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走加州 高通難「通」

作者丨余洋洋

高通輸了，輸在了其「專利費高得不合理」。

而在此之前，華為每年至少買高通5000萬套晶元，曾堅定拒絕「高通稅」的蘋果也按耐不住選擇了與高通和解，並一次性向高通支付專利授權費用。

但僅僅一個月後，事情就發生了反轉：一個月前剛剛贏得了與蘋果專利糾紛勝利，昨日便收到了另一紙敗訴的決定。

美國北加州法院當地時間5月21日，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FTC）做出首輪判決裁定，認為高通違反了美國貿易委員會的反壟斷條例，並要求高通不得強制向客戶施加供應晶元的條件，且不允許添加排他性協議條款。

美國加州北區地方法院法官露西·高（Lucy H. Koh）表示，高通的專利使用費「高得不合理」，並認定其違反了FTC的反壟斷法。

受FTC判決影響，高通股價在周三紐約早盤一度下跌近13%，至67.97美元，並創下逾兩年來最大跌幅，最終收盤69.31美元。而這一切，都是由於之前高通以切斷供應為威脅收取過高的許可費，從而非法打壓智能手機晶元市場的競爭。

截止收盤，高通股價下跌超過10%（來源：谷歌）

「反壟斷」常客

據外媒相關報道，法官直接下令高通在不威脅切斷供應的情況下，以合理的價格與客戶重新談判許可協議，並下令對其進行為期7年的監控，以確保合規。

且據FossPatents博客提供的信息，法院最後將FTC提交的訴訟要求重新整合，高通被裁定存在捆綁銷售、限制競爭等行為，並被要求採取五條補救措施。

總得來說，FTC要求高通採取的五條補救措施如下：1. 不得以限制晶元供應為理由要挾提高專利許可費；2. 不得要求獨家供應；3. 不得拒絕其他晶元廠商獲得專利許可；4. 必須在公平合理和非歧視的條件下，提供相應的標準必要專利許可證；5. 為了確保遵守新的規定，高通必須在未來7年里每年向FTC報告是否遵守上述補救措施。

而在此後，高通方面表示，強烈反對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的裁決，並將立即中止執行和上訴。高通執行副總裁兼總法律顧問Don Rosenberg表示，「我們強烈反對法官的結論、她對事實的解釋及其對法律的應用。」

只是，高通的高額專利費早已不是什麼新鮮事。

2017年1月，FTC就曾對高通涉嫌損害智能手機及其零部件行業提起訴訟。根據FTC的指控，高通要求對一部價值600美元的智能手機收取5%的專利授權費，也就是30美元，而一般的標準必要專利（SEP）的授權費是產品零售價格的0.5%。

今年2月，高通又剛剛栽在韓國手裡。據《韓國先驅報》的報道，高通在韓國反壟斷機構公平貿易委員會（KFTC）的訴訟中敗訴，KFTC將對高通處以2730億韓元罰款，高通至少需要支付2000億韓元。而在2016年12月，KFTC向韓國最高法院提起對高通的訴訟時，一度要求對高通開出8.54億美元的罰單。

韓國反壟斷機構稱，高通在2000~2009年間，向三星和LG等公司提供額外的補助，金額高達數百萬美元，致使這些手機製造商不再選用其他晶元製造商的產品。

去年8月，台灣監管機構公平貿易委員會（TFTC）對高通處以8900萬美元罰款，和解了台灣監管機構對其提起的反壟斷訴訟。此前TFTC曾對高通的壟斷行為進行調查，並於2017年對高通處以7.78億美元罰款。

去年7月，歐盟委員會也向高通展開了調查。歐委會以涉嫌反競爭定價為由，對高通處以12億美元罰款，並將歐洲晶元組供應商Icera的倒閉歸咎於高通（儘管Icera被英偉達收購，但後來因軟體升級數據機架構缺乏競爭力而關閉）。

去年1月，高通剛剛向歐盟交了一筆9.97億歐元的罰款，原因同樣在於歐盟認為高通違反規定，向蘋果付費讓其只使用高通的晶元，以排擠英特爾等競爭對手。

如果歐盟的調查被坐實，那麼高通面臨的就將是最高達22.7億美元的罰款。據了解，歐盟對於反壟斷罰款的上限是公司全球營業額的10%，而在去年11月，高通發布的2018年財報顯示，其收入為227.32億美元。

高通上個月才結束與蘋果兩年以來的專利大戰，而蘋果四大供應商緯創、仁寶、和碩和富士康母公司鴻海精密則放話要把高通告上了法庭，聲稱高通違反了反壟斷法，並將向高通索賠至少90億美元。日前，韓國的LG也加入了起訴陣營，算上LG，一共有5大供應商助陣蘋果，支持FTC對高通的反壟斷判決。

「收全世界的費」

高通手握3G和4G的網路技術和核心專利，一直以來在手機基帶晶元技術方面遙遙領先。

自2007年驍龍處理器的研發成果，高通發布了世界首款安卓智能機T-mobile G1搭載的晶元，隨後，幾乎所有的智能手機大廠都選擇採用驍龍晶元，這讓高通成為高端智能機的標配。

2018年，高通生產的智能手機晶元在全球安卓機晶元市場份額的一半左右，主要佔據利潤較高的高端機市場。國際上大多數中高端手機均使用高通的手機晶元。

目前使用高通晶元的手機以中高端為主，如蘋果、小米、三星、OPPO、vivo、索尼移動、谷歌、一加、聯想、華為、榮耀、黑鯊、雷蛇等。

和聯發科做一個對比，目前使用聯發科晶元的手機商主要包括魅族、中興、OPPO、酷派、vivo、康佳、小辣椒、TCL、金立、朵唯、小米、榮耀、美圖、努比亞、波導、傳音等，以中低端手機為主。

全球銷售利潤最高的五大手機廠商蘋果、三星、華為、OPPO、以及小米均搭載高通手機基帶晶元。雖然蘋果2018年發布的iPhone XS和iPhone XS Max一度棄用了高通的基帶晶元，轉而全部採用英特爾的基帶晶元，但其大部分手機仍然採用高通晶元。

全球五大手機廠商2017至2018年市場份額（來源：IDC數據）

由於自研晶元或多或少遜色於高通，即使是科技巨頭蘋果、三星、華為生產的手機，想要使用晶元也只能通過高通的專利授權，繳納不菲的專利授權費。

而當下，法官斷定，多年來高通在授權許可上的做法扼殺了「某些現代晶元市場的競爭」，在這個過程中，其損害了競爭對手，代工企業及終端消費者的利益。

在法官看來，高通在5G智能手機數據機晶元生產上的關鍵角色，意味著該公司可能繼續保持這種行為。

畢竟，早在2017年，高通就秉著一貫的作風，早早領先市場地發布了全球首款5G基帶晶元X50，緊接著又在18年末發布了5G晶元驍龍855。

以華為為例，在研發出5G晶元之前，華為就曾試圖自研手機晶元以擺脫對高通的依賴，但當時的研發以失敗告終，最後華為還是與高通簽下每季度向其交納1.5億美元專利授權費的高額專利授權協議，意味著每年華為給高通人民幣約41億元。

眼下5G就要來了，華為、三星等手機巨頭已經準備好了自己的5G晶元，雖然一時間沒有高通那麼強勢，但至少可以做到與高通實現專利交叉許可，進而免除這5%的專利費用。

隨著華為、三星曾經的大客戶推出自研5G晶元，手機巨頭逐漸擺脫對高通專利的高度依賴；與此同時，加州法院的判決要求高通與客戶重新談判專利授權條款，並要求高通不得與蘋果簽署獨家供應協議，甚至可能將會導致高通和蘋果的和解協議再生風波。

高通敗訴反壟斷裁決，或許將迫使其不得不改變商業模式，甚至最終導致全球手機利益格局再分配。

高通的代價

在這其中，高通也付出了不菲的代價。

畢竟高通除了依靠晶元銷售獲得收入外，還同時從客戶處獲取產品專利使用費。它對每部已經銷售的手機收取相當於其售價大約5%的專利費，業內號稱「高通稅」。

而今早外媒透露出的細節也比較值得回味：三星於當地時間周三向法庭提交了一份緊急動議，要求修改其與晶元製造商高通達成和解協議中「高度敏感和機密」細節。有關高通去年同意向三星支付1億美元和解金的消息「無意」中被法庭公開。

三星方面表示，這一消息，將「不可挽回地損害」公司商業優勢，因為競爭對手可以藉此談判爭取「相同或更好的和解條款」。

同樣，以高通的大客戶蘋果為例，過去兩年時間裡，高通和蘋果五次對鋪公堂，並在全球範圍內面臨諸多反壟斷訴訟。和蘋果相比，這場曠日持久的專利戰對高通帶來的損失更大，如果不是特朗普及時出手阻止，高通甚至已經被博通收購。

高通的專利授權業務是其利潤的重要貢獻之一，但在去年與蘋果發生糾紛後，專利授權收入出現萎縮。且自2017年1月蘋果起訴高通以來，高通市值已縮水逾100億美元，目前約842億美元。

高通收入構成（來源：華爾街日報）

高通不斷走低的股價水平，讓競爭對手看到了千載難逢的收購機會。2017年11月，高通競爭對手博通甚至開出了1300億美元的價格，意圖收購股價持續低迷的高通。

一直以來，博通作為世界上最大的半導體公司，關注的重點主要是各種類型的Wi-Fi處理晶元。雖然博通的Wi-Fi晶元已經佔據了包括智能手機、平板電腦、筆記本電腦在內的眾多市場，但是在3G、4G和5G晶元為主的移動通信領域，博通卻處於絕對的劣勢。

在即將到來的5G時代，博通等在5G競爭上處於劣勢的企業，試圖通過收購高通，謀得東山再起的機會。如果不是特朗普以「危害國家安全」為由，及時否決了博通對高通的收購，高通或面臨更大的危機，遑論繼續在全球各地打官司。

當然，此次高通敗訴反壟斷裁決，或許將迫使其不得不改變商業模式，甚至最終導致全球手機利益格局再分配。因此高通的態度顯得尤為堅持：對於FTC的判決，高通表示並不服氣，不僅不同意，還要上訴，大有將打官司進行到底之勢。

高通執行副總裁兼總法律顧問唐·羅森伯格（Don Rosenberg）在一份聲明中說：「我們強烈反對法官的結論以及她對事實的解釋和對法律的應用方式。」

伯恩斯坦研究公司分析師斯泰西·拉斯貢（Stacy Rasgon）也認為，「鑒於政府機構之間對此案的態度存在分歧，特別是FTC和司法部似乎意見相左，高通在上訴中依然存在獲勝的可能。」

且外媒表示，目前尚不清楚美國司法部是否會對這項裁決提出質疑。最終結果，還有待於繼續追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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