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為你的幸福舉杯
文／劉德良
前不久，在小城的街頭，與兩位手牽手的陌生男女差點撞個正著。陌生中年男子抬起頭剛想冒火，卻突然驚奇地拉住了我的手，激動不已，「也，你是劉老師吧？」
「對呀，你是？」我腦筋急轉彎，在腦海里高速地搜尋著對方的記憶符號。
「你忘記了，我是印華村的俞老幺呀。」經他這麼一提醒，我突然醒悟過來，眼前這個人我太熟悉了，天底下什麼人都能忘記，唯獨這俞老幺讓我刻骨銘心，因為有關他的荒唐故事太多太多了。十多年前，我曾在《重慶晚報》的「市井」欄目里以他為原型，創作了多篇「俞巴子」的故事。
我小聲問俞老幺，「身邊這位是你的親戚還是……」
俞巴子哈哈大笑，將女子拉到我面前用痞子般的語言介紹說，「哦，差點忘了介紹，這是我剛過門的堂客白富梅，才32歲，這是劉老師。不算老牛吃嫩草噻？」俞老幺粗如鐵沙掌的手握得我生疼，有些眼淚花花。
「般配，般配。」我儘力將手掙脫出來，滿腦子浮想聯翩，儘是俞老幺的故事。
三十年前，我還是附近一個村小的代課老師，天天都能看見住在學校附近的俞老幺，並耳聞到村民們擺談他的風流軼事。因為俞老幺出生於地主階級家庭，除大哥娶到一個徐娘半老的寡婦外，兄弟四人都是單身漢。大哥自立門戶後，兄弟四人便跟隨年邁的母親生活。也許是「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的緣故，在母親的「罩護」下，年齡最小的俞老幺，成天遊手好閒，好吃懶做。
母親臨終前，將俞老幺託付給大兒，儘管有一萬個不願意，俞老大也不想傷母親的心，勉強答應下來。對懶漢一樣的小叔子，俞老大的堂客甚是不滿，她不願白養一個只會吃飯的「活老人」，讓男人買來一群羊讓俞老幺上山放養。每天日上三竿，俞老幺才懶洋洋從被窩裡鑽出來，慢吞吞將羊趕上山，自己則躺在草地上，嘴角流涎，繼續呼呼大睡。
冬天到了，當地一個開羊肉湯鍋館的熟人經常到山坡來請他去吃湯鍋，他高興得屁顛屁顛的。酒足飯飽後回家，便會遭來嫂子一頓痛罵，原來，只要俞老幺免費品嘗一頓羊肉湯鍋，羊就會莫名其妙的少一隻。不放羊了，俞老幺愈發懶憜起來。
儘管無所事事，但並未影響俞老幺的青春荷爾蒙發育。夏日的夜晚，令人騷熱難熬。趁哥哥上班還未回家，俞老幺趴在門縫偷看嫂子洗澡，也許是太過專心，被嫂子捉了現形還不知道。聽完堂客的哭訴，大哥一怒之下，將俞老幺驅逐出家門。
居住在蚊子成堆的破舊牛棚，俞老幺的生理渴望愈發膨脹。時逢附近有一個大魚池，承包魚池的夫妻倆不知什麼原因正鬧矛盾，男人一氣之下回了老家。女人獨自為魚池割草、餵魚飼料、開增氧機，忙得喘不過氣來，見俞老幺經常在周圍無聊地溜撻，便試探邀請他搭手幫一下忙。見有女人主動招呼自己，俞老幺樂得心花怒放，居然心甘情願免費參加「義務勞動」。
一來二去，倆人熟了，女人便問俞老幺結婚沒有？俞老幺說，「我一人吃了全家不餓，結老殼昏喲？還是單吊幺雞」。
「那我二天給你介紹一個老家的乖妹兒，要得不？」女人歪著腦袋看著他，成熟女人的體香和曖昧的眼神，讓俞老幺口乾舌燥，呼吸急促，激動得心臟「怦怦」亂跳，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俞老幺結結巴巴地說，「你不會是哄我免費給你幹事噻？要是不給我介紹，我怎麼辦？」
「有我呀！」女人用勾魂的眼神盯著俞老幺。
半個月後，女人與男人重歸言好，自然也不需要俞老幺這位免費「義工」了。介紹女朋友也沒有了下文。俞老幺找到女人討說法，被女人臭罵了一頓，警告他，「你再糾纏老娘，我告你耍流氓。」血氣方剛的俞老幺被激怒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脫光衣褲就去剝女人的衣衫。最終，強姦未遂的俞老幺被關了半年的「雞圈」（勞改）。
後來，我離開學校就再也沒有了俞老幺的消息。沒想到二十多年過後，已年滿60的他不但穿著衣鮮，而且還娶了一個年輕漂亮的長相頗似baby的老婆。我佯裝不知，問俞老幺這些年在哪裡發財。
他直言不諱告訴我，園區征地拆遷後，他不但有了寬敞住房，而且還參加了園區免費舉辦的職業技能培訓班，學習開挖掘機。畢業後，夥同幾位勞改農場出來的獄友，租賃了幾台挖掘機出租，慢慢地賺到了第一桶金。其中一位最年長的獄友看他聰明過人，便將待字閨中的女兒嫁給他為妻。見我目瞪口呆，滿面驚愕，俞老幺說，「這一切得感謝園區，如果不是征地拆遷，我可能還在當二流子，修補地球，你說是不是老婆？」他居然當著我的面親了老婆一口。
單身漢俞老幺的奇葩經歷有些像狗血劇，讓我腦子有些發懵，一時轉不過彎來。俞老幺用手在我眼前直搖晃，中氣十足地朗聲道：「劉老師，我在網上拜讀過你的很多文章，實在佩服你的文才。如不嫌棄我這個下力仗笨的草根朋友，下個月18號是我喬遷新房的日子，來喝兩杯如何？!」
「不知道到時有沒時間來，兄弟。祝福你，讓我提前為你的幸福舉杯吧！」我笑道。
俞老幺伸出手向我握別，我嚇了一跳。他摸著光禿禿的腦袋不顧周遭的目光，擁著嬌妻蹦蹦跳跳走了，背影走成了一路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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