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著名製片人崔容培：「忍冬」之法，在於尊重規律

韓國電影，今年整整一百年了。

在它沖向高峰的近二十多年，通往「電影大國」的奇蹟之路，只有一條：全力燃燒。

為之付出努力的每一個人，都是柱石。

韓國映畫製作家協會副會長崔容培，是其中可以為韓國電影史銘記的人物。

他的業內聲望，也由一部又一部佳作鑄就：

《空房間》《漢江怪物》《不可饒恕》……橫跨了多元類型，也縱貫了韓國電影騰飛的三十年。

這次他以嘉賓身份，參與了即將開幕的「2019亞洲電影展」，並接受了我們的採訪。

「越冬」不能「過熱」

亟待求新求變

對中國人來說，崔容培是位幕後的神秘人物。

在中文互聯網世界當中，關於他的個人資料並不多，但他一直在亞洲電影領域，保持著相當的存在感。

這次由亞洲電影展促成的採訪機會，也算是為我們解了謎：

其一，是帶著所見，問計於這位影壇老前輩，其二，也讓我們一睹傳奇製片人的真容。

對一部電影的幕後功臣而言，那道銀幕，便是真正的神秘面紗。

當我們進入採訪室，一位鬚髮花白的矍鑠老人從沙發上起身走來，向我們一一致意，並遞上了自己的名片——他就是崔容培，韓國電影的名作推手。

圖片來源：北京時間

大家各自落座，才發現崔老的座位旁邊，有一樣再普通不過的東西：

一隻尺寸中等，樣式簡單的雙肩包，顯然是堅固耐用，包主人長期自用的那種。

顯然，實幹家的平易，足以打消局外人的刻板印象。

時間寶貴，我們抓緊向崔容培提問，所出的目的，非常一致：

中國電影面臨著「信仰與懷疑的紀元」，這位經歷韓片起落的老前輩，是否也有應對劇變的經驗，能為我們提供借鏡？

一位記者先問：當韓國電影市場經歷寒冬時，是如何「越冬」的呢？

崔容培表示，韓國電影的狀況更嚴重：「已經經歷了十年寒冬了。」

而十年前的韓片成績，似乎並沒有那麼糟糕：

經歷了三年前崔容培監製、奉俊昊導演的《漢江怪物》票房狂潮，韓國的「大片熱」已然興起。

打破本土票房紀錄的災難巨制《海雲台》就在那年誕生，體育題材的口碑之作《國家代表》也於同年上映。

同時，奉俊昊再度發力，攜新作《母親》征戰全球頒獎季，愛情片《比悲傷更悲傷的故事》，直到十年後的翻拍版，仍為中國觀眾所喜愛。

但在當時的成功者崔容培看來，那時的困境，是局外人所看不到的：

一兩部「爆款」的紅火，不代表整個產業就一定歌舞昇平，高枕無憂。

韓國去年也出現了刷新觀影人次紀錄的《極限職業》，看似帶動了市場，實際上整體數字起色有限。

「我們有很多看不到的內在困難和險阻，阻礙或者限制。」崔容培說。

一方面，是政府支持力度的強弱，導致的大環境變化。

但同時，市場為了取暖導致的「過熱」，也產生了負面作用。

去年票房最成功的韓國電影《極限職業》

「因為電影行業不景氣，所以我們最近拍的都是大製作，大導演、大演員，大投資，可能一部電影群星薈萃，但去年這種作品很多都失敗了。」

「急火救市」不可行的原因，還是在於噱頭太大，忽視了電影本身的創作規律。

只顧商業運作，忽視內容打磨，才是韓國電影亟待「求新求變」之處。

而對於中韓合拍電影的成績起伏，崔容培也表示，應當理性看待：

雙方都是強強合作，可拍出來之後，伴隨著文化差異等等問題，兩國觀眾喜歡的並不一樣，永遠無法做到讓兩國觀眾非常滿意。

「剛開始的起點特別好，所以覺得可以合作，以為合作就算成功，結果拍的過程當中（又出現問題）。」

「兩國合拍電影，目前沒有百分之百的最佳答案。」目前的起伏，是為了產出佳作的下一階段做準備。

對新人導演：

先有自信，再講表達

聊完了當下的觀察，我們更想問崔容培的，還有另一件事：什麼樣的導演有潛力？

作為近二十年韓國影壇最出名的「伯樂」之一，老先生的經歷，夠寫一本神仙傳、一本相馬經。

2005年，他為一位中央大學電影專業的畢業生，挎刀監製了一部長片。

而這位老兄，之前只有一部短片面世，拍長片也是頭一回，甚至連主演，都是個沒演過主角的小演員。

這部講述韓國軍營霸凌的《不可饒恕》，後來在第10屆釜山電影節大放異彩。

那位導演叫尹鍾彬，去年拍出的《特工》不僅是韓片年度最佳之一，也是間諜電影迷的心頭愛。

而那個「小演員」，是時年27歲的河正宇。

《不可饒恕》海報

第二年，當拍完《殺人回憶》的奉俊昊，想把兒時的怪物夢想訴諸映畫時，從未有過執導特效大片的經驗——不僅他，全韓國也沒幾個人有。

可《漢江怪物》不僅拍出來了，還票房口碑雙豐收，這就不一般了。

所以，我們也特別想問崔容培：他願意跟什麼樣的新導演合作？

他思索了一會兒，給出了我們一個略顯意外的答案：

首先，是對自己想要表達的主題自信，其次，才是如何表達。

誠然，無論是尹鍾彬，還是奉俊昊，各自作品所表達的主題，首先是旁人想所未想的。

《不可饒恕》對韓國軍隊痼疾的審視，超出了一般的揭露範疇，更加關註上級欺壓對退伍軍人邁入社會，以及今後人生的影響。

《漢江怪物》里，真正興風作浪的魔爪，來源於歷史的陰影。當人們為了捍衛自己的家庭與價值觀，不惜代價奮起反擊時，夢魘也就消退了。

《漢江怪物》劇照

先有一個足以自信的主題，是導演與作品立足的根源。

而之後，如何將這個主題完美表達出來，則是多方面的。

「好的想法、好的題材，好的美感，動人的畫面，能不能拍出來？必須要有個人的能力襯托。」

除此之外，他還強調了一點：導演必須要有個性，這非常重要。

而說到導演的個性，崔容培也曾與不少風格鮮明的藝術片導演合作過。

他為金基德監製過名作《空房間》，也是洪尚秀豆瓣評分最高作品《夜與日》的製片人。

說起他們，崔容培的評價非常高：「目前在韓國的藝術電影領域，還沒有能超越他們兩人的年輕導演出現。」

但在他看來，韓國藝術電影的水平，也在持續提高，藝術電影市場依然處於活躍狀態。

一批有代表性的年輕導演，正在成長當中，走上國際電影節的新人新作，也依然層出不窮：「尤其像允佳恩導演的《我們的世界》，也得過很多獎項。」

《我們的世界》海報

顯然，在文明的共生過程當中，優秀藝術作品的創作與傳播當中，會有許多情形需要面對。

而中韓兩國在電影工業上的交流，某種程度上是雙方發展的「剛需」：由於「昨天」的許多相似，「今天」的經驗，很快會為雙方各自的「明天」減少更多坎坷。

這是「亞洲電影展」一類交流活動的意義所在，也是像崔容培一樣的影人帶給我們的。

而他身上理性、謙虛的職人精神，也許同樣值得中國同道所借鑒。

這是「亞洲電影展」一類交流活動的意義所在：通過電影的交流，達成一種文化的互通、意見的交換、工業的相助，以及未來的共贏。

同時，像崔容培一樣的影人，帶給我們的理性、謙虛的職人精神，同樣值得中國同道所借鑒。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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