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失散的《動物之森》鄰居

編者按：對遊戲角色投入深情是許多人都做過的事。這份經歷在外人看來或許「很傻」，但對自己卻彌足珍貴，因為他們都曾在一段時光裡帶來陪伴與慰藉。本文作者也曾深愛過《動物之森》里的一隻狗狗角色，但意外與他失散，最終付出許多努力才有機會重逢，卻又陷入了一種「近鄉情怯」的徘徊之中。

翻譯：嘉爾編輯：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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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 是只昏昏欲睡、愛吃零食的木乃伊狗，他有著會發光的黃色眼睛。我在 3DS 上裝了《動物之森：新葉》後，把自己的小屋安在了他隔壁，很快這隻狗狗就成為了我最喜歡的傢伙。我買下了所有他想處理給我的無用垃圾，攢下了他寫的每一封信，即便大部分信的內容都只和睡覺有關。甚至有那麼一兩次，我在手機上定好鬧鐘，只為不錯過跟他約好一起玩的時間。

（然而他經常把我鴿了，過了會兒我在外面找到他，他告訴我他忘了這回事。我總是會選擇原諒，畢竟他已經儘力了。）

「我真的很希望你收下這根香蕉」 —— 我會永遠珍惜的！

嚴格來說，Lucky 可以被《動物之森》里很多「懶懶型」角色替換。他的喜好、厭惡和習性都和這類型的其他角色沒什麼不同。有關他的一切都能在地圖上的某處地方找到。我第一個隨機生成的村莊里有他完全是巧合，而且我很確定如果一開始沒有緣分，我的生活也不會變得更糟。

但我們人類總是有迷戀上虛擬生物的奇怪癖好。我猜是因為人在認知上趨向於「自圓其說」：這些小小的人造生命為我們提供了恰到好處的樣本，我們就能為它腦補出合乎情理的種種設定。當 Lucky 不只是遊戲世界中的一組載入數據時，他還會做什麼嗎？當然什麼都不做，但我依然能根據遊戲給出的信息，做出補全的推斷，就好像他一直生活著一樣。《動物之森：新葉》里的角色們被賦予了一定儲量的「記憶」，比方說他們能記得從另一個城鎮過來的玩家，或者當他們搬到另一個城鎮時，能告訴你他們以前住哪，所以我們能感到《動物之森》里的鄰居與自己存在聯繫，而不只是模式化互動的機器。

但不論如何，我的 Lucky 已經離我而去了。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聖誕老人，但你還是可以跟我一起玩和吃零食」—— 我的心都化了

假設最好的情況，我那被偷或者說弄丟了的 3DS，落入了一些想玩遊戲的小孩手裡。雖然由於我之前給任天堂打電話，讓他們把我的 ID 從機器上移除，所以不確定他們還能否用我的舊存檔（至少無法聯網同步了）。但更有可能的是，在被轉手賣出去之前，3DS 上的內容都會被徹底抹去，這樣一來，我的 Lucky 很可能不僅是失散了，還被清除了。以前我保存在任天堂伺服器上的許多村莊照片 也都早已失效。

這個認知突然讓我十分難過，我的 Lucky 很可能從此消失，即便是一張他的數碼快照也沒有留下。這並不是刻意誇張或是別的什麼原因，我只是真的很喜歡那隻狗。

當然還有一線希望，如果我不想他「消失」的話，還是有辦法的。只取決於我願意付出多少努力了。一旦我把我的任天堂 ID 和遊戲文件放入新的 3DS 里，我就能重新安裝遊戲然後一直刷，直到村莊里有 Lucky。

有點像某種陳詞濫調、煽情催淚的科幻設定，不是嗎？穿越諸多平行宇宙，只為找尋你期望的那個人。現實是這個過程無比乏味，《動物之森》里碰上哪個動物鄰居的可能性如此之多，能在前 50 或 100 次嘗試中成功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的。

幸運的是，有個更簡單的方法：就像其他《動物之森》的角色一樣，現在 Lucky 有 Amiibo 卡了。你可以通過 3DS 的感測器（或者其它外設，如果你的機型較老）在遊戲中使用 Amiibo 卡片來載入特殊功能。在《來吧！動物之森 Amiibo》里（Amiibo功能加入後，新葉被重新命名為這個名字），你可以用它來邀請任何動物之森角色訪問你的村莊，甚至邀請他們住進來。一位不帶有任何記憶，長相一模一樣，沒有在任何其他地方住過的好好新居民，突然從天而降，莫名有點細思恐極。

在經歷了幾個月是否要為虛擬木乃伊狗花錢的思想鬥爭後，我最終在 ebay 上花了 15 美元，然後在郵箱里收到了老鄰居的副本。

寄件人名字填著 Jesse Pinkman（《絕命毒師》的男二），也讓我小小激動了一番

《黑鏡》里有一集講述了這樣的故事：一位婦人痛失所愛，報名使用一種能重現她逝去愛人的「治療」服務。她提供了丈夫的所有電子郵件和視頻，而人工智慧也據此分毫不差地模擬出她愛人的聲音與個性，儘管剛開始她心存顧慮，之後卻越來越依賴這個能陪她聊天，驅散孤獨的人工智慧。最終，她不滿足停留在聲音交流，購買了實體配件，在浴缸里克隆了她的丈夫，賦予了人造人格一個身體。它從浴盆中浮現，與真人別無二致，初生一般赤身裸體。他專註地凝視她，而她在心裡衡量這有多接近恐怖谷效應，以及是否該與這個「人」纏綿（她做了）。

正如其他人所言，大多《黑鏡》劇集都能被歸結為「如果科技帶給人的影響失控了怎麼辦？」的猜想。就像這一集，這個女人痴迷於重現她死去的丈夫，通過郵件和通話語音開始模擬他。當 AI 告訴她可以賦予自己實體時，她已經成為了忠實顧客，往這項服務里投入了不計其數的金錢。如果她丈夫的虛擬人格所在的伺服器要永久關停的話，所有這些投資都將付諸流水。但實際的結局更糟糕：她發現她無法忍受這樣一個東西的存在，因為它和逝者太不一樣了。它永遠無法成功複製她的丈夫，但又是如此相似，以至於她忍不住想毀了它。最後她把它鎖在閣樓里，就像一個舊玩具或者某個她無法玩下去的遊戲一樣。

《黑鏡：馬上回來》

很顯然（或者也許沒那麼顯然，互聯網上什麼人都有），我並不是想和我的殭屍狗狗鄰居結婚。但是在我買了 Lucky 的 Amiibo 卡以後，那集《黑鏡》一直在我的腦海里回放。如果我用了它，會有一隻 Lucky 在我的城鎮重生，但絕非我認識的那一隻了。如果我真想重建我的舊村莊，我需要花點時間再次教會 Lucky 如何稱呼我。當我意識到它的另類個性只是由堆砌人設的習慣用語組成時，我會感覺失望嗎？如果它寄給我不同以往的信，我會被嚇到嗎？如果我搞砸了，而且由於遊戲中出現的不可控因素，導致我們的關係有所改變，我又該如何是好呢？

即便那些都不是問題，刻意想去重現當年經歷的回憶，不會反而讓人失去興趣嗎？

這並不是任天堂設計的本意。《來吧！動物之森 Amiibo》的設計初衷是希望玩家通過 Amiibo 對構建村莊擁有更大的自主權，而我覺得「成年人重金購買二手 Amiibo 卡片，只為復活死去的木乃伊狗狗鄰居」不是預期中的用途。某種程度而言這感覺像是在作弊。

但這個系統也沒有任何能阻止我這種行為的設計，而我恰恰覺得這很重要。《動物之森》一直都是自定義情節的沃土。比起一次又一次創造或毀滅世界，直到和最理想的同伴相遇，用金錢直接去購買會不會顯得少了些緣分呢？

「戴上這頂倒計時帽子，就會過個好年哦！」—— 我信你

在撰寫本文時，我還沒有啟動 3DS 或是在遊戲中使用 Lucky 那張卡。事實上，我還在糾結我是否該這麼做。也許等到任天堂考慮發布新作時，這張卡會與下一作《動物之森》兼容。在那種情況下，我可以把它添加進去。帶著舊愛開啟嶄新生活：這想法聽起來不錯，不是嗎？或者說擁有這張卡就足夠了，它讓我始終知道，某天我想見 Lucky 的話，我就能把它添加到遊戲里。

為了一隻虛擬的狗狗角色，費了這麼多心力和考量，是不是有點太過了？也許是的。但畢竟我是桌上放了三個西施惠手辦，並且有一整面牆烏賊姐妹鑰匙鏈的人。任天堂可能沒有預料到我會為了讓自己最喜歡的虛擬鄰居歸來，願意費這麼多功夫。但是這些角色本就是設計來讓人喜愛的。為何《動物之森：新葉》能長久不衰，是因為人們的移情作用勝過了一切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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