣，《龜雖壽》以情真意切的筆觸展示了自己歲月年邁、志不可奪、烈士暮年、浩氣長存，令世人倍感筆鋒千鈞、神結靈聚、氣勢倍增、力勁無窮。

曹操詩歌以慷慨悲壯、古直蒼涼、沉雄俊爽、質樸通脫的藝術風格而獨樹於古今文壇。比如說，曹操北征平定烏桓叛亂的途中寫下了著名的組詩《步出夏門行》，《龜雖壽》即為其中的第四章。開篇「神龜雖壽，猶有競時，騰蛇乘霧，終為土灰」。述說神龜的壽數雖長卻還是有終結之時，暗喻著萬物生死的確是一條不可抗拒的自然規律，世人勢必應在短暫的一生中有所作為。詩眼「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表白了人到老年也不願消沉隨俗的高昂氣節。繼之「盈縮之期，不但有天，養怡之福，可得永年」。言明人生長短並不是完全決定在天，只要保持身心健康就能益壽延年。可以說，《龜雖壽》確實是一首慷慨多氣的抒情詩且體現了「建安風骨」的鮮明風範，突顯著憂患悲憫、悲愴濟世、哲理交融、構思新巧、氣雄力堅、清峻剛健的生命情懷。

曹操傳世書法

三、曹操詩風古直清俊

魏晉時代正是老莊哲學復興的時期，加之道家對人生的虛無態度的價值取向，和儒家期盼建功立業的精神交相融通，並在社會殘酷現實的逼迫下，重新煥發出一種獨特的精神特質，致使曹操有著前人所未有的生命焦慮感。譬如，曹操詩歌「幽燕老將，氣韻沉雄」的演義風格始終體征著年壽不永、功業難建、拯世濟民的憂患意識，主要是印證在晚年創作的遊仙詩。像《精烈》吟曰：「年之暮景奈何，時過時來微。」《秋胡行》云：「夜夜安得寐，惆悵以自憐。」表明詩人難創偉業的苦悶惆悵。及至「不戚年往，憂世不治」似乎明確告訴後人其憂患思緒並非為了一己享樂而是沉迷於壯志難酬。

魯迅曾如斯評說：「曹操在史上年代也是頗短的，自然也逃不了被後一朝人說壞話的公例。其實，曹操是一個很有本事的人，至少是一個英雄，我雖不是曹操一黨，但無論如何，總是非常佩服他。」由此，曹操詩歌過人之處就在於其在悲天憫人、蹉跎人生、哀民多艱的同時而將自己的生命定位於「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社會歷史高度，並以個體旺盛的生命、過人的膽略、敢為的性格而在軍伍混戰中逐漸形成了雄踞一方、叱吒風雲、立腕江湖的生命圖謀。

《對酒》詩中再三聲明自己的理想模式：「王者賢明，宰相股肱皆忠良.....」描繪了一幅治世聖雄的美好前景；再者《度關山》崇奉「天地間，人為貴」，頗為清晰地體征了儒家治世哲思的絢麗藍圖。可以說曹操在詩歌創作中向來以慷慨、豪放、悲愴、清俊、哀婉、古直的創作風格而被歷代文壇所稱頌，並以其境界開闊、氣象雄渾、形式自由、語言質樸、民歌風味、白描手法而譽為「漢末實錄」。

參考文獻：

《魏晉南北朝文學史》

《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

《明清小說資料選編》

《中國文學史》

《古詩源》

《三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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