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網·縱相新聞記者 程靖

開優步18個月，評分4.89，被評為「專業鑽石司機」，這樣的一位司機的車，你願意坐嗎？

你一定沒有想到的是，這樣一位優秀的司機，是一位索馬利亞前武裝人員、一名戰爭疑犯。他是怎麼通過審核，成為網約車司機的呢？

近日，優步和Lyft兩家美國網約車巨頭都已上市。網約車——一種創新的交通方式和經濟模式，帶給人們巨大的便利和紅利，也因此迅速搶佔市場份額。他們在改變公眾的出行方式時，是否能像傳統交通工具一樣，保證公眾的安全呢？

網約車司機竟是索馬利亞戰爭疑犯

美國弗吉尼亞州亞歷山德里亞市的郊區，優素福·阿布迪·阿里像往常一樣在「優步」（打車軟體Uber）上接單，準備接一名乘客去目的地。

這是優素福的全職工作。除了優步，他還在另一家網約車平台Lyft上註冊成為了司機。不過，優素福已經有半年多沒有在另一個平台上接過單了，幾乎所有的派單都來自優步。

優素福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天，一位美國有線新聞網（CNN）的記者上了他的車。

CNN的記者知道優素福曾是一名索馬利亞戰爭疑犯。記者問優素福，申請司機的過程是否困難？優素福回答說，「很容易。」

優素福·阿布迪·阿里在紀錄片中 圖源：CBC

優素福並不清楚自己已被記者認了出來，他還說道，「他們（優步公司）只需要你的背景資料，就行了。……你如果今天申請，兩天之後就通過了，一切的許可，你懂的。」

據報道，優素福曾在1980年代的內戰時期在索馬利亞軍事政權擔任軍官。在互聯網上，能搜索到優素福相關的新聞和紀錄片。

加拿大廣播公司（CBC）1992年拍攝的一部紀錄片記錄了索馬利亞內戰的血腥歷史。紀錄片中稱，因為臉型很長，優素福曾被稱為「Tukeh上校」。

索馬利亞北部一座村莊的目擊者表示，自己記得「Tukeh上校」，曾經指揮過殺戮行為。

索馬利亞北部一村莊居民對記者回憶內戰時的情景 圖源：CBC

紀錄片中，目擊者說，「我記得兩個人被抓起來，用繩子捆在樹上，他們身上被潑了油，然後被活活燒死。我親眼看到的，是我把他們的遺體弄下來的。」

同一個村莊的另一名目擊者說，「他（優素福）抓走了我的兄弟，把他綁在軍車的後面，拖著開走了，他（我兄弟）被撕成了碎片，就是以那種方式死的。」她還補充道，「很多人都看見了。」

據CBC報道，優素福在索馬利亞內戰結束後，曾前往加拿大避難，1992年因媒體報道其疑似存在戰爭罪行，被加拿大驅逐出境，此後一直住在美國，因與美國公民結婚，優素福擁有美國的永久居留證。

紀錄片中，加拿大索馬利亞難民抗議優素福 圖源：CBC

據美國媒體5月報道，了解到此事後，優步已經禁止了優素福登陸其客戶端。Lyft方面也稱，在平台上永久封禁了優素福，並稱，優素福自2018年9月以來沒有再在Lyft平台上接過單。

網約車司機並不是優素福的第一份工作。據報道，2016年，優素福在華盛頓杜勒斯國際機場擔任保安。因其索馬利亞戰爭疑犯的身份被CNN報道後，他被機場解僱。

據報道，優素福否認了所有對他的指控。

網約車司機資格如何審核？

優素福的事件不是個案。據美國媒體報道，優步和Lyft兩個網約車平台曾有數千名司機有過犯罪記錄，他們都通過了註冊司機的申請。

2018年，CNN曾報道過塔拉爾·夏穆的案例：他曾因非法擁有重型武器而被判處6年半的有期徒刑；曾被指控向青少年的腿部開槍；曾被指控試圖向中東走私火箭彈發射器；被指控用撬棍襲擊自己的妻子和計劃僱傭職業殺手等。

服刑結束3年後，夏穆註冊了優步司機。據報道，夏穆在2015年當上了司機，三個月後，夏穆尾隨一名乘客回家，然後對她實施了性侵——這次性侵讓他被判處25年有期徒刑。

塔拉爾·夏穆因性侵乘客而被判處25年有期徒刑 圖源：CNN

報道指出了更多相似的例子：在堪薩斯城，一名被判謀殺未遂的男子，在當上優步司機後，被指控強姦一名乘客；在加州的聖路易斯歐碧斯波，一名曾被遣返的非法移民被指控性侵了三位乘客並襲擊了一名乘客。

據報道，在美國，有43個州通過相關法律和規定要求網約車司機必須通過背景調查；40個州要求網約車公司自己進行背景調查，只有3個州要求附加調查（包括指紋驗證、州政府主導的犯罪記錄調查等，優素福所在的弗吉尼亞州不在要求附加調查的3個州之內）；有31個州的相關法律基本參照優步公司的審核條例。

東方網·縱相新聞記者在美國優步公司的官網了解到，優步司機的審核包括兩部分：機動車駕駛記錄和犯罪記錄。

在駕駛記錄方面，有重大違反交規行為或者近期有輕微違反交規的行為，都可能導致審核不通過。

而被指控或被判重罪、暴力刑事犯罪、性侵犯、記錄在案的性騷擾者等等，都會讓申請者無法通過司機審核。

而就在2019年5月，優素福被一名索馬利亞男子提起民事訴訟。

這名男子名叫法爾汗·馬赫穆德，他指控稱，優素福曾在索馬利亞內戰期間領導了一場鎮壓起義者的軍事行動，在軍事行動中沒有區分平民和參戰者。

他指控優素福在1988年的一次審訊中槍擊了他，並默認了他已經死亡。但意識清醒的法爾汗賄賂了在場的警衛，讓他沒有被埋葬而是逃過一劫，倖存至今。

起訴優素福的索馬利亞男子法爾汗·馬赫穆德 圖源：網路

據優步公司官網顯示，背景調查由一個名叫Checkr的第三方公司執行。

針對優素福的身份背景引發的質疑，Checkr公司對CNN表示，民事訴訟不在審核司機資格的範圍內。

「我們的調查依靠法庭裁決後的公共安全和犯罪記錄，而不是靠未經證實的在谷歌上搜到的信息來進行背景調查。同樣地，很多公司要求的背景調查不包括等待裁決的民事訴訟，因為民事訴訟可能包含主觀因素。」

關於優素福在索馬利亞疑似犯下的罪行能否在美國進行審判，相關人士辯論了15年之久，近日才提起民事訴訟。

而在優素福的母國索馬利亞，至今沒能夠建立起一套完整的司法系統和仲裁機構用以審判戰爭罪犯——優素福在美國沒有犯罪記錄，也不會因此無法通過司機資格的審查。

據報道，優步公司曾向達拉斯市政府發表聲明，稱夏穆在2014年第一次註冊優步司機時，就被登記為「不得運營網約車」，但在2015年，夏穆在沒有經過背景調查的情況下就被一名工作人員「誤操作」允許成為司機。

2016年，美國洛杉磯和舊金山地方檢察官辦公室曾起訴優步公司，指控優步公司在「對司機進行深度的背景調查」這一點上誤導消費者。優步同意繳納250萬美元的罰款進行和解。

美國網約車如何保障乘客安全？

美國媒體引用一些批評人士指出，網約車公司對司機申請者的審核不夠嚴格，他們認為，應該讓申請者參加面試、政府提供篩查，並對申請者在美國聯邦調查局（FBI）的資料庫里用包括指紋在內的生物信息進行犯罪記錄調查。

而在美國，絕大多數計程車和公共大巴司機都要求獲得特殊執照和指紋驗證。

有媒體引用前優步公司員工的話稱，由於做指紋驗證需要耗時幾周，優步公司經常在審核司機資格的過程中省略這類步驟，以保證同一時間有足夠的司機在維持運營。

2018年4月，CNN發布的一篇調查報道顯示，自2015年起，有103名優步和18名Lyft司機被指控有過性騷擾和性虐待乘客的行為。

據美國新聞網站「Ringer」報道，很多美國乘客表示他們在乘坐網約車時，有過被性騷擾的經歷，包括在沒有同意的情況下，司機用手機攝像頭拍乘客、在車門鎖著時強行要號碼、不必要的身體接觸等等。

斯坦福大學的學生艾莉森·提耶金對「Ringer」稱，她發現她用的一個遛狗軟體在用戶登陸之前，要完成一個18道題的小問卷，問卷的內容是關於如何更得體地遛狗。

她說，「那些幫你遛狗的人比大晚上開車載你回家的司機都更被好好地審核過了。」

提耶金認為，網約車公司應該為司機提供反對性騷擾行為的培訓，以更好地保護乘客，尤其是女性。

美國獨立司機行業協會的發言人莫伊拉·蒙茲稱，「網約車行業基本沒有給司機的培訓。」

她認為，缺乏培訓既傷害乘客也傷害司機。「很多司機都是欠債買車來做網約車生意的，如果他們因為缺乏基本知識，稍微行為不當就被解除開車資格，這對他們來說太痛苦了。」

Lyft公司的發言人亞歷山德拉·拉曼納在寫給媒體的一份聲明中稱，Lyft設計了一些旨在保護乘客的軟體功能，包括記錄司機和車輛照片、實時記錄車輛運動軌跡、電子收據、乘客和司機的雙向打分系統以及專業認證的犯罪背景調查。

用網約車打車多次遇到性騷擾的提耶金，向Lyft公司提出了在打車軟體上縮短報警流程的建議，並在今年4月底得到了Lyft公司的採納：

在坐網約車時如果遇到行為不當的司機，舉報的流程大大縮短；而在過去需要上網搜索好幾分鐘才能找到的公司聯繫電話，現在在很多界面上都可以找到。

Lyft軟體界面：「遇到無禮或讓人不悅的司機時聯繫我們」 圖源：Facebook

「Ringer」的撰稿人維克多·盧克曼認為，強調這些保障乘客安全的舉措，會給這些創業公司帶來一些困擾，比如——限制了司機數量的快速增加。

但他仍然認為，「對於優步和Lyft這樣的行業巨頭來說，作為正在取代傳統公共交通的新型交通方式，責任感已經不是一種選擇，而是一種必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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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起，提耶金和斯坦福大學的同學一起在社交媒體上開了一個賬號，持續匯總乘客們在網約車平台上遇到的性騷擾事件，這些信息不僅會彙報給Lyft的總裁們，也會被公之於眾。

她認為，「一旦這些公司在承受壓力，他們就會做出一些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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