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更迭的時候，舊衣服都去了哪裡？

浪費還是不浪費，這是一個問題……

為了避免題目帶來的歧義，在開頭還是要強調一下——每次朝代更替，新的當權者真的沒有給老百姓發新衣服！！也沒給裁縫編寫《最新制衣指南》！！不會朝代一變，衣服就變，也不會一個朝代就穿某幾款衣服。

本文只是在這個基礎上討論一下舊衣服們的歸宿……

節約用布，拆舊翻新

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舊衣服一般是捐助或回收。現在的環保回收項目其實是做得挺好的，比如寧波的住宅區里都會有舊衣回收的箱子，有的還是智能的，投進去直接稱重後算成資源幣，然後你就可以拿來兌換一些商品了。

寧波住宅區公示的舊衣物收集處理流程

但是對於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的人來說，舊衣服還有更為直接用處，就是把它拆回變成布料，然後做成新衣服。這是因為當時布料的雖然總體呈現上升的趨勢，可還是無法滿足需求生活需求。

我讀書的時候就背過「社會主要矛盾」，不過當時體會並不深。

社會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同落後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這個主要矛盾貫穿我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整個過程和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

注意，是逐漸被閑置了。像50年代找一些旗袍、大褂的痕迹還是很好找的。

1956年《婦女春裝》

1957年，齊白石 / 馬克·呂布

但此時這些服裝已經顯得老派而迂腐了，各種制服、襯衫、大衣開始流行，但是布料又供應不足，怎麼辦呢？就把這些衣服拆回面料的狀態，重新排料剪裁做一身新的唄！而且這些衣服的裁片都比較寬大，是非常適合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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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一件大褂，就可以改出一套中山裝或者同類型的短裝衣褲、衣裙完全綽綽有餘。

《服裝拆舊翻新法》

比如，一件旗袍，就可以改出一件襯衫或一條裙子、褲子，也可以改出兩件童裝。

《服裝拆舊翻新法》

除了這些，像馬褂、短褂、斗篷都在可翻新的舊衣之列，甚至還有西服、西褲等。就連碎布頭都不要放過，可以用來拼布做一些家居用品、童裝，總之角角落落都利用上。

比如年紀稍長的人比較熟悉的「節約領」，也是誕生於這個時期。

節約領 / 網路

節約領的使用方法 / 《簡約版的服裝用品——套袖與節約領》

即便是在使用全新面料上，也引入了全新的剪裁方式，目的就是為了集腋成裘，人人省一尺，全社會省出一截產能來。

《服裝省料裁配法》

當很多小朋友在糾結穿越回去是做相府的千金還是做富商的公子的時候，其實大概率連新衣服都可能穿不上。

「新阿大，舊阿二，破阿三，補阿四」 / 豐子愷

所以在那個時候，舊衣的命運里比較幸運的是改頭換面變成了新衣，拆舊翻新也好，重新染色也罷，總之好過縫縫補補，至少是個「體面」的歸宿。

庫存如山，物資過剩

這種場面對於現在的小盆友來說，就比較難以想像了，因為現在的服裝產業物資極其過剩。全中國服裝廠都停工，全國人民的新衣服能穿多少年不同報導里口徑不一樣，但是好幾年是沒問題的。

特別明顯的表現在於——其一，出售幾年前的庫存服裝變成了很大的產業，從各種團購網、微商網裡，很多低價折買的就是這類服裝；其二，從國際快時尚品牌到奢侈品品牌，每年燒掉的庫存論噸算、按億計，大部分的質量都是和出售的正品沒有差別的。

諷刺服裝業的浪費 / Stella McCartney

你是不是還想起了中學課本里的倒牛奶故事了？

與此同時，密西西比河畔，農場主正將一桶桶的牛奶倒入河水，把一車車的大肥豬倒進河中，僅1933年一年就有640萬頭豬被活活扔進河裡淹死，有5萬多畝棉花被點火燒光。同樣在英國，在法國，在荷蘭，在丹麥，整箱的桔子，整船的魚，整袋的咖啡豆被倒進大海，無數的奶牛、小羊被殺死。

——《高中歷史必修二 大蕭條與羅斯福新政》

倒牛奶的做法究竟說明了什麼問題，大家可以有自己的思考。但當時沒有牛奶長期儲存的條件，售賣這些牛奶（假設賣得掉吧）本身也會產生額外的成本。

就說舊衣翻新這件事，為了是省面料。但是這件事其實超級麻煩，費的人工。我們算算現在你找個合格的裁縫給你做身衣服得多少錢呀，一點不比布便宜呀！（我知道有特別便宜的裁縫，也有特別貴的布，咱就說正常情況。）

而且，改做新衣服之前也一點不省事。

首先，你得量身材、算料子。尺寸摳得緊緊的，本來就是為了省料子的，不能浪費了，當然也不能不夠用呀。

接著，排料子。面料有經緯線方向、有正反面，有圖案的還得對一下花，毛呢料子的話還有順毛逆毛的區別。雖然是翻新，但也不能是一件次品，還是得體體面面的。

第三才開始拆衣服，拆完得洗、熨燙、整理。拆衣服不是撕衣服也不是剪衣服，特別麻煩，弄壞了就又浪費了。線頭得都摘乾淨。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經歷過拆領標的絕望？我就特別想知道這種慘無人道的做法為什麼還存在？

最後，你按照經緯方向在操作檯面上鋪好，這才算趕上你買來一塊新的布。布錢是省了，這前面的人工不知道費了多少，這些也是成本，只是以前是自己做，表面上是不花錢的樣子。你讓一個白領補衣服，技能好不好另論，他的工時成本很可能就比衣服貴了。

而且舊衣服可能先天就存在著一些毛病，比如磨損、褪色，你得避開這些。是的，還費腦子！大家知道兩塊布縫合的時候，會折損一些縫份，當時是連這些都恨不能省了，利用舊衣原來的結構，比如領子、口袋。

《服裝改舊翻新法》

因為用的不是整塊料子，有時候就是後面不夠長或者不夠寬，怎麼辦呢？偷偷從前片「借」一點來，就是前片做得寬點，平鋪可能會有點痕迹，穿起來就不怎麼顯了。

這一切要等服裝工業起來以後，才逐漸逆轉。之前我們介紹《最後的繁榮：絕世審美的尖胸旗袍》的時候就提到，旗袍的逐漸退出流行是有這些原因在的。而後，社會生產就開始變成了結構性的失衡，對於那些國際服飾品牌來說，產生庫存的原因可能就叫做經營策略的失敗。生產多少賣多少，也是每個服裝企業的夢想啊！

舊衣服？新衣服？

時代改變了很多，讓你從穿不起衣服到衣服穿不完，也讓一些服飾逐漸退出日常衣櫃。

因為新衣服不僅僅指的是面料上的嶄新或者翻新，還在於服裝款式上的新時代新流行。

辭舊迎新也好，改舊如新也罷，這就是時代正在更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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