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國寶級導演山田洋次：也會有「沒思路了」這種煩惱（1887期）
源丨廣電獨家 文丨何佳子
1978年，山田洋次在《我是怎樣拍電影的》一書中寫到，「當拍完《寅次郎的故事》第10、11集時，我對這部作品產生了難分難捨的留戀之情，今天已拍到了第21集，今後究竟要拍多少集呢？我的打算是能拍多少集就拍多少集。」
2019年，《寅次郎的故事》迎來第50部。幾十年時間過去了，該系列早已成為日本民眾生活的一部分，同時保持著最長系列電影的世界記錄。與此同時，飾演「寅次郎」的演員渥美清也創下了「一位演員出演最長電影系列」的吉尼斯世界記錄。
攝影：林毅
採訪中，當記者問到，「《寅次郎的故事》系列長盛不衰的秘訣是什麼？」88歲的山田洋次的回答逗笑了全場，「秘訣之一就是我長壽吧。」
從《寅次郎的故事》到「武士三部曲」，再到「家族」系列，作為導演和編劇的山田洋次被稱為「喜劇山田」「庶民劇大導」，更被視為日本國寶級導演和「日本人心靈的代言人」。在跨越半個多世紀的長長片單上，是他對於平民生活的體悟與反思，對於人性溫度的描摹與傳達。
一如50年前，接到製片人電話趕到新宿首輪影院里，聽著觀眾笑聲的他所想的那樣，「如果觀眾認為這部影片滑稽可笑，那麼，我也許能搞喜劇。」
「電影分兩種，我更想做第一種」
作為亞洲文明對話大會的重要組成部分，包括山田洋次在內的14位亞洲知名影人參與到了電影板塊的「電影大師會話」中。在主題活動中，被中國導演陳凱歌尊稱為「老師」的山田洋次，總結了日本50年來發生的變化，在不斷進步的今天，如何描繪現代人的生活是他一直思考的問題。
據了解，2019亞洲電影展以不同視角分為6個單元。展映期間，來自15個國家的30多位電影藝術家攜作品來到北京，並參與到電影大師對話、映後交流等活動中，在為影迷提供視聽盛宴、思維碰撞的同時，促進亞洲各國文明的交流互鑒和共同進步。
每部《寅次郎的故事》影片開頭都有寅次郎的一段獨白：「我生長在東京的葛飾柴又，是帝釋天的水把我養大。姓車，名寅次郎，大家都叫我『瘋瘋癲癲的阿寅』。」
影片中，寅次郎自然樸實，具有十足的平民特色，在嬉笑怒罵之餘，總能引發人們對現實生活的思考。「我不是特意要把《寅次郎的故事》創作成『勞動人民』的作品，我只是把普通日本人的生活感受，即我自己的生活感受集中起來，在把它形象化的過程中塑造了寅次郎這樣一個人物。」山田洋次在書中寫道。
採訪正式開始之前，包括工作人員和記者在內，安靜地或坐或站著近20個人。穿著藍色西裝的導演山田洋次端正地坐在椅子上，銀白的頭髮與挺直的腰桿形成對比。一瞬間，似乎回到了他熟悉的拍攝現場，只等待一聲「Action！」
「我認為，電影雖然可以分為很多類型，但大致能分為兩種，一種是看完了讓觀眾感覺很溫暖或者很溫馨的電影，另外一種是看完後讓觀眾情緒變得低落或消沉的電影。我想要做的肯定是第一種。」山田洋次說。
拍電影之所以難，難就難在需要大家齊心協力，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做出一部好電影。木下惠介導演曾說過這麼一句話：拍電影這項工作，就好比志同道合的朋友結伴旅行。
如果把攝製組成員和演員比作「坐船旅行」，那麼，導演就是船老大；如果這條船叫「寅次郎的故事」號，那麼山田洋次就是船老大，船頭上站著渥美清，他朝氣蓬勃地領頭唱著號子。
如今，山田洋次說，這艘船更像是一個大家庭，六七十人的劇組，大家心中有著共同的目標——拍出好作品，而且每年都在拍這個系列，每當拍完一部，大家會說，明年還會見到，又可以在一起拍電影，每一個人心裡的願望都是拍出溫暖的作品，自然而然地就會相處地特別開心，「這也是《寅次郎的故事》長盛不衰真正的秘訣之一。」
即使是這樣的創作泰斗，山田洋次坦言，直到現在，自己仍會面臨創作上的苦惱，「也會有『糟糕，沒思路了』這樣的煩惱，現在也是在苦惱中呢。」他笑著說。
「小津安二郎導演有一句名言，我是開豆腐店的，我只做豆腐。拍電影也是這樣，比如開個飯店，你必須花功夫保持每頓飯菜的水準才可以。開豆腐店，就要專心把豆腐做好，一次不好吃，下次就賣不出去了。所以，每天保持做好吃的豆腐，是一件特別不容易的事情，但也是需要特別堅持的事情。」
「一百個家庭有一百種形式，但其中的愛是共通的」
作為「庶民劇大導」，山田洋次對於「家族」有著自己的理解。一百個家庭就有一百種形態，很難去為「家族」這個概念下一個定義。比如，對於孩子來說，在成長過程中，家庭就是堡壘，對妻子或者丈夫來說，家庭是愛的空間。但家庭也很容易出問題，如果家庭成員的價值觀發生變化，或者出現不一致時，家庭就會變得比較不幸。
他舉例說，比如在幾個家庭成員中，有人對於賺錢有很大的渴望，有人對考上名牌大學有慾望，但其它家庭成員的價值觀判斷不一致的話，就會出現很多問題，不管是在日本，還是在中國，都是這樣。
「現實來講，似乎不幸的家庭會多一些。」山田洋次想了想說，比如《家族之苦》系列片名中的「苦」，就是想表達維繫一個家庭是一件多麼辛苦的事情，需要每一個家庭成員付出努力。
儘管生活環境不同，但在他看來，中日家庭觀是相近的。「或者說，每一個家庭成員之間的相愛方式、相處方式是相近的。家庭的本質是一樣的，比如夫妻之間的愛，子女與父母的相處關係等，都是一致的，會面臨相同的問題。」
「如果一位才能卓絕的天才作家所創作的光輝形象只是讓觀眾茫然地看著，那麼，這種工作我是勝任不了的，而且我也不想干。」早在40年前，山田洋次就對此有著清晰的認識。
「我要作為一個市民生活下去，把日常生活中接觸或感受到的最激動人心的事，藉由某種緣由逐漸搞成雛形，在反覆構思中形成骨骼，然後附以血肉，最後成型。如果這部作品是成功的，觀眾便會產生共鳴，自然報以掌聲。如果作者在場，恐怕觀眾會要求和他握手吧。像這種能夠感受到切膚溫暖的作品，我一直想看，也一直想拍。」山田洋次說。
原文標題：對話「庶民劇大導」山田洋次：拍電影就像開飯店，一次不好吃，食客就不會再來了
責編 |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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