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國度的那些往事回顧
人生的經歷畢竟不盡只是風花雪月，也有是辛酸和苦痛的。然而，那一些辛酸和苦痛的往事卻往往的最是令人牽腸掛肚的，不免人時常的要去回顧，哪怕回顧甚至就是一種傷害、一種痛苦亦然。我在日本櫻花盛開時候的那一些過往的日子，就有如如此。那一些個日日夜夜的苦渡難熬的日子，在我的心裡銘記，雖辛酸苦痛每在卻不時的時常要去回顧，彷彿是未癒合的傷口，揭開傷疤是莫大的傷害和痛苦也不得不要去做的一樣。人生畢竟有著如萬花筒般經歷的舊事，並無論這些舊事是有痛苦的或者是有幸福的，其實都是人生財富的一部分，都是值得人去回顧而能有所寬慰的。我在日本的那些過往的日子，在我心裡儘管是剪不斷理還亂的故去舊事，卻是我人生最值得回顧的一部分，回顧雖充滿著辛酸和苦痛，我必須從容而面對，是從中能得到寬慰和獲得幸福感的。
一、
日本國給予人的印象是矛盾的，其國民既崇尚武士精神且又溫和謙讓，這種矛盾被稱為菊與刀的日本國民性。日本國儘管櫻花遍布，山林重重，美麗非凡，但其在二戰時期給予他國的卻是無盡傷痛和災難。
我大學讀的是歷史學，日本學者對於中國歷史有很深的研究，成就並不低於中國學者。方便於深造，大學期間，我選修了日語。出國大潮來臨，我藉此之便登陸日本。我的人生，老天不薄，上山下鄉我進文工團逃過，機逢高考又不失時機上了大學，這次出國大潮我又趕上了 ，人間好事竟然都讓我沾了個邊。我去日本，是1988年代的事。距今有30餘年，時間儘管也已久遠，但那些日子的人和事，一點一滴至今卻仍記憶猶新，彷彿剛才發生的事情。這些個的人和事，30年來不斷的在我腦海里重複，也常常衝動著我想用筆把那段日子的記憶記述下來，但是每當提起筆卻總無法落下。是怕促動那一顆不堪且敏感的我的神經。那一段日子實在太難以忘懷了，以至我其實一直就不敢從容面對。今年8月13日，我們66屆烏山小學同學聚會，有同學對我說，之前寫的東西，他喜歡看，希望我寫下去。這給予我鼓勵。在日本的日子這個沉澱我心裡太久的衝動，終究到了要我敞開心扉，解開心結，一吐為快的時候。
我去日本是1988年9月18日，一個於我很敏感的日子：我的兒子那年9月6日出生，我離開他的時候，他出生只有12天。我才享受初做人父的快樂卻又要忍痛離子而去。我於此刻是要下多麼大的一個決心，忍受多麼大的一個親情離別的痛苦。我幾乎承受不了了，一時甚至有要放棄這趟遠行的念頭了。9.18又是日侵華的日子，我要在這個時候東渡日本，其實實在是不堪的事。
我去日本是父親送行，先到上海，然後轉機日本大阪。那時日本之行家裡只給了我一張從福州到上海的機票。其他日本的一切費用全部我自己承擔。在當時那是一筆很大的費用。我們那時出國留學大都如此，哪有像現在全部由父母準備好了，孩子才出國的道理。我和父親在上海呆了兩天。我是第一次去的上海，對昔日的大都市有些許渴望。在上海我三姨的兒子請了假，專程帶我到上海的幾個地方轉了轉，吃一些上海小吃。玩興正濃，就到了要離國的時候。20日那天，父親送我到上海機場，與父親分別離痛。一個小時後，我登上至日本大阪的班機，至此開啟我的日本之行之涯。那一刻記憶深刻，就是之前一直挂念著初為人生的兒子，飛機起飛的時候，我突然心虛起來，為我自己掛心了：未來的日本之旅，人、事兩茫茫。那時正直上海的深秋，天飄著細雨，天地一片迷茫，我想到宋代詩人柳詠雨霖鈴的詩句：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江闊。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是很能說明我那時的心境的。
幾個小時後，在一片夕陽的環顧下我空臨日本國大阪市。我記得，那一刻我從飛機的弦窗向下望，大阪城擁抱著落日的餘輝，一片金光燦爛，高樓玻璃幕牆散射著陽光，星星點點。城市之上密布著蛛網一般的電線，這是難以想像的，顯然就是日本國工業發達的象徵。這種景象在當時的我國是絕無僅有的。我的頭腦立時就清醒了。這就是日本國。一個我立時不得不面對的，既古老文明又現代大工業化的國家。我已經沒有退縮的餘地了，只能勇敢的去面對，我暗自決心必須在這裡拼搏，努力生存和很好生活下去。
我簽證的目的地是日本古都京都，日本古代皇宮之所在地。我將在那裡度過我日本的全部行程。眼前的大阪無論再好也只是過路。從大阪到京都先是機場大巴然後是一個多小時的JR（城市輕軌）。到京都的時候已是黃昏，天色淺暗。在京都四條車站下車，不遠的路，下榻在友人的租屋裡。四條是京都最繁華的街區，我們扛著行李穿梭於過往匆匆的人群中。街面到處是各類商鋪。食鋪最多，飄著誘人的香氣。四條的街面不大，到處炫耀著霓虹燈的光彩。我們根本無暇顧及這些，搶著過道，想著早一點到達住宿地。
友人在我下榻的第一時間告訴我，來日本首先要解決三件事，第一住宿，第二買輛自行車，第三買個電飯煲。日本租房很貴一間3平方左右的要每月1.5萬日元，還要禮金和押金。友人已經為我租好了。我總共帶了6萬日元和兩千港幣，租房就要了我半多日元。買自行車是為找工用的，來日本各種費用都要通過打工得來的錢支付，找工是第一步，要跑很多的路，沒有自行車是不行的，來日本的中國人都是如此。我們買的都是舊自行車，在二手車行買，所以不貴。電飯煲是煮飯用的，日本米雖然很貴，高過中國幾十倍，但是吃米飯在日本卻是最低生存標準。米飯在日本最便宜，沒有菜拌個醬油就好。這幾樣下來，第二天我米還沒有買，國內帶出去的全部日元家當，就已經使用殆盡。剩下的2千元港幣，我想著是要用來解救危機買機票逃回國內用的，所以這兩千港幣，我無論如何都撰在手上不敢用掉。後來知道，這兩千港幣根本不夠機票所用。
我赴日時，從國內帶了一箱的速食麵，是遵照有經驗的人說的，去日本要國內帶速食麵，在日本飲食可以解一時飢餓之危。果然，我準備的速食麵派上了用場。在此刻這樣缺錢無助的情況下，令我沒有飢餓威脅的恐慌。我們來日本都打的是臨工，京都的臨工不好找，我挨家挨戶，每天跑斷了腿。不覺度過了十三天，這十三天我受盡了煎熬。我擔心了，找不到工意味著無法應對吃飯問題。帶去的速食麵也所剩無幾。不敢多吃，一天只能一包。每天餓得頭昏眼花。此刻我算是真切嘗到飢餓的滋味了。但仍要頂著，還得早出晚歸的繼續找工。在我幾乎絕望的時候，天無絕人之路，在第十四天，我終於找到一家中華料理店的洗碗工。我喜出望外，有絕處逢生的感覺。有了工打，在日本就有可能生存下去了，所以恐慌一時盡釋。這是一家連鎖的中華料理店，在京都有十幾家。我的這家在京都西九條，一處京都著名古寺廟東寺的斜對面。三層樓，是店主自己的店面的店。有可以免費的員工的宿舍，這可給我省下好大一筆住宿的費用，對來日本留學的人來說是很重要的，尤其對我那時已經禳中羞澀的人，簡直就是雪中送炭。我非常珍惜這個打工的機會。
進店之後，我打工因之一開始就非常賣力。這裡是下午5點營業，4點上班，要干到零晨2點。間歇有一餐，免費，可以點店裡做的任一食譜。為給店長好的印像，我賣力的干，叫餐卻是叫店裡最便宜和方便於廚師做的。店裡原有一位來自北京的，在日本是高考預備生，中國住大阪領事館的孩子。這人好吃懶做，在店裡打工叫餐總是挑店裡最貴最量大的吃。沒有對比還好，我來了，有了對比，日本店長就挺討厭他，說他是個飯桶，這話在日本是很難聽的。有一天這個北京人突然找到我說，你今後叫餐必須給我往貴里叫，不準便宜。他要的是不讓日本人有對比，他能繼續從容的高標準叫餐。我哪管他這些，也不把他放在眼裡。有一天我剛下班，還沒躺下，就見他提著啤酒瓶往我屋裡闖，見我不由分說，拿著啤酒瓶朝我頭上砸下來。好在我練過舞蹈，躲閃快，躲過了。他繼續朝我撲來，我們扭做一團。他憑年輕且人高馬大，以為能制服我，甚至掐我脖子。我那甘示弱，幾招下來，他見得不了便宜，還可能被我降住了，只好作罷。此後我感覺那個北京人是個威脅，就找了一個福建同鄉一道住。由於免費住宿，那人也願意就搬來了。那是個長樂人，來日本臨時練了一套猴拳，來時在北京人面前耍了一下，倒是嚇住了他，從此老實許多，反而是我們多叫他幹些事了。
在日本做洗碗工彷彿是中國人的專利，多數中國人都干過，那是相當辛苦的活。這裡離日本一處影視基地較近，時有影視人來店裡夜宵。有一位影視演員到店裡吃飯，他告訴我洗碗工在日本是老人乾的，年輕人只有腦殘的人才幹，讓我辭掉找其他的活干。然而他並不知道我們在日本找工的苦，我得到這個工作已經不易，不容我再想入菲菲找其他工作。只能先干著看吧。我去日本的時候正值日本裕仁天皇去世，日本很是沉重了一番。葬禮正逢日本紅日，全日本休假，這可苦了我們，主要是沒有吃的。我和那長樂兄弟狠狠餓了兩天，實在熬不住了，就想著怎麼弄點吃的來。長樂的說他上班經過日本料理店，看到日本人把切下來的三文魚頭仍到垃圾袋裡，那可是都能吃的東西，我們可以去撿來吃。晚上披著夜幕，我倆走了十幾分鐘的路，在那店的垃圾桶里摸出黑色垃圾袋的包裝物，一股魚腥味立刻撲鼻而來，他帶著笑意，我愁著面容，我倆一腳高一腳低的把這包垃圾魚頭拉回住宿。打開一看果然的是新鮮的上好三文魚頭。高興之餘，將魚頭洗凈，插上電飯煲、加水，撒些許鹽、就煮魚頭。一會兒魚頭的香味奪鼻而入，饞的我們不行。不等熟得清爽，也顧不上剛起鍋魚頭的燙了，開了鍋，就搶著吃。我才夾一個筷子，就見他一隻魚頭已經下肚，他那吃態感覺上是在與我搶著吃，而且深怕煮好的魚頭會被我搶先吃光了似的。此狀令我突然被一種酸楚刺痛，一切餓意頓時消失，心裡飄忽有異樣的沉痛感。我放下筷子，一邊就看著他亦然自顧的搶吃魚頭，津津有味，臉上掛著他那特有的淺淺的笑意。不會兒，他似乎發現了什麼，停住了，看著我，突然放聲大哭，整個房間都被他的哭聲振動了。我知道他是想到了他和我，在異國的這般窘境，尤其他的那種搶魚頭吃的可悲的窘態。我也掉淚了。我們沒有繼續吃下去，起身就把剩下的，已經煮好了的垃圾魚頭，都重新給扔進垃圾袋裡了，扔了。
洗碗是個苦差事，我們店生意很好，5個員工，每天的營業額在30多萬日元。從掛出營業中的牌子到收牌停止營業，常常一座難求，吃飯有時是要排隊才能有的，這可苦壞了我這個洗碗工，從開工到停工沒有歇過手。開始還好，時間長了就有點受不了，有時煩躁了就會情不自禁的把洗的碗弄得咣咣響，這時店長一定會跑來幫我洗碗。我於是會忽然感到不好意思，覺得情緒被人看出來了。店長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收留我，讓我解脫危機，對我有恩，我應好好乾報答才是，每逢這樣的時候，我都會有一種歉疚感。店長表面對我挺好，逐漸天氣冷了，我們帶的暖衣不足，店長會拿一些保暖的衣服給我們。都是讓我先選，北京哪位挺不舒服，按理北京哪位先於我來，而且他父親與店長是友人。店長平日似乎很關心我，常常問我家屬的事，還一再說可以擔保我妻子來日本。我不願意，想的是我一人當你奴才不夠，你還想讓我一家人當你奴才，做夢。店長知道我喜歡日本生啤，為獎賞我的努力，破例每晚送我一大杯的生啤。每晚那一杯日本生啤的瓊漿玉液下肚，我渾身疲倦頓失，舒爽至極，我從此喜歡上日本的啤酒。
一個月很快就這麼過了，想不到第二個月開始，店長就給我工作加碼，本來我洗完碗就可以回宿舍休息，不用幫助整理清洗店鋪，一個月後店長給我加上了每晚歇工後洗冰箱的活。店裡的冰箱是每天都要清洗的，之前這活由店長乾的，現在歸我了，要里里外外洗個乾淨，不能用熱水。日本已經天寒地凍了，要我得用冰水洗冰箱，每天都把我的手凍得夠嗆。店裡洗碗洗冰箱用的都是冰水，洗碗適應了，洗冰箱也算勉強應付得去。我在日本這樣干反而不得凍瘡，在國內稍微用點冷水凍著了一定得凍瘡的。我哪位長樂人，做洗車工，他的手，凍瘡腫得有麵包大，也不得不繼續干著。然而這只是開始，店長並不因此就對我善罷甘休，第三個月，他又給我加碼，要我洗完冰箱後，再要洗鐵鍋和洗米下鍋，為第二天的煮飯準備。那鐵鍋是鑄鐵的50多斤重，洗鍋就非常困難，要鏟掉厚厚的鍋巴，還要倒洗乾淨才能下鍋洗米，一趟下來累得夠嗆的。也還不知道再下一個月，店長又會搞出什麼幺蛾子出來讓我干。我無法再接受了。開始想著要逃出煉獄了。
常來店裡夜宵的有一對夫婦，丈夫是日本人，妻子是台灣人。在我們店對面開了一家夫妻日本料理店。他倆很善良，同情我們的艱難和遭遇。他新年請我們的客。日本的新年是最大的節日，明治維新之後日本就廢除曾經有的與中國同樣的春節假日。我借用這對夫妻請客機會，提出給找個工的要求，他們欣然答應了。日本是學歷制社會，尊重知識，文憑在日本是很重要的。很快這對夫妻就給我們找到了工家，是日本的大企業三菱電機，在京都的近郊。我和長樂的都有文憑，這是三菱電機的首要條件。在日本，中國人要找到這樣的工，即使是臨時工都是困難的。工種是夜班，三菱電視銀屏的檢查和裝箱。從晚上7點上班，第二天7點下班，意味著通宵打工。收入豐厚，包住宿，誘惑很高。我們幾乎不假思索，立即同意了。面試被通過。當我向店長辭工的時候，店長表現得異常憤怒，不可容忍。他不由分說，當即就把我們的行李扔出門去，讓我搬出。由於三菱的宿舍還沒有安排好，那一夜，我和長樂的，在街上凍宿了一夜，眼淚都沒處掉，委屈至極。這樣我度過了第一處打工，迎來第二個工打。在日本中國人為了生存，都是這樣不斷調換著工作打工的，且無論打的工有多麼艱辛，也亦然從容面對。
二、
日本京都是美麗的，到日本，只到東京、大阪這樣的現代化城市是不夠的，京都府和奈良縣是保留有日本古代建築和風俗文化最豐厚之地。在日本古代著名的平安朝，就是發生在這裡。幕府將軍，在京都附近的桃山建有府地，現在是旅遊勝地。京都的櫻花在全日本最著名，到了櫻花開放季節，這裡滿是賞花的人。京都的嵐山還留有當年周恩來早年留日的紀念碑。京都的跑馬場是日本僅有的兩大跑馬場之一，到了周末，跑馬場附近人滿為患。我的新居址就在這跑馬場近處，不足公里的地方。然而京都表裡的這一切似乎都與我無關。我們既沒有閑工夫，也沒有經濟能力，來消遣這裡的良辰美景。
我入境到辭工於洗碗的中華料理店，有近三個月的功夫了。按日本入國管理局規定，外國留學生必須在入境後三個月內到學校報到。實際上是給像中國這樣國家的留學生，有機會在入境日本的三個月的時間裡，通過打工籌集學費。我經過這近三個月的打工，確實籌集到了足額的學費。我能夠到學校報到了。我先是經過日本語高級班的考核，被選送奈良教育學院旁聽。我之前曾與廣島大學的高等教育學的教授聯繫過，在日本只要教授願意帶，就可以錄取為研究生。我當時帶上了廈門大學潘懋元教授的推薦信，這在日本是很重要的，但是廣島大學的教授回話是，碩士中國的學生已經有了，要我第二年再來。我只好先去奈良教育學院。我每天8點下班就匆匆趕去學校上學，中午1點趕到宿舍，睡到傍晚6點，準備好晚餐，一般是一盒米飯和一粒雞蛋，拌點醬油，然後又趕到職場打工。職場工作很累，要聚精會神，一絲不苟，還要拼盡體力，因為裝箱電視顯像管很辛苦，要跑步十來米，顯像管有四五十斤重，一宿下來都累的厲害。日本職場嚴肅，有一監工，他的眼睛永遠盯著你，不容你絲毫鬆懈。這樣的作息和體力長樂的同鄉年輕，他頂得住。只是打工到半夜，被瞌睡侵擾，睜不開眼睛。他想了一個辦法，就是每到瞌睡的時候，就在眼皮上塗抹風油精，滿眼淚水模糊，就能清醒一半。但是這樣的辦法，他也只能堅持半個多小時，接著他會用拳頭狠擊牆壁，至於整個手都腫得很大而不顧。他就是這麼堅持的。打工在他，是第一要務，他出國的時候是借了錢來的，他需要賺更多的錢。他珍惜三菱電機這樣職場難得的工作。他要國內親人方便寄來給他的，竟多是風油精。我和他不同，我因為在國內有三班倒的經歷，瞌睡堅持得了。但是作息受不了，畢竟有一些年紀了。勞動、學習、睡覺連軸轉，我身體已經到了無法承擔下去的程度。我心臟跳動，每分鐘達到100下以上，睡覺大出虛汗，渾身像淋濕了一樣，能把被子都弄濕了，我堅持不下去了。正好那個階段日本人過勞死亡的新聞在電視上不斷翻轉。我還真是有些害怕了。有人告訴我可以吃洋參丸看看。正好我妻子怕我辛苦託人從國內帶來『』一洲洋參丸＂，服用幾盒，果然奏效，心跳下來了，夜汗也沒那麼瀉了。但是這給了我一個教訓，就是不能再這樣幹下去，是該有所取捨了。三菱電機打工雖然累點但收入頗豐，在中國打工族來說是最高的，因此不捨得放棄；奈良教育學院是我留日未來的路，也不好捨去。怎麼辦。想到我在國內假期是兩年，不容延期，畢竟養家糊口的事大。在這裡多打工一天，相當於國內幾個月的工資。留給我在日本的時間也不多了。於是我最終選擇放棄讀書，一心打工，按時回國。這樣一來，我就可以，上午8點下班，安然睡一個好覺，然後到下午7:30上班。有10個小時的休息，什麼樣的累都扛的過去。
長樂人有更遠大的想法，憑著年輕，國內的工作已經辭去，是破釜沉舟，他們只能如此，一如既往。而我卻得了寬鬆的時間，每天上工下工，專事於打工賺錢的事了。然而之後與長樂的發生了一件事，讓我很不愉快，是因送禮的事。在日本被介紹工是要送禮的，之前因為日本夫妻是我的朋友，禮都由我送，我把從國內帶去的所有能送的，都送完了，到了要送職場招工人禮的時候，我沒有東西送了，當時就與長樂的說好，到時我們一起去送。但是打工打了半個月了，催長樂的也催了多次，他就是不去，我犯疑了，結果就了解到，長樂的同鄉不厚道，他早就一個人送去了。這下讓我大為惱火，我是一心在這裡幹活沒有退路的，你長樂的自己瞞著我去送，明擺著送禮的是你，用意在於如果辭掉一人就是辭掉我了。於是那天我和他大吵了一架，甚至動起手來。這種在異國他鄉的損人利己，是很惡劣的行為，所以我不能輕饒過他。那天打得很厲害，他那一點猴拳一點用處都沒有，被我打得稀里嘩啦。最後他認錯了，說如果我被辭掉，他一起走。這件事後來傳出去，他大為掉價，曾經被他征服的他的友人，後來都改稱我為老大。
日本三菱電機生產的電視顯像管主要為美國生產。也為其他幾家日本企業生產，如松下、東芝和三洋。偶有給中國生產。給日本企業生產的都用這些企業的商標，不用三菱的。所以日本其實就是一個大工廠，用的部件都是各個生產廠家的。給美國和日本企業生產的，都有很認真的檢測規定，都經過嚴格認真檢測，裝箱只要稍有一點碰撞，發出一點聲響，就得按不良品，處理的辦法就是在顯像管上鑽一個洞。日本人對產品質量要求是很嚴格的。唯獨對出口中國的，則不用檢測，只管裝箱，其中不免混有不良品。問過日本人何以如此，他們的說法是，出口中國的都很便宜。在日本三菱電機上工，一定有工前會議，就幾分鐘，日本監工嘰里呱啦說了一通，我們都沒當一回事，打工的時候小心就好。可是通宵夜班，都有精力懈怠的時候，有一回我負責出口美國的產品的檢測，是一台超大的電視顯像管，有90英寸，是很貴的，市面上是看不到的。我因為犯困，起吊按鈕按錯了，把它給砸碎了。這嚇壞了我，那可是人為的責任事故啊。我擔心那監工會把我如何如何，但是令我想不到的是，那監工平時伊利哇啦，到了這時卻是一聲不吭。他悄聲走到我面前，沒有態度，只是和我一起打掃，沒說我一句不好的話。這讓我更加犯難了，我想他們是要讓我陪錢，我那幾個月算是白乾了。之後的一些日子我惶惶不可終日。這種恐怖心裡一直熬到發工資的時候才釋然。他們竟然沒有扣我一分錢。後來我知道，這就是日本人的管理，他們是話講在前面，真的出了事不會計較，反而會安慰你。有日本人就此事對我說，這就是日本式的管理，出了事你自己就已經很自責了，沒有必要加重你繼續自責的負擔。其實我是並沒有想到要自責的，就只是怕被扣錢。沒有扣錢就好，自責與否倒是沒去想，就讓日本人去想好了，不扣工資才是最大的好。
日本人對中國人也不都是不好的，和日本女人接觸，都感覺日本女人相當善良賢惠，在日本沒有見到過中國這樣的悍婦。當洗碗工的時候就偶有女人街鬧的，日本人不用了解就說是中國人，我一問果然是中國人，這樣的事有好幾次了。我進日本學校，一位日本女教授，曾留學美國多年的，第一課就告訴我們，你們中國就是不平等，你們男女平等就是欺負女性，男女怎麼能平等，性別就是差異，怎麼平等。日本人專職太太企業是給有保障的。這大概就體現日本的性別不同，不能平等的道理吧。和日本工友熟透了也聊到戰爭，多數日本人有歉疚感，少數的只從戰爭本身說。有一位日本監工很好，我忘不了他。他和我談中國古代史，談三國演義，水滸。也談戰爭，他說那場戰爭是日本的錯，在中國犯下罪行，日本的當政者也是知道，不承認說是為不讓日本的下一代背包袱，實際是為他們自己。他參加日本在野黨，他的那個黨是為日本中下階層的。他有思想有擔當，我相信他會成為日本未來的政治人物。在他當班的時候，我是享盡了福分的，他讓我在零點的時候就到工房裡睡覺，二個小時出來還不行，還要我再睡，我都弄得不好意思了。只可惜他在的時候不長一個多月他就走了，他後來到那裡去了我至今沒有音息。我懷念他。今後有機會見到他是要報答他的。日本有這樣的明理人而且是讓我在困苦中遇上了他是我的福分，值得慶幸。
在日本的中國人是有派別的，福建派、上海派、東北派、北京派，福建派還分福州和福清派，其中數福清派最凶，整個日本都望而生畏，日本幾起殺人案就說是福清人乾的。這些派都有一些追隨者，經常聽到打架的消息。我們福州和長樂是一派。有一次長樂人打架，叫上猴拳的這個長樂人，這個長樂人看我比他厲害，就叫上我，我也是閑著沒事幹，跟著就去了，想不到我是上了猴拳長樂人的當了。對方十來個，我方六七個，顯然弱勢。對方說我們也不欺負你們，出來一個單打。猴拳的不敢，推我出來，本來與我無關，對方可不這樣看，認為都是一夥的，我因為在日本打工鍛煉得渾身是勁，而且被叫做大哥也不能辜負，也就硬著頭皮出來了。我說比高下可以，打傷了不好，都是中國人，無怨無仇，我們誰被打倒算輸。他們出來一個大漢，一看認識，是福州人，是現在紅色通緝令，當年福州市公安局長許從榕的親戚。這場戰爭是他挑起來的。這人福州新店人，虎背熊腰，渾身是勁。我和他對上了。但這人憑死勁，他衝上來揪住我的雙肩，我只順勢勾了他一腳，他就摔倒了，他不甘願，還想再撲上來，就違規了，被拉住了。只一回合就鳴金收兵，我們勝利。我的名聲因之大噪。但是這件事也產生了後果，就是我被告發，說我不去學校學習，專門在三菱打工。在別處打工還好，在三菱，三菱公司是不允許的。那天我被三菱的管理叫去，告訴我，你們在三菱的中國人全部被辭工。這位管理，不知是之前與我們的感情還是其他原因，他擔心我因此失業，就給我介紹到三菱的零部件承包商那裡打工。工資低些，不用上夜班。由於離我回國的時間不遠了，也就不計較了。
日本的大公司下屬都有無數承包零部件生產的小公司，大公司製作核心要件，其他配件由小承包公司來做。這樣可以省更多的管理和費用。我們這個小的承包公司，是做VCD機配件的，老闆是日本共產黨。在他的公司做的是流水線，我搞點焊，是中間一道程序。長樂人做最後一道，檢測程序。我做錫焊有些能耐，之前是日本人做，一個流水就六個焊點，而我可以十二個焊點，而且個個合格，日本共產黨的老闆很高興，經常請我們吃飯。還讓我們給國內打電話。之前我們用電話卡打，國際電話都很貴。日本老闆讓我們通國際電話很是開恩。我們有時一打半個多鐘頭，也不叫我們停止。有一天日本這個共產黨老闆叫我去，告訴我，可以多叫些中國人來，我一條生產線給你們干，正好京都有很多中國人沒有工干或者工資太低都願意來，我一呼就來了七八個，正好一條流水線的。這些人得了便宜，就想感謝我，就商量著包了我的全部伙食。我每天上下班就不用愁吃飯的事。全部由他們辦了。甚至每天有水果。那一段的日子還是很舒服的。我到日本不到一年的時間瘦了30斤，那幾個月又給胖回好些肉來。工作他們也搶著幫我干。我終於當了一回地主老財，好爽。
日本的風俗有一個是我很不習慣的，就是公共澡堂。剛到日本沒錢，洗澡都用的是冷水，日本冬季零下20多度，用冷水洗澡凍的不行。有錢了，就會到日本澡堂洗澡。日本澡堂很奇葩，男女隔一堵牆，牆低站起來就可以看到女方的洗澡。日本男女毫不顧忌。尤其日本澡堂工，都是女性，在我們洗澡的時候，任意穿梭於我們之間，如入無人之境。日本人很習慣，我們很不習慣，尤其那長樂人。他說他是童子身，第一次被日本婦女看了不行。所以每當這時他總是捂著那重要部分。日本人對長樂人的舉動總是帶有奇怪的眼光。在日本，這是非常正常的事，我們不習慣倒是不正常的，長樂人的行為讓日本人感到不解。我當然不那麼在乎，不能讓人當做怪物看，女工來了就背著身走開。日本澡堂常常被日本黑社會光顧，黑社會的來了，就沒有人敢去的。然而我並不知道。平時日本澡堂都滿滿是人。那一回我去洗澡，進門就感到奇怪，門前冷清，一個人都沒有。進門我嚇了一跳，裡面滿是人，身上都紋有濃艷的牡丹花，濃艷至極，非常好看。我進門他們也驚奇，大概沒見過我這樣膽大的。他們立即就判定我是中國人。我這個面孔，不止中國人有，他們何以能判斷出來未可知。我尷尬至極，進退兩難。這時一位中年人，面帶微笑，對我揮了揮手，讓我過去，說中國人我們歡迎。這讓我放了個很大的心，我狠狠的倒吸了一口氣。那位中年人，先伸手拉住我，說我們和中國人的觀念一致，都是幫助貧困人的。他指著一池紋身的人說，他們都是貧困人，順其所指我看到他們老老少少相互搓背按摩，其樂融融。我其實哪有心思看他們這些。匆匆洗洗逃出門外。之後日本人說你有幸遇見的是這些人，不是日本最厲害的山口組，如果是山口組就不會是這樣了，你恐怕沒那麼容易出來。山口組是日本最大黑社會組織，在日本經常生事，我慶幸之餘，倒是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三、
要我說日本的印象，我會說，天湛藍湛藍，路黝黑黝黑，車水馬龍，人影匆匆，永遠有干不完的事，永遠有不能了卻的結……。
日本很乾凈，天的確是悠藍悠藍的，藍天白雲；路是烏油烏油的，透著亞光，看不到一點垃圾和灰塵的蹤跡。在國內兩天不到領子就一定髒了，可是在日本，衣領半個月也不會肯染上髒的。凡是到過日本的人沒有不為日本的乾淨讚歎的。日本人國民衛生素質很高。如何來看待呢？有人說國民衛生素質不是看街道，而是看廁所。日本的公共廁所，永遠是最衛生和最乾淨的地方。沒有一點臭味不講，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設施也相當完備。而且城市間每一間廁所，永遠留有殘疾人方便的位置。日本公共衛生的講究，這只是日本的一個方面；日本還有另一個方面，就是日本雖然街道、廁所衛生乾淨，日本人似乎很講衛生，但是日本人卻有一個令人不可思意的不齒行為，就是日本人有內急，是可以當眾解放的，而且不僅是男性，有時女性也如此。男性在街道隱處解手是常見的，女性偶有為之，我也是見過的。有一次，最令人難堪的，是一位中年女性竟然當著我的面，解下褲子解決內急的。我在一旁，她見我，只衝我一笑。由於就在我住處附近的溝里，之後我還得為那些污跡沖洗，這讓我好生疑惑，日本人那麼講究衛生，為什麼有這種甚至在中國都難得一見的，路邊解手的現象存在？我對此至今不甚其解。
日本人的禮貌令人讚歎。尤其是妙齡少女。她們與你相向而行，常常會沖你莞爾一笑，表達禮貌。這一幕往往美得動人，還真能讓你胡思亂想一番。你試想，你騎著自行車在街上漫遊的時候，忽然有一位少女超車，然後一張花一樣的美眉面孔，轉過頭來，對你燦然一笑，進而輕輕的對你說一聲對不起，不要說帶來的一股香風，就那日本謙和的軟語就會讓你神魂顛倒，甚至幾天心情都難以平靜。日本少女無論騎自行車，還是走路，只要超過你，她們都會是這樣禮貌的。我相信她們是從小就被這樣教育過的。我不記得日本少年是否如此，記得的，就只有日本的少女是這樣。她們在我，有著這樣的美好的故事。日本大商場美女如雲，職業的迎賓女性，一色的美少女，高挑身姿，一臉甜美的淡淡淺笑，你到大商場，會被她們的美姿和楚楚動人的微笑迷住。她們對你鞠躬至90度，並給予你最虔誠最熱心的微笑和關照。置身於這樣的環境，你會突然忘記，你在日本是一個外來的打工者，你甚至以為自己成了日本的白馬王子。我的一位朋友路過日本到京都看我，他到大商場，看到如此風恣卓韻的美少女迎賓，就情不自禁，飄飄然起來。他竟然不知所蹤，問她們的薪酬如何，她們亦然一臉燦然，不做回答。日本人最忌諱問人薪酬，尤其對於年輕女性，就有如問其芳齡一樣。朋友這無所顧忌的一問倒是讓我一臉的羞愧。日本公共電動扶梯，人只站一邊隨扶梯而行，另一邊是讓那些有急事的人急行的。這似乎是個規矩，然而國內來的人沒有這樣的認識。我接待過兩位國內來的友人，他們乘扶梯是兩手橫跨扶欄，八叉著雙腳，占著一整階梯道，我行我術，無論其後面的人一溜而排而不顧。我們在日本久了都能堅守這個規矩，從不愈矩。我告知來的朋友，他們大不以為然，甚至大為不解，說我憑什麼要讓他們。我很是無奈，也無法解釋。國內儘管已經開放多年，但是並沒有很快讓國人接續到國際的人文軌道。這些國內初出國門的人們，到日本還不能融入到，頗具國際范，現代工業化的日本文明的國度。他們在日本的行為舉止，讓我們習慣於日本生活的人感到難堪。日本不僅工業即便社會文明，也讓我們感到了差距。
日本還是一個黃色程度很高的國度。在日本到處充斥著性文化。紅燈區不用說，其到處都有播放黃色電影的影院。年輕的中國人有去看的，回來說，看這類電影的，並不是年輕人，反而多數是日本的老年人。應該是日本的老年人特別寂寞孤獨的原故吧。我在日本住的是寮，有七八個中國人一道住，就有多次日本中年女人來過問是否需要內人，就是照顧男人的女人，實際上就是慰安婦性質的女人。日本人不承認政府強征慰安婦，這是否與日本古來有之的這種慰安文化風俗有關，也未可知的。她們一般都由老婦人領著，專門找男性群體聚居的地方。我們遇到過的，我們那些年輕人也偶有動議，但都被我拒絕了。我在這群人中還算是能說上話的。我告訴他們，我們在這裡是打工賺錢，把錢都用在這方面上，哪裡還再能有錢，去交學費和回國養家糊口呢。日本女人也有很色的，一位妙齡少女看上我們中的一位，這位濃眉大眼，瞼毛長得蓋住眼睛。日本人管他叫印度人。日本女士窮追不捨，而且明知其國內有妻子兒女也毫無顧忌。
在日本的中國人還有一個很傷風尚的行為，就是，他們在國內有家眷，在日本又與人同居，建立有臨時夫妻的關係。他們往往是在國內剛分別了丈夫或妻子，到了日本，就和在日本的臨時丈夫或妻子團聚。這樣的事還相當普遍，上海人最多。福建人最少。大概是上海女人吃不了打工的苦，找一個男人可以依靠的緣故。之前說的街鬧，多是他們所為，她們這樣的結合必然充滿矛盾，又無所檢點，街鬧就不足為奇了。
中國人在日本也並不安分，常常是麻煩的製造者，我到日本的時候，感慨於日本的社會安全，可以說是，戶不葉蔽，路不拾遺。我住宿的門從來就不用鎖的。日本人還會有好多東西讓你撿來。初到日本就有人告訴你，家用的東西不用買，到處可以撿到。在日本，經常有完好的家用電器，被扔到街邊，我們總是能各取所需，撿到需要的，我們的電視機、微波爐、甚至電熱毯，水壺之類都是街邊撿來之物。而且都甚至有八九成新的。據說日本人有個習慣，就是新搬家，就要把舊的東西扔了，哪怕是剛買來不久的。據說是搬家的運費貴。日本人遷徙頻繁，扔掉的東西五花八門，我們所需的就常有，還可不斷更新。
我們初到日本，日本人有個習慣，就是錢包一定是插在褲後口袋裡，而且必須漏出三分之一來，似乎是一種時髦。然而中國人來多了，這種情況就像秋風掃落葉，一夜之間就沒有了。究其原因竟然是，錢包被中國人偷走了。錢包插在褲後口袋，被一抽就走，不易被發現。我們的朋友常笑日本人的傻。說那是明擺著，是叫中國人去拿的。甚至說無異於是拿錢喂中國人的。之後，我曾想再見有褲後口袋漏半個皮包的日本人了，找遍日本大街小巷，竟然見不到了。這種時髦頓然了。
我們住處與打工職場有20分鐘的自行車路程。路的兩旁偶有窪地，種有菜，綠油油的，長勢很好，我們路過常常要採摘一些，帶回去做菜吃。有一次照例摘菜，想不到的是，不知從那裡突然鑽出一位日本歐巴桑，他是化妝埋伏，專門等著我們的。他伊利哇啦地說，這菜是他種的，一開始看他挺生氣，但當我們開口說話，他立馬態度就和藹起來。他知道我們是中國人了。他說你們遠道而來，不容易，今後隨便來摘，不用告知一聲。我們先是嚇了一跳，在日本不經允許摘採他人的菜，是要追究責任的，歐巴桑的行為也讓我們無地自容。
我們職場附近有一超市。日本超市普及的時候，中國還只有農貿市場。我們到超市購物並不知道，還有探頭監視。日本很規矩，所以超市的探頭形同虛設。中國人去了以後，我常聽到說某人從超市帶了東西出來。但是從來沒聽到說有人因此被抓的事。有一次我與幾位打工的友人到日本飯店吃飯，臨走的時候，一位朋友乘人不注意，將飯店的一大把一次性筷子，倒進書包里，我們並不知道。在店門口算錢的時候，忽然發現，賬房的那位歐幾桑笑容滿面的看著我們，欲言又止的樣子。那位拿了筷子的友人，有所心虛，當他看到賬房面前的一台監視器，才知道之前的行為已經被看得一清二楚了。他這才把一書包的一次性筷子，倒出來。歐幾桑連忙說沒有關係，你們拿去吧。日本這種筷子是消費性的，實際上，就是拿走也是無妨的，只是這位老弟，用的是偷竊的方式，是不應該的。然而，我們因此知道，日本無論飯店而尤其超市，是有很嚴密的安保的，所以中國人從超市帶東西出來，並不見得是日本人不知道。而是，日本人即使是知道了，因為是小東西，不聲張而已，也許出於禮貌也未知。至此之後，至少我們這裡的中國人，沒有人敢於再到超市或其他公共場所帶東西出來了。
韓國人在日本有一定市場，日本的賭博業多數韓國人經營。打彈子珠的，日語叫『』啪欽勾『』在京都都由韓國人經營。到哪裡打彈子的中國人幾乎都是輸的。有的輸了很多的錢。一些中國人就想了辦法，搞了一些研究，破解了其中的機關。半夜三更幾個人到店裡做了一些手腳，第二天組織幾個人去打珠子，賺了很多的錢，令韓國人大為驚訝。一些從事這個事的中國人，在日本賺得盆滿缽滿的。我們不幹這樣的事，以為有違法的因素，但是這件事還是很有誘惑力的，有人還是寧願違法，也要去干。但是因為這樣而出事的，幾乎沒有發生。韓國人對於日本人是宿敵，韓國人曾經是日本的附屬國，被日本統治上百年，有著很深的民族怨恨。由於歷史的因素，韓國人的日本移民，比較其他國家是最多的，在日本有一定實力，但是韓國人對於中國人是友善的，經常和我們聯繫，說中國人和韓國人聯合起來，打倒日本人。日本人對韓國人，也極盡冷嘲熱諷。我夜班打工的時候，也有一些是韓國人，日本人就會背著韓國人，在我們面前說，韓國豬，好吃懶做，盡幹壞事。我倒是對韓國人有好的映像，也沒有發現韓國人有偷懶的行為。我有一些韓國人的朋友，時常會到我們的住所聊天，喝酒。韓國人喝酒從來不喝日本酒，都是他們自己帶了的韓國酒，他們民族的自尊性很強。我們中國人沒有這樣，日本酒照喝不誤，而且是要滿大杯，杯杯乾盡，無論清酒啤酒。這恐怕與韓國畢竟是小國，中國是大國，韓國人因此需要更多的尊重有關吧。
我就要回國的時候，想到要與廣島大學的教授聯繫一下，我翻遍所有，就是找不到之前與廣島大學聯繫的全部材料，當時廣島大學的教授告訴我，他已經有中國的研究生，讓我第二年再報，我因為單位不允許延長假期的問題，決定以打工為主，到了就要回國時，只是想多一個機會而聯繫廣島大學。找不到材料，連聯繫電話也沒有了。無奈之下，只好放棄這個動議準備回國的事。但是回國以後竟然發現，那些材料是被長樂的那傢伙給拿走了。他很有心計，早就準備好利用我得到的廣島大學的材料，去報取廣島大學。他後來由我聯繫的廣島大學教授，介紹到廣島大學數學系，讀數學學科了。這位長樂老弟心機還不僅如此，我在日本時，他多次鼓動我早日回國與妻子團聚，他是不懷好心，是希望我早些走，由他來帶領跟隨我的人。果然，我走了以後，他通過日本人，把跟著我的人幾乎全部趕走，他和他帶的兩個長樂鄉親，包了日本老闆的這一條生產線，整條生產線的工資全部由他三個分了。那可是很大的一筆錢啊。這位長樂人，有所心機，出於生存考慮本也無可厚非，但是他剝奪了其他人的勞動權力，就太不厚道了。之後回國的我的那些日本的難友，來見我，都說，要去長樂打那個傢伙。
真的到了近回國的時候，還真有些捨不得日本了。打工的生活已經逐步的習慣了。一些像我這樣的人，寧可在日本打黑工，也不願回國。這類人當時還是很多的。
在我準備回國的時候卻發生了一件事。我的一位國內朋友，取道玻利維亞來日本找我。在東京機場下機，由於不懂日語，又拿著我在日本的材料，結果讓我被日本的安全部門盯上了。日本安全部門的人，開車免費送他，從東京到幾百公里開外的京都，直接就停在我們職場的門口。當老闆通知我的時候，還真讓我嚇得不淺。他說日本的警察找你。我不知道我犯了日本的那條法律。日本的法律我們還真是不知道的。當我出門看到是我的哪位老兄，他說明來的緣由，但並沒有讓我有所放心，我不能理解，日本警察何以會這樣熱情，一定另有目的。我把他們帶到寮里，那位日本警察居然對我的情況一清二楚。我後來問過我的這位朋友，他說，之間他沒有說過我的情況。那位日本警察的漢語好極了，一口純正的北京口音，態度和藹溫和。之後這位日本警察又請我們吃飯，很貴的日本料理。還小酌日本清酒。此後，這位日本警察隔一段時間，就會到我們的寮來聊天。每次來都給我們帶來好吃的東西。也不見他向我們打聽什麼，只似乎在監視我們。幾個月之後，不再來了。但是，問題還是發生了，他失蹤不久，我就被日本入國管理所傳喚。說我結束了日本留學，就得馬上歸國。甚至警告我，如果不聽勸告，就要扣我護照。我對他們說，你們以為你們日本有多好，我早就準備回國了，我的中國比這日本好的多。日本入國管理所的人，目瞪口呆。他們從來是拿著話，罵中國人的，因為中國人都想再得到簽證，想不到有我這樣的，不想再在日本呆的人。我當然並不能確認那位警察就是日本的克格勃，但何以能從東京來，而且之後還不時來探望我們，是很值得懷疑的。也許他同情我們呢，倒是不敢這麼想。
四、
我們遠離家鄉，尤其是遠渡重洋的人，都有思鄉之苦，那苦是很深刻的，沒有這樣經歷過的人，是不會體會和深知其中滋味的。於我，則更何況是，我是在兒子出生13天，就離家出走，是思鄉之苦，更添加了思子之苦，其苦之深之刻骨銘心，是可想而知的。若用，問君能有幾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東流的詩句來形容，也是一點也不為過的。在日本，我雖然清楚的知道，短期內不可能更快時間回家，歸家之程遙遙無期，但是心卻無時不刻都挂念著家鄉、思念著家鄉襁褓中的兒子的。在料理店，宿舍面路的一側，有一扇落地大窗，直對著大路。大路上，每天車輛來往不息，機場大巴就從這裡經過。我常常都會趴在窗子上，望著匆匆而過的機場往返大巴苦思冥想，我什麼時候才能乘上這趟大巴，踏上返回故鄉之歸途啊！望著望著，有時甚至都會掉下淚，或至於淚流滿面。在日本打過工的人，無論男女，甚至五大三粗的壯漢也好，都不免有深切的思鄉之苦，而且都曾因此而掉過眼淚，或至失聲痛哭的。有逢月圓月朗的時候，我會找一個高地，披上滿天的星光，對著西北的方向，我知道那是我家鄉的方向，合掌沉思、默默祈禱，祝願家人平安、幸福和健康。
我們福州在日本京都的鄉親，偶爾彙集一起，就會飲酒而談福州的往事，酒到酣時，想到在家的快樂和在日本打工所吃的苦，就會相擁而泣，那可是稀里嘩啦的感情宣洩，撼天動地。不是男兒不流淚只是未到落淚時。鄉親們也會憧憬回到家鄉福州的情景。有人會問，各位回到福州的第一要做的事是什麼？多數人沉思後會說，回到福州的第一件事，就是吃福州的小吃。有說，吃鍋邊糊的，還說要配上大油條和福州海蠣餅；有說，吃福州撈化的，還說要是正宗福州的豬血撈化；還有說，是福州線面，還說要是味中味的豬肝泡線面、羊肉泡線面之類的。我說，我記憶最深的，是八一七北路上的，福州味中味，那裡的酒蛋線面和豬肝、肉片線面，有微微的福州老酒的鬱郁清香味，一碗下肚無限舒爽，是我的最愛，好過山珍海味。只可惜那時味中味門店已經不存在了，達明路的一家店上掛一個福州味中味的牌子，是招牌而已，卻再也拾不回昔日的味中味的味道和繁華光景了。我們這些在日本京都的鄉親，回顧家鄉，都選擇了家鄉的味道，可見家鄉的味道，對於遠離故鄉的遊子，比之其他的，無論什麼，都更是有著深刻的記憶和清晰的感受的。家鄉的味道，多麼的重要，真是很能夠喚起，遊子們對家鄉的懷念和思想的情感的。
其實日本的飲食也有我追念不已的，而且絕不是什麼聞名遐邇的日本名吃生魚片之類。生魚片，那在日本，雖是尋常之物，但是價格相對昂貴，不要說是我們這些在日本打工的人，即使日本人也不是隨便可以吃的，也只有在節假日的時候，才會有特別心思去享用生魚片的美味的。而這於我們，則更是因為價格昂貴的原因，並無緣於生魚片，這美味佳肴滋味的。其實，在日本，生魚片之外，還有日本的烤牛肉，也頗具盛名，與生魚片一樣，也是日本人的一大喜好。我在日本，生魚片沒有吃過，倒是燒烤牛肉享用過，甚至吃到過帶血的生牛肉。雖然也僅有一次。但是，無論生魚片還是生牛肉，在日本，卻並不是我惦念著的。我惦念著的，是日本最普遍的，中華拉麵和炒肉飯。我在日本大珉中華料理店，常點這道作為工作間餐的。日本的中華拉麵其實是改了版的日本面，用了中華拉麵的名號而已。讓我惦念不已的日本中華拉麵，是我們店裡最廣受歡迎的食品，凡是來店裡的人，幾乎都要點這道，彷彿是店裡的招牌菜。日本中華拉麵，食材、做法很簡單，將熟面在滾水裡撈出，置於大口碗里，澆上雞湯，在面上鋪滿燙熟的豆芽，擺上冬筍、肉片若干，一大把切段的細碎青蔥。這樣的做法，不只在京都，日本其他地方，也多是這樣。我回國曾經追尋日本料理店，他們做拉麵，就沒有日本的這種做法。大概在日本是針對日本人的做法，在中國對中國人的做法就有所不同。但是我特別，反而喜歡日本的這種做法。清淡爽氣，不溫不燥，有濃濃的青蔥的香味，麵條筋道滑爽，是我最著迷的，而且令我久久不能遺忘。炒肉飯有如我們的蓋澆飯。是將炒好的肉菜扣在白米飯上。肉是切成薄片的三層肉，菜就是洋蔥，用油大炒，澆上日本特有的鮮味醬油，吃的時候加上辣白菜就更好，我們店裡就有腌制。這樣的搭配很是味美可口，我在日本的時候常吃，終至於至今難忘。回國後，凡是見到日本料理店，我都會去尋找在日本當年的口味，但是，儘管找到的都只能是依稀相似。日本菜來到中國，那些適於日本人口味的，也要稍加修改以適應中國人。然而，即便如此，這樣的味道，也還是能讓我因之，彷彿找回舊日的時光，而興奮不已。
日本的飲食文化當然是生魚片最負盛名，然而日本的牛肉大餐也毫不遜色。我在日本儘管沒有福分嘗受生魚片的美味，但是牛肉的美味倒是嘗受到過的。日本公司每逢年終就有忘年會，老闆在這個時候是要解禳，讓辛勤一年的員工辭舊迎新飽食一餐的。一般選擇在年終的一兩個晚上，所有員工都參加。那天我們做完工，提前被公司的大巴車，送到事先約定的餐館。大概是常年約定的關係，公司和那個餐館的員工，相互之間都很熟熱。餐館是一處木質結構的樓房，有幾層之高。這樣的木構樓房，在多地震的日本是少見的。日本餐館的房屋一般多是鋼構框架，我曾經的大珉中華料理店，就是鋼構框架。完全木構的房屋罕見，我在日本還是頭一回見到。餐館古樸，室內所有都為木構，古色古香的，所布置有美國西部牛仔的風格。公司包了整個餐店，樓上樓下。我們中國打工的，圍坐一桌，桌子長條，兩邊坐人，有燒烤和火鍋用器置於其上。餐館專事燒烤牛肉，所有菜品都與牛肉相關。燒烤是日本人一大喜好，尤其是燒烤牛肉。日本街店，不只是生魚片之類的日本料理店多，燒烤的牛肉店也多。在日本逛街，一側的店面，不時總有牛肉燒烤的濃郁味道，撲鼻而來。我們卻總是嗅得其香而償不到其味，不免遺憾。也只能是在這忘年會上，有機會嘗到日本烤牛肉的地道味道。當一盤盤腌制好的牛肉端到你面前，任你置於炭火上盡情的燒烤的時候，你會感到生活的富足和愉快。牛肉不同的部位，燒烤不同的火候、時間，出來的牛肉，都有不同的味道，日本人是善營此道的。我們看著日本人的燒烤和吃法，模仿著，才感受到，日本人的做法才是最具味道，最鮮美可口的。不僅是燒烤，還上一些生吃的，有牛腎和小牛肉，都是帶血生吃的，甚是恐怖。日本人似乎特別喜歡。大概是價格貴的原因，提供有限，一桌僅一盤。我們當然的要償其鮮了。拌上麻油、日本味鮮醬油、撒一些不知名的粉，就可以小口品嘗了。之前大快朵頤的日本人，這會兒，也津津有味的，細嚼慢咽起來，身怕那種美味，沒有被味蕾盡數吸收，而有所遺憾似的。我至今沒有忘記那種難得的，鮮潤柔爽滑順的滋味。那時的滋味，我自今不忘，以至後來曾三番日本，都去追尋這個味道。雖未能如願。
我有時想，日本人是很能夠知道，也很能夠感受到，新鮮甚至帶血生肉味道的，無論生魚片還是生牛肉。這種野性的品格，是否與他們民族具有的侵略性有聯繫呢？日本民族自古以來就四處侵略擴張，也曾不斷騷擾我國邊境。近現代更是瘋狂到，把侵略魔爪伸向我國及亞洲各國，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其野蠻程度令人髮指。我在想，是否就因為日本民族的茹毛飲血的血腥性，而至於日本人的強烈的侵略性的呢？相之比較，我們華夏民族，以五穀雜糧為生活，沒有生食紅肉的習慣，我們民族曾經的發達強盛，仍然以寬容為懷，以柔性治國，從不侵略、奴役他國。我們五穀雜糧的飲食，是與我們民族的品格相關係呢？這是否也值得我們去思考研究呢。
日本企業有一個夏休性質的假期，這樣的時候，企業就會組織到日本的名勝地旅遊。那年，水島老闆組織我們，到日本的海濱旅遊。是一處距離京都很遠的地方。我一直就不知道旅遊地的名稱。只知道我們乘坐的大巴車，走了一個整天才到達的地方。那是一個人跡罕至的海濱小鎮，設施簡陋。住的是一個大廳，有兩個排球場的大小，不分男女，都睡在一個大廳，通鋪且男女混雜。一些平時比較好的年輕男女，甚至睡一個被窩。這大概是日本人的風俗，我聯想到日本澡堂男女混浴的習俗。
前往旅遊地的一路上，穿過崇山峻岭，兩側風光逶麗，高大的樹木林木鬱鬱蔥蔥，你會有突然從城市到鄉村，到山區，到森林的別一樣的感覺受。清新、秀麗、美輪美奐。你會感到被美麗的大自然的一次洗禮。之前的勞作之苦之累，頓時煙消雲散。一種輕鬆、舒爽，立時圍繞你而來，煩惱和以往的所有不愉快，也會頓然消失。這也許就是日本企業，夏遊的目的。環境里，日本人會驕傲的告訴你，這就是他們美好的祖國，是他們夢寐以求祖國美麗的山水畫卷。日本的山林村寨確實美。樹木高大，聳入雲端，青青蔥蔥，濃濃鬱郁，撐起整個藍天。一排排的林木，有次序的向前延伸，樹木枝幹粗大，幾個人才可以環抱。日本是很懂得保護環境家園的，即使工業時代，需要更多的樹木利用，他們也只會從國外進口，而絕不開放自己的深林。日本這眼前的深林樹木，都是大幾十年長成的產物。眼見這番情景，想到我們國家正在進行的改革開放，對於深林資源的開發利用，是以破壞環境和資源為代價的，就會感到一種失落。日本是一個資源貧乏的國度，他們的資源保護已經成為全民和國家意識，才會有如此的強烈和周到，這是令我敬佩和仰止的。想到此，不禁為日本人的精明智慧讚歎，為我國發展擔憂。日本的鄉村也保護周詳，經過的地方，正值夏季稻收，金稻滾滾，一片連一片，山地是層層梯田，遠遠望去，金穗彷彿由山下滾上了山坡。村落點點，木房白牆黑瓦，古拙別緻，最高兩層，屋頂煙囪漂出縷縷青煙，一派鄉村絕美景象。車過這裡，不要下車感受，就有一股濃濃鬱郁的桃花源般，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的，理想小國寡民生活情景和氣氛，裊裊襲來。不禁欣賞、羨慕、欽佩之至了。
海濱度假的夏遊，主要是海，這裡的海水至清，幾米的水下都看得清楚，而且遊人絕少，日本人對我們說，日本夏季海濱旅遊旺季，那些著名的景點，遊人眾多，不堪重負，不能很好休閑和遊玩的。選擇這裡，雖然遠一些，但是風景和海的美麗，一點不遜色於任何地方，更有遊人少，可以盡情的優勢。日本雖然緯度高，但是到了夏季，在最炎熱的時候，氣溫也有攝氏36、7度。城市炎熱不堪，這裡氣溫適度，風景宜人。海面微風徐徐，海浪輕輕拍打岸岩，一派和祥。我們在這一片美景風光中嬉戲，遊玩了好幾天，心曠神怡，幾個月甚至一年以來的勞作疲憊，和日本以來的思鄉之苦，一時頓消。看日本員工年輕男女，在清澈的海水裡，嬉笑打鬧，玩得也忘乎所以，還真是佩服，日本企業的夏休活動是有它的一番企業文化的實在意義和道理在的。
日本人是好酒之徒，海濱旅遊豈能少得了酒。隨車帶來的酒有三種，日本清酒、啤酒和法國白蘭地酒。日本人喝酒是有講究的，啤酒是大口喝，一般用大口的啤酒杯，一次相對多喝些；清酒是小杯，一小盅一小盅的小杯慢飲；法國白蘭地之類，是大杯的白水加上白蘭地酒，慢慢喝，說是法國白蘭地是喝味道的，要加水，純酒的味道反而不好。我喜歡日本啤酒，而且一定是生啤。日本生啤我在日本料理店喝慣了，那味道太好，我用瓊漿玉液來形容不為過。其他一些啤酒，是稀的，而日本生啤則是漿液的，濃濃的啤酒芳香之味，入口清爽奪鼻而入，身心的熱量一時升騰起來，血液逐步高漲，什麼樣的疲勞和煩惱都會被一時淡化了的，你因之會感到生活的幸福快樂和甜美。世界上還能有什麼樣的酒，能夠與之比美呢？日本是啤酒王國，據說明治維新引進，為日本人接受喜愛，之後逐步發展，到現在，日本是世界啤酒生產和消費最大的國家。日本人好酒卻不勝酒力，在日本經常看到，喝醉的日本人倒在街頭，但是這樣的人並不希望有人幫助解救。我曾經幾次見到了，去幫扶他們，反而被他們一頓臭罵。緣由自今不清。恐怕也與這些個酒醉之人，還要享受酒的陶然，怕被打擾有關，也未可知的。有時與日本人喝酒，高度酒幾杯下肚，我們還沒有感覺，日本人就醉了，一塌糊塗，搞的氣氛不好。日本人喝酒，喜歡唱歌，手舞足蹈的，都是日本民間小調，很有韻味，會感受到日本民族的另一面：友好和善快樂。日本傳統受中國文化影響最深，你到日本任何地方，都可以感受得到，所以日本人總是豎起大拇指稱中國人聰明，他能不這樣嗎！其次才是西方文化，明治維新以來西方文化的影響也是顯見的，但是只居於第二位。日本自身的文化只能排在第三位。其實即使日本標榜的自身文化也留有中國文化影響的影子。就有如酒文化，就有深刻的中國酒文化的烙印。我相信，日本甚至釀酒技術都來自中國。漢字對於日本影響無法迴避，日本文字改革試圖改變，卻終究無法做到。歷史對於日本是個揮之不去的包袱。
五、
人們往往是，苦的日子度日如年，快樂的日子越過越快。我在日本的日子，進入倒計時的時候，日子是過得越來越快的。到了這個時候，回顧那些過往的艱苦歲月，便覺得恍如一日，沒有留下太多值得回顧的東西。之前一直是期盼著能儘早回國，可是到了就要回國的這個時候，反而有了更多一些的依依不捨。總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我是堅決要走的，倒是與我一道打工的一些人，多是勸我再留下來。他們說，你不用急著回國，你在日本一天就可以賺到國內一個月的工資，多留一年，就賺到國內三百多個月工資的錢。但是，我回國的決心已定不會動搖。這是因為，我在日本沒有前途。我只能和這些個工友們一樣，不會有其他出路。在日本，像我這樣學文科的，並沒有知識優勢，文科需要語言能力，無論我在日本呆多久，我的日語水平，都比不上日本的一個高中生，這毫無懸念。日本是一個保守性很強的國家，在語言運用方面，日本公司寧願雇一個高中生，也不會雇我。這不比理科生。理科生有技術優勢，他們並不需要有很高的語言能力，就能找到相對適應他們的工作。另外，我來日本本來就不是只為打工的，是求學不成才淪為打工的。大家多勸我留下，倒是長樂哪位耍猴拳的，是積極鼓動我回國的，而且是身怕我被其他人說動，留在了日本了。他對我說，你不必跟這些打工的一般見識，他們沒有文化，回國幹不了什麼事，你不一樣。其實我是知道他的良苦用心的。因為他知道，只要我在這裡一天，他就無法成就他的想法。當然我當時也並不知道，這傢伙，其實包藏禍心，他是想在我走後，他趕走其他工友，自己兩三個人獨霸一條生產線，獨享更多的錢。
我歸國買的是船票，鑒真號，當時這是一艘往返於中國上海和日本神戶的客貨兩用船，每周一次往返。我沒有選擇乘飛機，是因為飛機票價貴過三倍以上，還有是，飛機已經乘過，這次乘船，換一種方式，也看看旅途大海的風景。在船上，有兩天兩夜的旅程，做個休息，解除在日本日子的勞頓之累，賞心悅目於海上風光，也是絕好的。
我記得那是11月初的一天。那天一早，所有和我一起打工的工友們，有7人，都來送我。我們買的是JR城市輕軌列車票。我買的票，是直接從京都到神戶的。而工友們買的，卻是從京都到奈良的票。沒有和我一樣買直接京都到神戶的票，是因為要逃票。沿用一貫以來的做法，就是買到奈良，然後經大阪逃票混到神戶。我不能逃票，是怕萬一被扣住了，誤了船期。在日本，我們曾經遠行，都這樣逃票的，而且屢屢得逞，從來沒有出過狀況。但是，這一次，就在我要離開日本的這一次，就出了事了。我們是要在日本大阪，轉程其他地鐵去神戶的，在轉乘途中，我們的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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