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依舊俗

職場 05-28

文 | 王飛

讀書在我仍舊是一件挺凡俗的事情。

無聊的時候讀一點兒，寂寞的時候讀一點兒，需要給自己充電時更要讀一點兒。

知悉絕版已久的《龐德詩選》再次被印製出版，趕快買來拜讀，卻越讀越慢。大師的作品總是難啃的硬骨頭，先放到書架上，在腦力最好的時候一行一行地鑽研吧。友人說好的書，想翻翻；專家列的書單，瞧得更仔細，看看有哪些「神作」自己還沒有聽說過。我讀的書種類一直很雜，從《時間簡史》到武俠小說，從《昆蟲記》到繪本，從經典名著到鬼故事……我稱此為「吃雜糧」，有時候「粗纖維」的書反而更合我的胃口。

讀了這麼多年書，仍舊覺得自己挺俗氣——工資漲了，高興；路過烤鴨店，味覺系統會起反應；在街頭看到美女，腳步自然要放緩一些，貢獻一點兒回頭率。

讀書並沒有將我從人堆里甄選出來，「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奇蹟也沒有在我身上發生。其中的原因大概很簡單，我從頭到尾、自始至終都生活在人間煙火當中。廚房要進，衛生間要進，領導的辦公室要進，雖對名利場不大習慣，仍舊要進。在書籍里得到的那一點點單純、天真、清高、孤傲，很容易被人生的大風吹散。環境如此，連做夢都離不開身子下面硬硬冷冷的木板床。自身的條件也好不到哪裡，礦藏不豐富，天賦本凡俗，書中的火焰降臨到我身上就變成了一股股熱風，提煉不出金子。借來的、買來的書不會抱怨吧，陪伴的竟是這麼一個俗氣的人。雖然俗性頑固，但對手頭書、枕邊書、遠遊口袋書，以及讀了一遍又一遍的書，都是有真感情的，更是常常感到它們會呼吸，有情緒，甚至有體溫。有時讀著讀著，我會把臉貼到書上，聞一聞紙和墨的香；或敲一敲書，聽一聽它的聲響。但是我仍舊不珍惜書——書架上的書蒙了灰塵才去撣，變脆變破才去修，也從來沒有為滿架的書籍焚過一炷香，向它們道過一次謝。想來想去，還是因為自己的那顆俗心、那種俗性，什麼都太隨意，將身邊的諸物都降低到與自己同等的高度，或者低於自己的高度，再去與之相處。再好的書，我也沒有拔高過、升華過、神化過，真委屈了這些書。

就這麼俗氣地、斷斷續續地讀著，也從書上得了不少好處。譬如不那麼無聊了，不那麼寂寞了，哪一天讀了真正的好詩，會快樂和勇敢一整天；譬如我本不善交際，卻因書結交了幾個好朋友，喝茶聊天兒，說些身內身外事，談些近憂遠慮……這都是因讀書收穫的禮物，而更深處的迴響，對我這個身處漫漫人間煙火中的俗人來說，也是不可或缺的幸福和快樂啊。很羨慕那些讀了書變得談吐不凡的人，讀了書開始身心發光的人，讀了書變得時尚優雅的人……而我，讀了書仍舊俗氣，仍舊患得患失，仍舊混沌迷茫。真是辜負了書，但書沒有拋棄我。

古人云，讀書可用「三餘」：「冬者歲之餘，夜者日之餘，陰雨者時之餘也。」這「三餘」，任何一個俗塵中的人都擁有。生活再忙，也有餘；人生再苦，也有餘。這就是活著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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