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蛻變（四）
文/姜廣富
十、堅守
八點剛過，當686團一切布置就緒，張團長帶著警衛班穿過猛烈的炮火來到敵人攻擊的主要目標，一營防守的肥豬山主陣地。
太陽沒有因為戰爭而消失，她按照自己的軌道慢騰騰的從東方升起，驅趕著山谷里淡淡的霧氣，敵人的炮彈不時呼嘯著飛過頭頂，落在山樑上，麥田裡爆炸。
張團長在爆炸聲的間隙里，不時聽到八路軍戰士的歡呼聲，顯然，這是一營剛剛打退敵人的第一次衝鋒，他暗自慶幸，搶佔肥豬山至關重要。
登上肥豬山，極目遠眺，肥豬山是周圍群山的主峰，山高崖陡，是個光禿禿的石頭山，居高臨下，周圍的山峰、村落、公路、河流盡收眼底，誰佔領了這個制高點，誰就掌握了戰爭的主動權。
肥豬山是陸房地區的制高點，也是敵人重兵爭奪，重點進攻的山頭。
上午九時，敵人開炮轟擊，炮彈像擂鼓一樣敲擊著肥豬山，彈片橫飛，沙石滾滾，硝煙瀰漫，濃煙籠罩著山頭，嗆得戰士們呼吸都困難。
張團長來到一營指揮所，營長鍾本才、教導員王六生彙報了戰鬥情況，他們說：「戰士們士氣很高，決心堅守到天黑，不讓敵人前進一步。」
張仁初和鍾本才、王六生研究後，召開了連以上幹部會，獨立大隊李弘、張磊參加，張仁初命令各連加強縱深配備，組織小火力組在側翼襲擊敵人，敵人炮火襲擊時分散隱蔽，步兵進攻時，不在射程之內不開火，節省子彈，減少傷亡，拖住敵人，堅持到黃昏就是勝利。
連長們表態：「請團首長放心，堅守陣地，保證天黑前不讓敵人前進半步。」
敵人第二次大規模攻擊開始了，一營長從望遠鏡里看到山腳下黃糊糊一片，慢慢向上蠕動，一面太陽旗在最前面，刺刀和鋼盔在太陽的照射下閃著亮光，一個鬼子軍官舉著東洋刀督戰，約莫估計至少有二百個鬼子兵。
敵人離山頭越來越近了，可八路軍的陣地上一片靜悄悄，靜得好像無人存在，好像連空氣都凝固了，這哪裡是戰場，倒像是軍港的夜，可安靜的背後卻暗藏殺機，戰士們手裡舉著手榴彈，勾著槍機，槍口緊緊的瞄準著敵人，等待著他們進入火力圈。
衝鋒的敵人像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咦？怎麼沒有動靜，八路軍是不是嚇跑了，直起腰準備衝上山頂時，山頭上突然響起山洪爆發般的喊殺聲，從山石後面躍起一群群戰士，手榴彈一排排投下去，兩側的機槍、步槍一齊開火，手榴彈的爆炸聲，機槍的怒吼聲，戰士們的喊殺聲，猶如大海的怒濤，潑向敵人，鬼子一片片的倒在山坡上，有的慘叫著滾下山溝。戰士們忙著追擊狼狽潰逃的敵人。
用同樣的方法打退了敵人的第三次進攻後，已是上午十一點了，敵人分兵八路，從不同方向合圍過來，聚集在這一帶，在陸房周圍形成不足二十華里的合擊圈，山腳下到處是敵人。
張仁初帶著鍾本才和王六生到各連檢查傷亡情況，只有幾名戰士犧牲，受傷十多人，就是彈藥消耗過大。這時，當地黨組織從後山的山溝里給部隊送來了泰安煎餅，地方上的幹部想的真周到，還帶來一捆大蔥，煎餅卷大蔥，戰士們吃的滿嘴噴香，戰士們吃飽了肚子，渾身有了力氣，隨時準備和敵人展開肉搏戰。
張仁初剛到一營指揮所，劉西元來電話通報說：二營和兄弟部隊堅守其他山頭也打的很好，只要一營守住肥豬山，二營守住鳩山、黃土嶺，日軍休想進入陸房，特務連的機槍手還擊斃日寇一名大佐聯隊長，更加鼓舞了戰士們的殺敵士氣。
三次衝鋒被打退後，敵人的炮擊又開始了，十幾輛炮車轉動著向山頭轟擊，山頭上濃煙滾滾，炮聲震耳欲聾，陣地上飛沙走石，猶如狂風暴雨，戰士們躲在山石下，趴在石縫中，滿臉塵土，嘴裡、耳朵里都是沙土。
炮擊的硝煙還沒有散盡，敵人組織的第五次衝鋒又開始了，戰士們越打越有經驗了，等到敵人進入射程，機槍手榴彈把敵人打蒙後，為節省子彈，戰士們和敵人展開了肉搏戰。
短兵相接，獨立大隊得天獨厚，佔了上風，小鬼子躬著腰上來了，獨立大隊的戰士放下槍，輪起大刀，左砍右殺，像切西瓜，「咔嚓」、「噗呲」，一顆顆冒血的人頭滾下山坡，一會的功夫，陣地上只剩下一具具的無頭屍體，敵人的五次衝鋒又泡湯了。
打退敵人的的衝鋒，趁著敵人還沒開炮的空檔里，戰士們趕快打掃戰場，把敵人的槍支彈藥搬到陣地上。
鍾本才開玩笑的對王六生說：「你看小鬼子多大方，咱的彈藥消耗一批，人家給送一批，等打完仗，咱倆得去好好的謝謝龜藏這個老鬼子！」說的戰士們裂開了滿是泥土的嘴，開懷大笑，笑聲消失在煙霧繚繞的山頂上。
李弘、張磊到營指揮部請求說：「報告營長，獨立大隊的武功好，擅長和敵人短兵相接，我帶領獨立大隊的戰士，離開主峰，在山坡上利用突兀的巨石躲藏起來，等到敵人到來，迅速出擊，和敵人攪成一團，他們有炮不能開，有槍不敢放，我們正好切西瓜。」
鍾本才給王六生交換了一下意見，認為這辦法不錯，立即答應說：「好啊！告訴戰士們，注意隱蔽，減少傷亡。」
李弘、張磊的作戰計劃被批准，帶領獨立大隊離開主峰，選擇了一片巨石突兀的山坡，戰士們躲藏在巨石背後，腰上別滿了手榴彈，手持一把大刀，摩拳擦掌，靜等鬼子到來。
日本指揮官還是按照以前的套路，幾十門大炮對準山頭，狂轟濫炸，主峰上山搖地動，石塊亂飛，硝煙瀰漫，濃煙滾滾。
日軍的炮擊過後，鬼子組織的第七次衝鋒又開始了，大概一二百個鬼子端著刺刀，彎著腰向山頂前進，鬼子的進攻速度非常緩慢，好像是在拖延時間似的，儘管日軍指揮官舉著東洋刀督戰，看來小鬼子被八路軍打怕了，蝸牛般的向前蠕動。
這段時間，李弘告訴戰士們：「同志們，聽我的槍聲為令，槍一響，朝鬼子堆里扔手榴彈，先把鬼子炸暈，快速衝進敵群，砍殺小鬼子，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請隊長放心！」
戰士們壓低了聲音，回答卻鏗鏘有力。
鬼子精心組織的第七次衝鋒，終於來到了獨立大隊的伏擊點。
「打」，隨著一聲斷吼，李弘的槍響了，獨立大隊的戰士們從巨石後面探出頭來，密如黃蜂的手榴彈落在鬼子腳下，「呲呲」冒著白煙，躲又無處躲，藏又無處藏，隨著轟隆隆的爆炸聲，一片片的鬼子倒下。
沒有被炸死的鬼子，剛剛躲過一劫，驚慌過後，正準備抵抗，一群惡煞凶神突然從巨石後面衝出來，沒拿槍支，人人手中舉著一把明晃晃的大刀，不分青紅皂白，見人就砍，逢人就殺，嘴裡還罵罵咧咧：「狗日的小鬼子，讓你上來！」「咔嚓、「咔嚓」」，山坡上人頭亂滾，血柱亂噴，鬼子兵的鮮血，染紅了巨石，染紅了山坡。
獨立大隊越殺越勇，臉上、身上濺滿了鬼子的血跡，一排長殺的性起，一連砍死了四個鬼子，大刀再也看不到亮光，刀背刀把全是血。
陣地上還剩下十幾個鬼子，「哇哇」叫著，端著刺刀，企圖作垂死掙扎，二排長馬東山喊道：「一排退後，這點剩貨，二排包圓了！」只見二排的戰士們，像下山的猛虎，出水的蛟龍，全體出動，「咔嚓「咔嚓」」，十幾個鬼子倒地身亡，第七次衝鋒的鬼子兵，無一人生還。
日軍指揮官在望遠鏡里，看著士兵們被八路軍砍殺，但是，兩軍攪在一起，又不能開炮，氣得「哇哇」大叫，眼睜睜的看著部下被八路軍全部消滅，氣急敗壞的下令開炮。
沒等炮彈炸響，張磊指揮戰士們躲到巨石後面，任憑炮彈連續爆炸，戰士們毫髮無損。張磊打趣的說：「這是小鬼子的禮炮，為死亡的日軍弔喪呢？」
戰鬥持續到下午四點多，日軍未能向陸房前進一步，而後又組織了兩次衝鋒，明顯的攻勢減弱，爬山速度越來越慢，像一群蝸牛在爬行，戰士們還不斷搬起被炮火炸起的石塊，砸向山坡上的敵人，石塊在陡峭的山坡上亂滾，轟隆隆的震天響，有不少鬼子被砸死砸傷，鬼子兵一邊往上爬，一邊躲著滾石，衝鋒的速度更加緩慢。
一天的時間，肥豬山上，日軍共組織了九次衝鋒，一次接一次，都被英勇的一營和獨立大隊的戰士打退，黔驢技窮，日軍終於停止了進攻。
太陽快要落山了，霞光映照在肥豬山、黃土嶺、蛤蟆山、鳩山上，山巒，巨石、灌木，花草都變成了血紅色，686團的指戰員們站在山頭上，經受了血與火的洗禮，身披萬道霞光，像一尊尊銅像傲然屹立在高高的山峰上。
黑夜，望眼欲穿的黑夜，八路軍戰士以犧牲二百多人的代價，消滅1300個敵人，終於換來了它的降臨，太陽落山了，天慢慢黑了下來。
一個白晝，不足12小時，要在平常，一縱即逝，而1939年5月11日這天，卻是如此的漫長，這個白天，是一個不尋常的白天，它是意志的抉擇，是血與火的考驗，是神兵與魔鬼的抗爭，是正義與邪惡的較量，誰有耐性，誰就贏得了戰爭的主動權。
天完全黑了下來，各個方向的日軍，也都停止了進攻，只留下少數部隊監視八路軍的動靜，準備休整到第二天八點，再發動新的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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