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華語電影里,有我最溫暖的記憶
年初第四屆迷影精神賞揭曉結果的時候,年度推薦影片頒給了霍猛導演的《過昭關》。
打開今日頭條,查看更多圖片記得當時留言里很多人都提到,希望能夠看到這部電影。
現在,《過昭關》終於定檔,並且即將在5月20日,也就是明天正式登陸全國院線。
其實早在迷影精神賞之前,影片就在去年平遙影展上,斬獲了費穆榮譽最佳導演和最佳男演員兩項重要大獎。
這樣一部成本僅有40萬人民幣的獨立電影,能夠接連受到獎項的肯定,自然也印證了作品本身的水準。
而在好萊塢和外片扎堆的5月院線,它也算得上是非常獨特的存在,是值得影迷更多關注的國產佳作之一。
所以,一直想看,卻一直沒有機會看到影片的朋友們,這一次真的不要再錯過了。
就像海報里寫到的「2019年最溫暖的華語電影」,《過昭關》的故事在平淡樸實之中,孕育著溫暖與感動:
77歲的爺爺李福長偶然間得到一位老朋友的聯繫方式,為了能在對方去世前實現老友重聚,他決定帶上來農村老家過暑假的7歲小孫子寧寧,騎著三輪車去往千里之外的三門峽,探望朋友。
這部時長一個半小時的電影,筆觸細膩平實,不存在過多戲劇化的情節衝突,反而擁有更多日常生活化的細節描寫。
如同迷影精神賞給出的評價,影片雖然「樸素、悠然、氣定神閑」,雖然在「主題和手法上樸實無華」,卻能給人們「帶來意外的感動與思考」,「講述這個時代稀缺的善意」。
是的,《過昭關》在看似平淡簡單的情節中,其實擁有許多可供解讀的故事維度,而它在現實主義的風格下,也蘊含著對人生與人世間通透和充滿靈性的感悟。
作為一部鄉村題材的公路電影,《過昭關》的故事,乍一看很像大衛·林奇導演的《史崔特先生的故事》和北野武導演的《菊次郎的夏天》的結合體。
電影中李福長老爺子像史崔特先生一樣,因為一個想要見到病重的故友的驅動力,開著一輛看上去不合時宜的交通工具,啟程去往遠方。
《史崔特先生的故事》
一路上,旅人餐風飲露、和衣而眠,也遇到了形形色色的陌生人,為漫長單調的行程,增添了情節上的變奏。
相遇、告別,留下、離開,一直是公路電影的故事元素,而「治癒」,則是公路電影一貫的故事風格:主人公總是在一段段偶遇中得到潛移默化的影響,又或者是默默影響著路人。
《過昭關》也是一樣,李福長因為年歲與閱歷,用平淺的言語傳達著樸質的人生智慧和哲思,感染並提點著周圍的人們。
而通過這段旅途中遇到的不同陌生人,我們可以看到導演霍猛在描繪殘酷世界時的欲言又止:
創業失敗的年輕人,心懷戾氣的卡車司機,遭遇人生變故的失語老人……
種種角色以及他們背後的經歷,都構成了故事對家國歷史與社會現實的微妙觸碰。
只是導演並不想要批判或者控訴什麼,相反,他認為「普通人之間微薄的善意之舉,才是支撐人在殘酷世界中活下來的力量」。
於是影片用浪漫包裹住了殘酷,就像電影中的李福長老爺子,總是選擇用善意與溫柔,去化解與包容世間的絕望、消極、厭戾與仇恨。
電影「過昭關」的片名,來自伍子胥過昭關的典故。
伍子胥被奸人陷害逃離楚國追殺,一路來到重兵把守的昭關。後來在東皋公易容打扮,才混過了昭關進到了吳國。
影片里李福長几次提到這個故事,也是因為在過往的人生中,他與出逃的伍子胥遭遇著相似的落魄絕望的境遇。
事實上,老爺子的人生,並不平坦舒適。
透過台詞中的隻言片語,我們可是大概描畫出他經歷過的波折與變故,然而當他回望人生,一切的潦倒和失意,卻在生活與時間的長河中,漸漸被磨平稱為釋然與解脫。
即使在面對死亡這個嚴肅的主題,《過昭關》仍然是浪漫的。
它不吝於表達死亡的凝重與悲傷:
當故友離去後,老爺子用彩色水筆在老照片中在朋友的面孔上畫下一個標記——
而照片中的四個人,唯一沒有被畫上標記的,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即便死亡意味著不舍與唏噓,但接到通知老友去世的電話時,老爺子卻依舊保持著平淡的語氣:
「人總要經歷這一關的,好好辦後事。」
這一刻,死亡被處理得無比慎重,卻又無比輕盈。
如同李福長老爺子在電影里對失語的養蜂老人所說的:
「過完昭關還有潼關,然而關關難過關關過」——
人生,何嘗不是如此呢?
通達與豁然的人生真諦與處世哲學,在這個平凡無奇的老人身上,被詮釋得極其真摯。
然而,《過昭關》的旅途,卻也不像史崔特先生那樣孤獨。
電影中,李福長老爺子帶著7歲的小孫子寧寧一起踏上尋找故友的路程。一老一少的公路之旅,自然讓人聯想到了《菊次郎的夏天》。
那後者中,不著調的中年人和孤僻的少年,在充滿意外的可愛旅行中從陌生到熟悉,在相伴中彌合了各自的親情缺口。
《菊次郎的夏天》
《過昭關》里的李福長與寧寧也遵循著相似的人物公式,寧寧作為一個生長在城市中的孩子,為整個故事提供了一種稚嫩的外來視角。
而祖孫倆因為年紀與地域的差距造成的生疏,也隨著路途而慢慢化解。
親情,是整部影片中最細膩的一部分,細膩到每一個人都或多或少地能從中望到自己的歷史。
是的,或許很多觀眾會想我一樣,之所以喜歡這部電影,或者為之而感動,是因為在這其中,有著屬於我們各自的最溫暖的記憶。
特別是電影里爺爺與孫子之間的相處與交流,勾起了我曾經與祖父母相伴成長的童年回憶。
故事裡的每一處細節,都是過往回憶的觸發點。
影片前半段,爺爺為小孫子耐心擦臉,為他放洗澡水,還不忘仔細地問一句,「燙不燙」?
碰到孫子鬧脾氣,爺爺不知道有什麼其他辦法,只能一遍遍地把他認為好吃的麵包塞到孩子手裡。
孩子一次次拒絕、推開,最後他把麵包安靜地放到了孩子坐的椅子上。
摘西瓜時,他陪孫子一起玩著「定時」的小遊戲。
抱著西瓜的瘦長身軀,伴隨著孩子的指令瞬間頓住,迎接對方臉上綻出的笑容。
最後他在送別孩子時,守著麵包車一點一點地離去、縮小,直到消失在道路的盡頭,在最終轉身走開。
這些情節如同再現了我們小時候與祖父母相處的片段,家裡的老人和電影里的爺爺一樣不善言辭,可是與孫輩之間的每一個簡單日常的動作,都在傳達著愛的溫度。
只是當時年少的我們,也像電影里的寧寧,讀不太懂爺爺奶奶的關護與寵愛。而直到長大後,才漸漸懂得理解與珍惜。可是再看到他們臉上任憑時間留下的痕迹,總覺得是歲月和我們開了一個玩笑。
《過昭關》講述的是祖孫兩代人的旅程,但故事卻在隱藏的情感線索中,卻勾勒出了爺爺、父親與孫子三代人的親情紋理。
電影中我最喜歡的一場戲,是在李福長的兒子開車到三門峽,帶著老人和孩子坐上麵包車回家的那一幕。
爺爺有意無意地問起兒子小時候的事情,爸爸有一搭沒一搭地接著話。
父子倆很快就喪失了話頭,陷入了沉默。
爺爺似乎為曾經對兒子的教育方式抱有歉意,卻在顧左右而言他的言語中,始終沒有辦法直白地說出抱歉與愛。
然而在這些閑篇以及這片沉默中,父子間過往的間隙與隔閡,卻慢慢地實現了和解。
這種含蓄而豐富的情感表達,不也是我們在現實中與親人之間,熟悉並且擅長的相處方式嗎?
齟齬會淡化成嘮叨,誤解會沉澱成包容,而大部分時候,再多的不滿與怨念都會消弭成割捨不掉的親情羈絆。
有趣的是,電影中的祖孫三人構成了親情的迴環。
爺爺與爸爸之間曾經的相處方式,以及不由言說的父子之愛,如今也正在爸爸與孫子之間上演著。
而生命與情感,也在其中得到了傳遞與輪迴。
就比如,孫子和爺爺一前一後地都掉了牙,一個是長出新牙,一個卻是丟了老牙;
又或者,爺爺的處世理念與態度,在漫長的旅途中慢慢滲透到了孩子的心中:
他和爺爺一起在大卡車的後視鏡旁別上彩色的風車,偷偷地遞給失去爸爸的男孩一塊泡泡糖。
或許,人的生命與記憶會消逝,但人與人之間的愛與善意,卻會一直繼續傳遞下去。
正是因為這樣的人文視野與人情溫度,我們才會想要在《過昭關》5月20日上映之際,再一次把這部電影推薦給大家。
期待在這部飽含人生廣度與厚度的作品中,每個人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