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新聞 > 深藏功名的張富清:行軍途中聽到新中國成立喜訊

深藏功名的張富清:行軍途中聽到新中國成立喜訊

來源:中國之聲國防時空·解放軍新聞傳播中心融媒體? 作者:聶宏傑?喬夢?張毛清?張晶?朱勇

今年95歲的張富清老人,1948年3月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同年8月入黨。在解放戰爭中,他作戰勇猛,先後四次立功,榮獲「戰鬥英雄」稱號。1955年轉業到湖北省來鳳縣工作後,深藏功名60多年,直到去年底全國開展退役軍人信息採集時,他的英雄事迹才為更多人所知。

九死一生

57歲的張健全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父親張富清會是一名戰鬥英雄。

直到2018年12月3日,父親張富清讓他從一口舊皮箱里拿出立功證書和軍功章,前往縣退役軍人事務局進行信息登記,才揭開了那段被父親封存了60多年的戰爭記憶。

「當時父親正在生病住院,街上有宣傳,要求所有的退役軍人按照政策去進行登記。我們告訴他以後,父親就說按照政策進行登記。他從來沒提過自己立功的事,我們只知道他當過兵。」張健全說。

家裡的小皮箱是張富清放在那裡的。張健全告訴記者,「父親一直用軍人的標準來要求自己,皮箱放得很規矩,孩子們都不允許動。」

張富清1924年生於陝西洋縣。1948年3月,在地主家當長工的他參軍入伍,成為中國人民解放軍西北野戰軍359旅718團的一名戰士。那一年,他24歲,中國人民解放軍正在向國民黨統治區進行戰略反攻。

參軍入伍後,張富清作戰勇猛。5個月後,他就光榮入黨;不到一年時間,就三次榮立一等功,一次榮立二等功。

兒子張健全從舊皮箱里拿出的一張張立功證書,詳細記錄了張富清老人四次立功的主要功績:

1948年6月,在壺梯山戰役中任突擊組長,攻下敵人碉堡一個、打死敵人兩名、繳獲機槍一挺,並鞏固了陣地,使後邊部隊順利前進,被所在師記一等功;

1948年7月,在東馬村消滅外圍守敵,佔領敵人一個碉堡,給後續部隊打開缺口,自己負傷不下火線,繼續戰鬥,被所在團記一等功;

1948年9月,在臨皋執行搜索任務,發現敵人後即刻佔領外圍制高點,壓制了敵人封鎖火力,完成了截擊敵人任務,迅速消滅了敵人,被所在師記二等功;

1948年10月,在永豐戰役中帶突擊組,夜間上城,奪取了敵人碉堡兩個,繳機槍兩挺,打退敵人數次反撲,堅持到天明,被所在軍記一等功。

張富清老人回憶說,那段時間「每天都有戰鬥,不分白天黑夜」。在他的記憶里,印象最深的當屬在陝西蒲城縣與國民黨軍76軍打的永豐城戰役。

「我當時是在第一突擊組,晚上出戰壕後匍匐前進爬到城牆邊。手把著磚眼,腳蹬著往上爬。爬上城牆以後,我就第一個跳下城牆。他們有十幾、二十個人,我一梭子彈打死了七八個,他們這個時候就不敢再來,都後退了。」

瞅著敵人稍微一退,張富清就爬到敵人碉堡,把八顆手榴彈捆到一起,把炸藥包擱上去。但手榴彈的彈環不夠長,他就把身上的衣服撕成布帶子套在手榴彈環上,再看周圍哪邊能夠隱身。

「我就一滾滾到那個地方,再把手榴彈的彈環一拉,手榴彈和炸藥包一同爆炸,當時煙和泥沙都炸起來了。」

雖然已經過去了71年時間,但張富清清楚地記得,當時他突然感到頭頂被人重重鎚了一下,當時並沒有在意,直到血順著臉頰流下,他用手一摸頭頂,才發現一塊頭皮被揭了起來。一顆子彈擦著頭皮飛過,在他的頭頂留下一道淺溝。

「這個時候也不感覺疼,只感覺悶,心裡有點不大舒服。非常危險,這真正的是九死一生。」張富清回憶道。

用「九死一生」形容永豐之戰的激烈毫不為過。據史料記載,當時張富清所在部隊「一夜之間換了三個營長、八個連長」。戰鬥開始前,張富清與另外兩名戰士組成第一突擊小組率先登城,那也成了他們最後一次相見。

「我是突擊組長,我沒有把他們帶好,這兩個同志到底到哪去了,我猜想可能是犧牲了,後來再沒有見到他們,這是我最遺憾的一件事。」

永豐一戰,西北野戰軍全殲國民黨第76軍,有力配合了我淮海戰場的軍事行動。張富清因作戰英勇榮立一等功,並被所在軍授予「戰鬥英雄」稱號。一個多月後,張富清被西北野戰軍加授特等功,並受到西北野戰軍司令員彭德懷的接見。

「收復永豐戰役後,彭德懷拉著我的手講:『好同志,你在永豐戰役中殺敵英勇,完成了任務,給你記了一大功。』」張富清至今引以為傲。

1950年,西北軍政委員會頒布了《解放大西北人民功臣獎章條例》,張富清因功勛卓著被授予「人民功臣」獎章。

當被問及為何如此英勇時,張富清說:「勝敗也就是那一兩秒鐘的時間,我不把他們消滅了,他們就要把我消滅了。一個是眼疾手快,一個就是莫怕死。怕死,只有死。激烈的戰鬥中間根本就沒有考慮生死之事,只是考慮完成任務。」

最後一戰

喜歡研究戰爭史的來鳳縣縣委巡察辦主任邱克權與張富清的小兒子張健全共事多年。他無意中聽說了張富清老人立功的經歷,大感震驚。

邱克權回憶道,有一次,張富清的小兒子跟同事們聊天,說他的父親打過仗,還立了功。

「當時大家問他立了什麼功,我以為最多是三等功,結果張健全說立了三次一等功,一次二等功。我就不相信,他就把他拍的照片通過微信發給我,我一看就震驚了。因為當時我正在看西北野戰軍的戰爭史,能獲得「人民功臣」獎章有三個條件,解放西北立過大功是其中一個條件。」

出於對張富清老人的崇敬,邱克權多次上門探訪,將老人口述與史料比照,還原了張富清老人傳奇的一生。

邱克權介紹,張老的立功都集中在1948年,那年,解放戰爭轉入大反攻階段,他是多次戰鬥的功臣,並且每次參加的都是突擊隊。

「當時突擊隊是什麼概念呢?用張富清老人的話說,基本上就是去消耗敵人的彈藥,只要報名參加了突擊隊,一般會犧牲的。」邱克權感嘆道,「這位老人可以說是經歷了九死一生。」

永豐戰役後,張富清隨部隊輾轉征戰陝西、甘肅、寧夏、青海各地。194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時,西北的戰事尚未完全停歇。張富清在行軍途中聽到了新中國成立的消息。

老人回憶說:「那個時間我在甘肅參加解放戰爭,還在行軍,那時候小仗不斷地在打,打一段走一段,白天黑夜都是在圍剿敵人。戰士們接到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的消息,都非常高興,士氣更加高漲。」

邱克權介紹,新疆和平解放後,張富清所在部隊奉命進駐新疆。他們翻過祁連山,穿越哈密、吐魯番、庫爾勒、阿克蘇,最終到達新疆喀什,行程2000多公里。

他們所經歷的這種艱辛不亞於戰鬥。邱克權給記者舉了個例子,戰士們當年沒有衣穿,沒有飯吃,老革命當時都是穿草鞋,甚至兩三個月都打赤腳,張老腳上的繭有小拇指這麼厚。部隊翻過祁連山的時候,正是冬天,有一個連隊的153人,一夜之間都凍死了。最終到達喀什,是1950年2月份左右。

張富清老人回憶說,當年新疆和平解放後仍有一些國民黨軍殘部負隅抵抗。他參加的最後一場戰鬥,正是在這期間。

「在新疆哈密,當時有一些國民黨殘餘已經投降了,我們就派出一個人在他們其中一個連隊,宣傳黨的政策。但他們是假投降,把我們派去的人給殺害了。我們一接到消息,圍攻了一個下午、一個晚上,準備開打,當時還沒有鳴槍。王震同志從烏魯木齊市坐飛機到哈密,帶了一部分傳單,給對方撒了一下。再就是跟國民黨殘餘通了話,說要打就立即打,不打的話你們就徹底投降。對方這個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被解放軍的部隊圍起來了,回話說不打,要徹底投降。這是我參加的最後戰役。」

1950年到達新疆喀什後,張富清與一同進疆的10多萬名解放軍將士投入大生產運動。這一年,抗美援朝戰爭爆發。戰爭後期,中央軍委決定從全軍抽調150名有作戰經驗的指戰員,張富清被選中前往北京,準備赴朝參戰。

從新疆的喀什到北京4000公里,張富清和戰友們走了一個月。到北京之後,中央軍委首長看到他們非常疲憊,讓他們休息一段時間。

在此期間,正是1953年3月至4月,朝鮮戰爭態勢已經緩和,這150名幹部的入朝作戰任務被取消,中央軍委就組織這一批幹部進入中國人民解放軍航空部隊速成中學學校,這個中學辦在了天津、武漢武昌、江西南昌。張富清首先在天津學習了幾個月,隨後相繼轉到了武昌、南昌,最後又回到武昌,學習了兩年至三年時間。

1955年從補習班畢業後,張富清轉業到湖北省來鳳縣工作。從此,他用一口舊皮箱封存起自己的戰爭歲月,深藏功名六十多年,從未對身邊人說起過去的戰功。直到2018年12月3日下午,他讓小兒子張健全拿出那口舊皮箱里的軍功章,前往縣退役軍人事務局進行信息登記。

重歸平凡

自1955年轉業到湖北省來鳳縣工作以來,張富清老人從未向身邊人說起過自己的戰功。老伴兒孫玉蘭和他朝夕相處60多年,只知道丈夫當兵時立過功,對於軍功背後的故事卻一無所知。

「我只曉得他當兵時候立功,具體情況也不知道。有時候問他的話,他說我問那些事情做什麼,讓我只要把自己的事情搞好就行了。」孫玉蘭說。

知道了丈夫的立功事迹後,老伴兒孫玉蘭感覺到高興,「他是一個戰鬥英雄。我感覺到他是個更好的人。」

孫玉蘭與張富清的結合似乎是註定的緣分。張富清1948年參軍以後,隨部隊四處征戰與家人失去聯繫,同村人都以為他犧牲在了戰場上。當時在村裡任婦女會主任的共青團員孫玉蘭,每到過年都會提著半斤鹽到軍烈屬家中拜年,張富清家一直被當作烈屬家庭。直到1954年,張富清在武漢上學期間第一次休假回家,這一誤會才消除。兩人經介紹認識後,一見鍾情。

回想起與老伴的結識,張富清老人說:「我參軍那時候國家還沒有解放,同鄉都認為我犧牲了。解放以後,我突然回去,和孫玉蘭見了面。我們有介紹人,但介紹人沒說多少話。我們兩個人都沒有什麼意見,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

1955年,新中國正值建設初期,急需基層幹部。張富清從中央軍委航空部隊速成中學畢業後,根據組織安排轉業到湖北省來鳳縣工作。張富清回憶說,到來鳳以前,學校的黨組織找他打過招呼,說來鳳縣地處湖北、湖南、重慶三省市交界處,是當時湖北最艱苦偏遠的地方之一,當時的來鳳縣城只有「三街九巷5000人」,讓他做好吃苦的準備。

「作為一個受到黨多年培養的老同志,我就沒有考慮到苦的問題,我在戰場上,死都沒有怕,我還會怕苦嗎?」張富清笑著對記者說。

孫玉蘭也跟隨丈夫來到來鳳縣,按照國家擁軍優屬政策被招錄為公職人員。上世紀60年代初,張富清任來鳳縣三胡區副區長。當時正值三年困難時期,黨政機關全面精簡機構人員,為減輕國家負擔,張富清動員妻子孫玉蘭主動辭去公職。

1975年,張富清調任來鳳縣卯洞公社革委會副主任,帶領村民在四川和湖北交界的武陵山區開山修路。今年75歲的楊秀金老人當時在卯洞公社下屬的月亮管理區任革委會副主任,他至今仍記得與張富清共事的情景。

楊秀金說,張富清得了好多獎章,但自己一直沒講過。「他作為一個老革命,到最基層和老百姓吃住在一起,同甘苦,這是很了不起的。他就教育我們下面這些基層幹部,要兢兢業業為老百姓辦實事。」

張富清夫婦共有四個兒女,沒有一個孩子在張富清曾經任職的單位工作。

對此,張老的態度很堅決:「我對家庭有言在先,我這個家庭的子女,得靠他們自己的上學努力,靠自己的本事考學、工作。如果他們自己考不上學,我沒有力量給他們找工作。我是國家幹部,如果我給自己家裡人行方便了,以後我怎麼去領導群眾呢?」

多年來,張富清夫婦甘於清貧,生活樸素。從上世紀80年代調到來鳳縣建設銀行工作至今,他們一直居住在建設銀行的員工宿舍樓里。斑駁的牆壁顯露出歲月的痕迹,褪色的傢具擺得整整齊齊。桌上一隻打滿補丁的搪瓷缸上寫著:「保衛祖國、保衛和平,贈給英勇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張健全說,那是父親一生的珍藏。

對於搪瓷缸的具體來歷,張健全並不了解,但他知道父親用了很多年,上面的補丁也是打了又打。缸子破了以後,張富清就燒熱牙膏皮裡面的錫,把它補在缺口上。

張富清樂觀堅毅。2012年4月,張富清左膝蓋膿腫,治療無果後只能截肢。家人建議老人以後靠輪椅行動,88歲的他卻堅持配戴假肢,通過不懈努力練習重新站了起來。

當記者問起老人長壽的秘訣,張富清笑著說:「我覺得最主要的是心情要愉快,一些小事不必計較,但只要是對人民對國家有利的事就要多考慮,在公與私上要有一個正確的認識。」

張富清的事迹在網上流傳開後,感動了無數人。媒體前來採訪,他聽力不好,需要老伴兒孫玉蘭在耳畔轉述才能交流。

孫玉蘭說,張富清一開始對採訪很抵觸。

「他認為講那些做什麼,還是不要講的好。我小兒子說,這是組織上在向你了解情況,你現在應該講,不講的話不好。他就認為現在既然組織上曉得了他的事情,如果自己不說,就是對黨不忠誠。」

張健全說,父親張富清如今把接受採訪當成一項任務,採訪過後,關於自己立功的事情還是隻字不提。

媒體報道後,兒子張健全問張富清感覺怎麼樣,張老只答了一句話:這有什麼顯擺的。

直到一次媒體深入採訪再問此事,張老的一句話深深感動了在場的所有人——

「和我並肩作戰的戰士都不在了,比起他們,我有什麼資格拿出立功證件擺自己?」

張健全告訴記者,「我們家人都是一樣的,媒體記者走了以後,我們在家裡幾乎不議論這個事情。」

如今,張富清最小的兒子張健全也快到退休年齡了。在他記憶里,父親張富清一直過著平凡的生活。

「在子女的印象中,父親的一生是平凡的。無論是在戰爭年代還是在建設時期,父親都是以一個普通黨員的身份為黨工作,完成黨交給的各項工作。他是一個平凡的父親。」

現在,張富清每天依然在固定的時間讀書、看新聞、鍛煉身體,繼續著平凡的生活。今年4月29日,張富清在新聞中看到,他紮根60多年的來鳳縣摘掉了國家級貧困縣的帽子。那天,他非常開心。

張老告訴記者:「我現在每天的生活主要是鍛煉、學習。早上起來就看國際新聞,中午、晚上看國內的新聞。我現在吃的、住的,都比過去好了多少倍啊!我很滿足我這樣的生活了。」

(中國之聲國防時空·解放軍新聞傳播中心融媒體出品)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解放軍新聞傳播中心融媒體 的精彩文章:

壓減「五多」,會議少了集合咋就變多了呢?
大國重器!火箭活動發射平台

TAG:解放軍新聞傳播中心融媒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