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彬收藏軼事
1949年4月11日(北京)
柳亞老(亞子)以三萬元購蘇曼殊真跡二小幅,可謂豪舉。亞老故與曼殊稔,購此含有紀念作用,與購藏古董者目的不同也。在亞老處遇張文白、邵力子,談張溥泉(繼)懼內故事,頗堪發笑。
1949年8月19日(北京)
十通之第九種《清朝文獻通考》,民國二十五年初版
上午李萬通送來圖章舊墨,見之又心動,以五千元購石章一,舊墨兩條。邇來舊書石章之類最不起價。昨晚赴隆福寺街修綆堂與掌柜孫助廉閑談,彼從天津購得藏經,蓋以斤兩論價者也。又,彼有商務出版之《十通》,全新無損污,一月前索價八萬元,余竭力慫恿會中購買,而金燦然被八萬元重價嚇倒,不敢承購,昨問孫掌柜,則已以美鈔四十元售出矣。當時余亦有存款數萬元,悔不購為己有,坐視此數萬元存款跌值,殊可惜也。
1950年2月11日(北京)
審閱新華書店《初中國文》第六冊,謬誤百出,簡直不成東西,非常憤慨。下午四時有學習會,忽接(鄭)振鐸電話,謂余心清代章乃器請客人喝酒,並看古董。未幾,振鐸坐汽車來接,余即退席,偕振鐸、趙萬里及(葉)蠖生前往。章氏購有銅器、瓷器、陶器三千件,大抵皆贗鼎也。章氏最後鄭重捧出一手卷,楠木作匣,裝璜極精緻,曰:「此非贗本,大可觀賞也。」視其題籤,則為《李龍眠阿房宮圖》。李龍眠而畫阿房宮圖已甚奇突,展卷視之,則雖以余之不懂書畫,亦不必終卷而其為贗本矣。
常熟鐵琴銅劍樓紀念館
趙斐雲(萬里)為余言,彼此次南下,與常熟瞿氏有所接觸。瞿氏以負債纍纍,願將鐵琴銅劍樓藏書出售一部分。結果經斐雲與振鐸之紹介,由政府(文化部)以三千萬人民幣代價,購得藏書三百零二種,另由瞿氏捐獻政府五十二種。按鐵琴銅劍樓藏書共約千二百種,已去其四分之一強。其中有宋刻宋印者,在十年前僅三四種可得重價百十萬矣。斐雲又言,瞿氏領到書款後,又來電告急,謂糧價飛漲,以書款還債尚不敷千萬元,斐雲乃為介紹無錫丁惠康君(丁福保之子)由丁氏出資千萬元,購鐵琴銅劍樓書如干種,即由丁福保出面,捐獻人民政府雲。鐵琴銅劍樓藏書,實為蘇州派之最後堡壘,今能化私為公,歸之國有,亦盛事也。(茅盾任文化部長,致電振鐸,謂只可以人民幣一千六百萬元購得此三百種書。其時振鐸已與瞿氏說妥,未便貶價,仍出資三千萬元。)
因過舊曆新年,向局方借米二百五十斤,每斤以一千二百十二元摺合人民券,計三十萬零三千元。
1951年2月24日(海寧)
中午在周渭濱表弟家飲宴,與諸戚友談往事甚樂。二時赴工商聯合會,與工商界人士座談。與蔣霞舉(鵬騫)談衍芬草堂藏書事。余告以此種藏書理應捐獻國家,由北京圖書館加以保藏。又告以中央願仿鐵琴銅劍樓例,付以適當之代價。霞舉允於一月內擬好辦法,再行函商。又(馬)君松之外祖父新倉朱姓,藏有太平天國史料,余囑曾縣長派員前往調查。
衍芬草堂
1951年4月14日(杭州)
赴省立圖書館訪張閬聲(宗祥),知蔣霞舉已被捕,其罪狀為惡霸地主大漢奸,(蔡)競雄則已避往上海。數日前曾接蔣霞舉來信,允將衍芬堂藏書售與北京圖書館,余以未有具體辦法,置不復,初不料其已作獄中囚也。蔣氏本為地主,霞舉於硤石淪陷時聞曾入偽縣政府辦事,此次被捕原非意外,特於收購衍芬堂藏書一事恐有波折矣。競雄聞亦在偽縣府辦過文書,系屬脅從一類,何必畏罪出走邪?五時半返寓。八時偕俞寰老赴某菜館吃面,余飲紹酒一斤。天雨,皮鞋濕透。
1951年12月11日(杭州)
午後二時赴省立圖書館,借《史記》一冊,從閬聲處取得《蔣氏衍芬堂藏書目》。五時半赴更新酒家獨酌:酒四碗,黃春一隻,皮子卷二、花生米、乳腐、白粥,花一萬元。赴某浴室洗澡,花一萬二千元。雇黃包車歸寓。
1951年12月25日(杭州)
上午八時許,趙萬里自浙大打來電話,約定下午在文管會晤面。八時半赴檢察署,商討節約檢查事宜。十一時半赴文管會,即在文管會午餐。二時許趙萬里來,商討處理朱澤民家書籍及收購硤石蔣氏衍芬堂藏書事。三時半伴萬里赴文教廳,晤見劉丹廳長及俞仲武副廳長。萬里擬赴硤石一觀蔣家藏書,劉丹特為寫介紹信一封。歸寓見愈之來信,謂余離北京後又有新情況,姜震中函張、沈兩主席,主張浙省支部委員人選宜鄭重,而革大浙籍盟員亦在總部會議中公開詢問是否派宋某人赴浙,為浙支部籌委會主任委員。因之愈之主張浙支部籌委會暫緩成立,囑余多作報告,多寫文章,多聯繫群眾云云。讀之氣悶已極。
1956年7月15日(北京)
上午,王稚圃來,談起他父親藏有王羲之真跡手卷,他父親死後一直由他保管,從前放在銀行的保險庫里,現在藏在家中,很想捐獻給公家。我告訴他王羲之真跡怕靠不住,但不妨給懂此道的人看看。他又告訴我鵪鶉蛋能治心臟病,要我轉告傅彬然。
1956年8月11日(上海)
上午張同光來,約我同到他的一個朋友家裡看徐文長手寫《金剛經》冊頁。這本冊頁是從經子淵家裡散出來的,一向為夏丏尊收藏,抗戰時期由張同光介紹賣給他的朋友,代價為白米十多擔。這本冊頁只有馬一浮寫的一篇跋。同光明天回杭州,托他帶去《讀書雜誌》四函。
1956年12月5日(成都)
上午偕巴金游昭覺寺。昭覺寺風景甚好,要照相,而照相機忽發生障礙,不果,大為懊喪。又遊了文殊院。回寓,打開照相機一看,原來並無什麼大障礙,一加調整,就沒有什麼問題了。中午李劼人請客,菜極好。下午,同巴金去看省立圖書館。館長伍非百及館員穆濟波等殷勤招待。穆濟波者秦德君之前夫,向作語文教師,與聖陶等均熟識。又到他們的藏書庫里去看善本圖書。有顧亭林著《肇域志》稿本,向藏海寧蔣寅昉家,後歸杭州許季仁,原稿遺失,秀水楊象濟為錄副本,匆匆翻閱一過。又看到《野草》,不全,一共只十七冊。晚,省文化局派彭先述、蘇成紀、謝雁翔來,談文物保管情況,並談及文史館情況。
吳門顧二娘制硯
1956年12月13日(重慶)
早起見天雨,南溫泉之游絕對無望矣。九時赴市協商會看方振華。方振華收藏硯甚夥,有所謂黃山谷的桃核硯,李義山用過的唐官硯,曹雪芹的脂硯,李後主的龍尾硯,以及吳門顧二娘手琢的小月硯等等,無慮數十方。余於此道全外行,反正石不能言,只是由他說去。惟顧二娘琢的小月硯,底及四圍琢成竹編形式,宛若置於篾筐中者,殊為可愛,余把玩不忍釋手。振華斷弦多年,獨居無聊,囑余為物色一半老徐娘作伴,余笑應之。
選自《宋雲彬日記》,中華書局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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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謙:歷史關鍵處的選擇和自身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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