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年「吸」會員費超3億？起底「生鮮新星」尚作有機閉店風波

資料視頻：尚作董事長龍淼回應閉店風波

封面新聞記者 楊尚智 劉旭強

生鮮零售企業成都尚作農業科技有限公司近日深陷閉店風波，5月24日，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記者進入了公司，整層樓的公司已經空了大半，會議室顯得頗為散亂，桌上擺著一個煙灰缸，裡面塞滿了煙頭，「可能是龍總的，也可能是其他人的。」

過去的兩天，與尚作有機的人無不陷入焦慮。22日晚，公司董事長龍淼發布一則公開信，承認公司經營遇到困難，進入閉店止損階段，第二天成都各大尚作農業門店紛紛閉店，不少尚作有機的會員上門要求退款，有的會員卡里餘額多達10萬元。據了解，自從2014年開店以來，尚作有機吸納的會員費至少已經超過3億元。

在25日上午的發布會上，面色疲憊的龍淼坦承今日的困境是由於「我沒有抑制住擴展的野心」，而未來會讓公司進行瘦身，希望各界給公司三個月時間進行調整，「如未恢復正常營業，客戶可選擇退款，公司受理時間不超過2個月。」

事件：

門店集體閉店

有的會員卡中還剩10萬元

龍淼發布公開信的第二天，家住錦江區宏濟新路附近的市民就發現，昨天還開門營業的在尚作生活館龍湖晶藍半島店已然閉店，從尚作app來看，店鋪主要經營時蔬、肉禽蛋類和糧油副食等生鮮蔬菜，是一家主打農產品的零售店，不過就品種而言並不算豐富，市民可以選擇在門店購買食材，也可以從app下單讓店家上門配送。

記者來到現場發現，在門口的玻璃門除了龍淼的那封公開信，還有「門店小二的一封信」：「三個月的休業肯定會帶來很多的不方便，但是為了未來更好的服務10年20年30年，等我們三個月。」這封信的末尾還專門提到，在位於青羊工業總部基地的尚作有機公司，創始人龍淼將朝九晚五刷卡等各方朋友談人生。

不過，很多會員並不相信尚作有機可以為他們服務30年，而當天來到尚作有機公司的會員們，關注的也不是龍淼的理想和人生，而是他們卡中的餘額如何退出。

當日下午三點，在公司門口，兩名保安挨個登記著來訪者的姓名，前來要求退款的會員則是一波接著一波。「昨天晚上突然發了這麼個通知，然後我們就過來看看。」成都市民史女士告訴記者，所有門店停業三個月對於一家零售企業來說實在太令人生疑，於是她代表好幾位朋友便來要求退款。根據她提供的退款證明，記者發現其中一個會員的餘額達到了10萬元。

而現場聚集除了退款的會員還有尚作有機的供貨商。現場一位豬肉的供貨商告訴記者，尚作有機欠公司的賬款已經達到300萬，「本來一直合作地很好，春節後就開始拖欠款項了。」

5月24日，在接待完一位客人後，從發布公開信之後幾乎失聯一天的龍淼，終於站在了媒體的面前。「你們看到了，我還在這裡，不管最後有什麼後果我都會承擔起來，絕不會跑路。」

龍淼說，2016年A輪融資成功後，激進的擴張導致現金流緊張，下一步的融資也被延遲。同時，在職和離職員工的不安情緒影響到會員，從而出現擠兌現象，公司資金鏈難以支撐。從今年3月開始，已經出現了一些會員的大量掃購和退費的行為，4月，幾乎每天都有數十個會員要求退費，「如果這時候不採取緊急措施，真的會破產。」

不過他也承認，緊急閉店並不是一個深思熟慮的決定，他計劃用三個月時間來調整戰略，並籌措資金，準時在2019年8月24日前恢復到正常營業。「如未恢復正常營業，客戶可選擇退款，公司受理時間不超過2個月。」

聚焦會員費：

5年吸納會費超過3億元

曾宣傳「預存60萬買菜，承包一輩子食材」

史女士透露，一個會員開通的最低限額就是一萬元，而據尚作有機的官方介紹，其會員達到了3萬多人。如此計算，自從2014年尚作有機在城市開店以來，5年來吸納的會員費已經超過的3億元。

對於當天上門的消費者而言，向記者傳達最多的是疑慮和擔憂，「但是很多會員裡面的錢都是幾千上萬的，不是個小數目啊，尚作有機真破產了我們這些錢怎麼辦啊。」一名會員告訴記者，充值尚作有機的會員主要是可以享受商品相對便宜的會員價，但是也有會員透露事實上各個店面的活動並不一樣，也存在充值贈送一定金額的情況，充值越多，享受的優惠也就越大。在一則退款證明上，記者看到，一名會員卡中餘額達到了10萬元，但是其中標明本金只有7萬7千元左右。除了鼓勵預存的活動，會員的等級也有區別，充值金額從1萬元到20萬，充值越多，享受的會員等級也就越高。

記者梳理尚作有機的相關活動發現，在2017年，當時在成都寫字樓電梯間廣告牌上，尚作有機推出了一則廣告：預存60萬買菜，可以「承包你一輩子的餐桌安全食材」。市民只要預存60萬，即可享受贈送60萬，同時終身尊享尚作會員價和尊享專屬宅配服務。

根據當時的報道，尚作官方微博轉發了一條微博，該微博表示，雙楠一家有機蔬菜店，年輕爸媽帶小孩在蔬菜店砸100萬買吃的，該微博還曬出一張在尚作門店刷出的金額為100萬的銀行POS單以證實此事屬實，不過目前該微博已經刪除。

經營困境溯源：

做農場、電商、門店還要進軍一線城市

「我沒有抑制住擴展的野心」

龍淼本是國企員工，先後輾轉IT、房地產行業，2010年，36歲的他出人意料地再次跨行，成立了成都最早開始有機食材全產業鏈運營的企業之一——「尚作有機」，公司採用自建農場 電商 會員 線下門店的模式，去年已有會員3萬多名，年銷售額2億元以上，一度是「互聯網 農業」的典型樣板。

然而，在2016年底獲得4000萬融資後，公司進入了快速的擴張。最多時開業有20家門店，並輻射重慶市場，甚至計劃逐步擴大上游產能，向上海、北京等一線城市進軍。

對於尚作有機目前遭遇的困境，四川省連鎖商業協會會長冉立春認為原因就是擴張太快，「農場、電商、門店，他想做的事情太多了，但是利潤根本支撐不起來。」冉立春告訴記者，生鮮對於超市而言本身就是不賺錢的「牌面」，尚作有機即使主攻中高端客戶，利潤也不會高多少，同時定價高於同行，又會帶來成交的單量低的問題，這又直接影響到現金流的運轉。

不過龍淼顯然不這麼認為，在去年接受封面新聞記者的採訪時，他強調尚作有機經營的秘訣在於全產業鏈都具有真正意義上的運營能力，打通了農業生產和銷售端，保證了產品的標準化生產，在他看來，穩定的品質是農產品品牌化的關鍵，為此，尚作建設投產了3000餘畝有機蔬菜種植基地。

並非沒有警覺到危機，但龍淼當時認為農業的機遇會很快顯現，同時也過於迷信資本，「為什麼之前農業發展較慢，其實就是缺資金，只要資本湧入，發展的困難將迎刃而解。」而最終，正是遲來的融資讓公司面臨巨大的危機。

「最該反思的地方就是沒有超越自己內心的束縛，沒有抑制住擴展的野心，忽略了自身資源和能力的不足。」在25日的發布會現場，龍淼心情沉重地說道。

預存費金額已經違規

未來瘦身或有出路

北京安博（成都）律師事務師律師陳軍告訴記者，早在2012年，商務部就出台《單用途商業預付卡管理辦法（試行）》（以下簡稱《管理辦法》），要求對零售業、住宿和餐飲業、居民服務業的單用途預付卡企業進行登記備案。按照《管理辦法》第三章發行與服務，單張記名卡限額不得超過5000元，單張不記名卡限額不得超過1000元。而尚作有機的預存行為，顯然已經違規。在2017年，成都市商務委已要求尚作進行整改。

「目前雖然尚作有機出現了重大困難，但只要市場有需求且有合理利潤空間，企業經營者也可以通過調整轉型，依法破產重整等方式走出困境。」他建議消費者在日常生活中也要合規消費的意識，無論多商家給出多大誘惑,預存款消費謹記一定不要超過5000元。

針對目前的尚作有機困境，冉立春告訴記者，目前來看來，消費者保持理性，選擇相信或許是最好的辦法。「我們或許只能希望龍淼能夠東山再起吧，因為如果企業真的垮了，會員卡里的金額也很難拿到手。」

他建議，尚作有機未來應該收縮戰線，另外也請一些專家給他們好好「把把脈」，確定未來的戰略重點，並積極對接資本。而於未來的調整計劃，龍淼也舉出了措施：將現有門店調整為社區前置倉，計劃在成都保留2-4家展示門店，擁抱互聯網，「這樣運作更經濟，更高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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