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馬家窯
「洮河兩岸文明綿延,彩陶款款光耀山川……」
時代變遷,滄海桑田。臨洮這片土地不知經歷了多少風雨飄搖,見證了多少歷史的文明與頹敗。它如同一個年長的智者,明了洞悉一切,卻緘默不語,默默地指引後人們去發現,探究他所擁有和經歷的一切。馬家窯,便是這樣一位智者,也是這片土地上的一個傳奇。
1923年,沉睡兩千多年的馬家窯彩陶因瑞典人安特生的發現而驚艷了世界,更讓世人因此對臨洮這片土地刮目相看。此後,一件件帶有神奇的動物圖紋,恢宏的歌舞,流暢的線條,對比的幾何形狀和強烈動感姿態的彩陶相繼出現在世人的眼前。它繁縟而多變,細膩而奔放,如同洮河奔流的千姿百態,生生不息,永世旋動。在歷史的長河裡,沒有人能夠僅用兩種顏色,便可勾勒出那麼多神奇的圖案與栩栩如生的生活場景。兩千多年前先民的起居飲食,文化智慧,乃至精神圖騰,都濃縮在了那一件件驚世駭俗,美輪美奐的彩陶上。不得不說,它是遠古先民們遺落在黃河兩岸璀璨的明珠。
我很幸運,生長在洮河河畔。能夠有機會與馬家窯彩陶對視凝望。每每注視著那靈動的蛙紋,我便會不由得想起毛澤東的《詠蛙》:「獨坐池塘如虎踞,綠蔭樹下養精神。春來我不先開口,哪個蟲兒敢作聲?」蛙是兩棲動物,既可在水裡游,又可在陸地爬行,在先民眼中,那便是蛙的神通。那麼,這蛙紋分明是先民們企盼人類可以有更多的能力和儘可能多地繁衍後代的願望。
李澤厚先生在《美的歷程》一書中說道:「在後人眼中看到的似乎只是『美觀』『裝飾』而並無具體意義的紋樣,其實在當年都有著非常重要的內容和含義,即具有原始巫術禮儀的圖騰含義。它們通過巫術禮儀,終於凝結在、沉澱在、濃縮在這似乎僵化了的陶器抽象紋飾符號上了,使這種線的形式中充滿了大量的社會歷史的原始內容和豐富含義。」他還認為:「鳥、蛙是馬家窯文化的圖騰。」看來,那些在轉輪旋轉中繪製出來的同心圓紋、弦紋和平行線等紋飾,無一不是先民們對於美好願望的表達。
每每專註於那些旋轉著的線條,便如同進入時光隧道一般,穿越到兩千多年前的馬家窯。在阡陌縱橫的田地里到處種植著成片的粟,男人們在田間勞作。村落里,女人在屋裡紡線,屋子裡簡陋且整潔:有一圓形火塘,一些陶制生活用具井井有條的被放置在需用的地方。孩童們在村間追逐玩耍,時不時會引來狗吠。每個院落里都各自圈養著家畜,牛哞哞地叫著;小羊跟著母羊咩咩地叫……陽光灑在村落里,寧靜而和諧。村落外,有一個偌大的制陶場,制陶工匠們都各自忙碌著。每一個環節都仔細來過——淘泥,撂泥,拉坯,印坯,修坯,捺水,畫坯,上釉,燒窯,經過幾天的燒煉,窯內的陶坯就變成了一件件精美的陶器。
如今,站在「馬家窯文化遺址」的石碑前,放眼望去,草木漸次枯黃,在秋風的蕭瑟中似乎絲毫看不出我的先民們在這裡居住生活,製作彩陶的痕迹。然而,它卻以另一種方式詮釋著歷史的演變,滄海桑田的輪迴。
我常常會去看一些考古現場的視頻和文字,不是因為懂得,而是因為喜歡。喜歡被深埋地下的那份神秘和一個個鮮為人知的故事。我深信,那一件件文物的後面都隱藏著不同尋常的歷史故事和文化信息,也一定都有一個被濃縮了的時代。馬家窯彩陶的出土便印證了這一點。
馬家窯彩陶,是新石器時代華夏先民們留在黃河兩岸的文明,它將陶器的製作工藝推向了巔峰,成為彩陶中最璀璨的明珠。歷史的車輪滾滾而來從未停息過,那一路深深淺淺的車轍便成為了後世之人追憶的過往。那經世的風沙,傳遞的是華夏先民們的智慧與高超的技藝。也許,在四千多年前,它們只是先民們司空見慣的生活用具,然而今天,它卻成為了臨洮這片土地的驕傲,黃河兩岸的驕傲乃至華夏民族的驕傲。
歲月更替,我們總會在追憶中感悟,思考。馬家窯彩陶遺址上,我們雖已看不到當年「窯火天光沖雲霞」的勞動場面,然而先民們曾在這片土地上傾注的汗水與智慧,努力與付出,卻永遠激勵,鼓舞著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如今,在相關機構的推廣保護下,臨洮出現了很多熱衷於彩陶製作的工匠們。距離馬家窯遺址不遠的洮陽鎮河口村,不少當地農民逐漸「拾」起彩陶手藝,數十家農戶開始燒制彩陶,「招徠」過往遊人。隨著近幾年更多的馬家窯彩陶相繼出土,獨特的馬家窯文化正以嶄新姿態得以傳承。為了讓馬家窯文化更好地傳承發展,臨洮政府還與一家企業合資成立了臨洮馬家窯世界彩陶文化中心有限責任公司,以文化、創意、生態等為主題的馬家窯彩陶文化小鎮也初具規模。在制陶工匠的指導下,城區學校也相繼開設陶藝課,不少孩子已經可以製作簡單的彩陶器具。馬家窯文化開始融入了現代人的生活。
我深愛著臨洮這片土地,也深為曾經在這片土地上創造過燦爛文化的先民們而驕傲。馬家窯彩陶,終將戴著美麗的面紗,成為世人矚目的焦點。而勤勞智慧的臨洮人也必然會將馬家窯文化的獨特藝術魅力永遠的傳承延續下去。
來源:定西日報 作者:陳惠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