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園情深】家鄉的蠶豆
作者: 蘇逸
第一次知道茴香豆，當是讀魯迅的小說《孔乙己》，那時還在上中學。文中描述孔乙己吃茴香豆時，賣弄學問，大講「茴」字有四種寫法，令人記憶頗深刻。
後來有機會游紹興，紹興人竟然在鑒湖邊複製了一座魯鎮。雖然範圍不大，但魯迅筆下的場景基本都有了，轉到中午時餓了，就到咸亨酒店用餐，服務員遞上菜單，我們就點了茴香豆，說到迅哥兒老家來，不能不品嘗茴香豆的。
很快，茴香豆就端上桌來，我一看，這不是鹽水煮蠶豆嗎？與想像中差得太遠，那灰濛濛的豆子，失去了新鮮的水靈，象個垂暮老人的臉，黑黢黢、皺巴巴。夾一個嘗嘗，偏咸，味同雞肋，令我很失落。
彼時，我倒特別想念家鄉的蠶豆了。南通地區一到三四月份，蠶豆就遍地生長，開出黃黑相間的小花朵來，田裡路邊，到處是它綠油油的身影，伴著鋪天蓋地的金黃色油菜花，特別好看。
到了五六月份，蠶豆就上市了，剛上市的豆子很嫩，可以連皮一起煮或炒，特別好吃。一個多月後，口線變黑，蠶豆就有點老了，這時可以剝去皮，油炸至金黃，入口香而脆，也是極好吃的，但是不宜吃多，容易上火。我父親喜歡吃油炒豆瓣，他把花生米與之同炒，一次炒一大鍋，晾乾後收好，可作零食吃，也可佐酒下飯。
蠶豆也是製作涼粉、粉絲的主要原料，對平民百姓來說實在是一種美味。 南通地區民間還有萵筍豆瓣湯，鹽虀豆瓣湯，或是紅燒春魚豆瓣，都是很美味可口的。豆瓣真是個百搭，什麼菜都可配料，可謂家常美食，老少咸宜。
蠶豆是家鄉普遍種植的莊稼，春夏之交大量上市時非常便宜，就這樣有時還銷不出去，便有許多販子開車來收購，他們倒騰到附近的上海去賣，可以賺一筆。
家鄉蠶豆上市的季節，販子們只收剝去表皮的蠶豆，他們的算盤打得可精了。老百姓只好在家剝蠶豆，我爺爺奶奶健在時，也剝蠶豆，兩手大拇指的指甲都磨得不象樣，蠶豆的青色也侵蝕進指甲，看起來讓人很心疼。就這樣，他們還是沒日沒夜的剝蠶豆，最後還是賣不到多少錢。
茴香豆是後期加入香料煮就的，其味道必然不能與新鮮蠶豆相比。紹興人是很會做生意的，他們還開發了真空袋包裝的茴香豆，作為一種特產在景點到處銷售。對此，我沒興趣品嘗。
後來到重慶學習，那裡也有真空袋包裝的叫怪味豆，我買了幾包帶回來，結果家人都不喜歡吃，最後就扔那兒。我也嘗了一個，入口確實怪，有點受不了，就直接吐掉了。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吧，我覺得家鄉製作蠶豆小吃就很簡單，直接把蠶豆放鄉下土灶的大鍋干炒，蠶豆炒熟後，就晾乾收入油紙袋紮緊，隨拿隨吃。這也是我小時候常吃的一種零食。不過吃炒蠶豆很費牙力，如果牙不好，那是沒法吃的。所以老年人如果還能吃炒蠶豆，說明牙口是相當好的，是健康長壽的體現。
不過現在的孩子很少吃炒蠶豆了，而且帶得都很精細，硬物都不怎麼吃，導致牙齒後期發育不好，有時新牙已出，舊牙未掉，只能到醫院拔掉舊牙，問計於醫生，有醫生直言告之：「回家讓孩子吃吃炒蠶豆。」 信夫！
另外，蠶豆畢竟是粗纖維食品，不容易消化。故家鄉有句不上檯面的俗語: 一粒豆兒一個屁。順告那些愛拋頭露面的俊男靚女們，慎吃之，莫任之，一笑了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