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球燒烤見天皇，特朗普訪日看似增添「令和甜度」，實則難掩美日分歧

28日，美國總統特朗普結束了為期4天的訪日之行啟程回國。

這幾日，日本首相安倍晉三為來訪的特朗普精心「定製」行程：見日本新天皇、「高爾夫外交」、觀看傳統相撲比賽……美日領導人亦再次大秀私人親密關係和國家同盟關係。但分析認為，儘管所謂的「美日新蜜月」看似增添了「令和甜度」，但在熱絡的表象之下，卻是難以掩蓋的分歧。

費心款待

25日下午，特朗普抵達東京，開啟了他作為日本「令和」時代首位國賓的訪問之行，為期4天。當天，特朗普受到日本外務大臣、美國駐日本大使和其他一些官員迎接。特朗普當晚在美國駐日本大使官邸舉行的招待會上說：「真誠希望『令和』時代美日經濟關係更深、更強。」

26日上午，特朗普乘坐的專用直升機降落在千葉縣「茂原鄉村俱樂部」的高爾夫球場上，安倍親自前往迎接。儘管千葉縣當天艷陽高照，興緻盎然的兩人還是「再續球緣」約兩個半小時。

這是特朗普和安倍第五次上演「高爾夫外交」，儘管安倍去年在球場上摔了個「大馬趴」。在春光明媚的背景下，這兩位年過半百的領導人還是不忘玩起自拍，照片中的兩人面帶笑容，頗有喜感。

高爾夫之後的午餐菜單也是一個亮點。據日本外務省介紹，日方特意為特朗普準備了他愛吃的雙層芝士漢堡，裡頭夾著美國進口牛肉。值得注意的是，日本日前剛剛「放行」美國牛肉進入該國市場。

特朗普此次還受邀參加了一項頗具象徵意義的活動——觀看相撲比賽。26日下午，特朗普夫婦與安倍夫婦來到東京兩國國技館，一同觀看大相撲夏季賽事「千秋樂」比賽。兩位領導人並未就坐二樓貴賓席，而是坐在相撲場地附近的「升席」上。日方還特意為特朗普準備了座椅，而非普通坐墊。

據悉，日本人頗為推崇大相撲，將其視為「國技」，特朗普是首位觀看大相撲比賽的美國現任總統。在比賽最後，特朗普做了其他美國總統從未做過的事情——穿著鞋子走上相撲場地，為獲勝選手頒發又大又重的「美國總統杯」。

結束相撲觀戰後，安倍夫婦與特朗普夫婦來到東京六本木的爐端燒店，這頓晚餐包括烤雞肉、和牛、香草冰淇淋。據報道，日方選擇這家餐廳的初衷是考慮到特朗普偏愛食用紅肉。「今天，（日本）首相和我談了很多有關貿易、軍事和其他方面的問題。我認為我們度過了非常富有成效的一天。」特朗普在晚餐開始時說。

「吃喝玩樂」模式全開，沐浴在聚光燈下，特朗普此行如度假般愜意。「周日就是為了讓特朗普開心。」美聯社寫道。有分析認為，安倍為特朗普精心安排貴賓禮遇，是希望其「帶著好心情」進入下一環節。

27日，特朗普此行終於進入「正題」，日本德仁天皇和皇后為其舉行隆重歡迎儀式。日本明仁天皇4月30日正式退位，新天皇德仁5月1日即位，啟用年號「令和」。特朗普是日本進入「令和」時代以後接待的首名國賓。據報道，德仁與特朗普在日本皇宮「竹之間」會面大約15分鐘，話題圍繞德仁即位、日美交流、日本文化展開，氣氛輕鬆友好。

據悉，安倍之所以成功說服特朗普對日本進行國事訪問，是因為他告訴這位原先不太樂意的朋友，對日本人而言，新天皇即位的重要性約是「超級碗」（美國重量級體育賽事）的100倍，特朗普表示自己無法拒絕——行前，特朗普一直熱切期待著活動盛況，他23日在白宮吐露，自己即將作為貴賓出席日本「近200年」一遇的「盛大活動」，難掩激動、得意之情。「安倍非常明確地對我說，你是貴客。」特朗普在動身前表示，「只有一位貴客，你就是這位貴客。」

結束與德仁的會面後，安倍與特朗普舉行了第11次美日首腦會談。可惜，日方愜意的行程安排還是沒能「堵」住特朗普的狠話。特朗普在會談開始前表示，美日關係「從未像現在這樣好」，但他同時批評美日之間「巨大的」貿易不平衡問題，並稱正在努力解決這個問題。

據報道，這次會談近3小時，涉及貿易、朝核、伊核等當前國際熱點話題。雙方在會晤後沒有發表聯合聲明，而是召開聯合記者會。日媒認為，不發表聯合聲明的理由很簡單，即日美雙方在所涉議題上存在分歧。當天下午，特朗普還與日方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遭朝鮮方面綁架人員的親屬會面。

28日上午，特朗普與安倍一同前往橫須賀基地，登上「加賀」號直升機驅逐艦視察並發表講話，重申美日同盟關係的重要性。據悉，這是美國總統首次登上日本護衛艦。兩位首腦一同視察「准航母」「加賀」號，意在展現牢固的日美同盟關係。特朗普在競選期間就多次批評日本在享受美國保護的同時「擔當不足」。此次日方安排特朗普登艦視察，似乎意在提醒特朗普，日本不僅願意提升防禦能力，而且願意購買美國軍火。

當天下午，特朗普一行離開日本，結束此次訪問。

「魅力攻勢」

「在當前這批世界領導人中，美國總統特朗普和日本首相安倍晉三的關係有點獨特。」英國廣播公司（BBC）寫道，安倍沒有錯過任何與特朗普互動的機會，自特朗普出任美國總統以來，安倍與他的見面和通話超過40次。早前還有傳聞稱，安倍提名特朗普角逐諾貝爾和平獎，日本政府既沒有證實也沒有否認這一說法。

特朗普和安倍之間的頻繁往來本已被各方視為「美日新蜜月」，而特朗普此次訪日似乎更強調「令和甜度」。安倍對特朗普施展新一輪「魅力攻勢」，「這一切都是為了保持安倍與特朗普為追求華盛頓與東京之間平穩、有益的關係而發展起來的親密私人關係。」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寫道。

特朗普此行創下不少先例，日方不僅給足「面子」，還給足了「里子」——給美方送上兩份「大禮」。

其一，特朗普27日在和安倍會談後舉行的記者會上主動宣布：日方有意購買105架F-35隱形戰機。不過，一架隸屬日本航空自衛隊的F-35戰機剛於上月失事，安全性能引發質疑。

其二，日本政府27日表示，擬將信息技術和電訊行業列入限制外商投資的名單，新規將從8月1日開始實施。儘管日方沒有提及哪些國家或公司將受影響，但有分析認為這是日本在迎合美國近期的步調。

根據美國前貿易代表副助理格倫·福島的說法，特朗普自視甚高，喜歡當第一，如今成為第一個去看相撲比賽的美國總統，第一個見到新天皇的外國元首……安倍已經「摸清」特朗普的心理，準備了紅地毯、盛大儀式，特朗普很享受這次訪問。

美國智庫伍德羅·威爾遜中心東北亞事務高級助理後藤志保子說：「從一開始，日本的策略就是真正接觸特朗普本人。正是因為他們知道奉承心理，才讓日本贏得了特朗普的好感。」安倍也為其他國家領導人創下了先例——如何與一位反覆無常、無法預測的總統接觸並取得進展，他的奉承做法引發關注，甚至效仿。

英國《金融時報》指出，有日本媒體將安倍的做法稱為「娛樂外交」。也有一些批評人士認為，這位日本領導人就像一個過於熱切的推銷員一樣，卑躬屈膝。

難掩分歧

對安倍而言，26日是他與特朗普面對面共處一整天的難得機會，直到晚宴兩人一直形影不離。而對日本來說，關鍵問題在於，安倍是否能將「魅力攻勢」轉化為實際成果。

儘管再秀親密，但雙方分歧仍然難以掩蓋，尤其對商人出身的特朗普來說，念念不忘的還是美日貿易逆差問題。布魯金斯學會日本問題專家米亞·索利斯認為，安倍成功地避免了特朗普的憤怒，但「未能使日本免受貿易方面負面事態發展的影響」。

儘管特朗普和安倍27日確認日美同盟關係，但會談未就日美貿易談判中雙方關心的實質性問題達成一致。目前看來，日美關於這一「硬核問題」短期內恐怕難有進展，因為雙方存在顯著分歧，僵局難以突破。

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副主任宋國友對解放日報·上觀新聞指出，日美貿易協定談判已經進行了一段時間，其間有很多反覆。雙方在農產品、汽車關稅上存在分歧反映出一種結構性問題，而這不是通過見新天皇、吃烤肉等活動就能談成的。鑒於雙方都不願意讓步，美日貿易談判可能還會持續一段時間。

確實，兩國代表就貿易分歧舉行了多輪磋商。宋國友指出，美日無法達成貿易協定會對美日關係產生影響，在貿易領域的重大分歧始終是制約美日關係發展的限制性因素。但也要看到，除了經貿，兩國關係還受到安全、地緣政治等因素影響。

上海社科院國家高端智庫資深專家、上海交大日本研究中心顧問王少普對解放日報·上觀新聞說，特朗普上台後推行「美國優先」和反全球化政策，這給美日在經濟領域造成矛盾，日本經濟受到相當大的傷害。其實，特朗普將日本視為經濟競爭對手的觀點可以追溯到上世紀80年代，那時日本戰後經濟崛起和騰飛達到了一個開花結果的時代。

特朗普就任後不僅宣布美國退出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PP），多次指責日美貿易尤其是汽車領域的貿易「不公平」，還把日本關在美國關稅豁免的大門之外……特朗普的種種舉動也引發質疑——安倍討好善變總統的策略是否奏效。王少普認為，特朗普在經貿領域的種種舉動令日本處於被動狀態。

一方面，隨著日本經濟放緩，安倍正在試圖阻止特朗普政府實施破壞性的汽車關稅政策。按照美聯社的說法，在安倍的笑容以及與特朗普「個人友誼」的背後，隱藏著他對特朗普威脅對日方汽車產品加征關稅的深切不安。

另一方面，美方一直尋求擴大向日本出口牛肉等農產品，要求日方進一步開放市場，取消或下調農產品關稅。特朗普25日說，希望這次訪問調整美日貿易「失衡」狀況，讓雙邊貿易「更公平一點」。

不過，由於日本國會參議院選舉將在7月舉行，為選情考慮，安倍或在關稅問題上態度謹慎，盡量避免讓步。還有分析認為，特朗普也不得不斟酌，如果 「極限施壓」日方，可能不利於安倍所在自民黨的選情，進而動搖日美關係。值得注意的是，談及美日新的貿易談判，特朗普27日表示，也許在8月能公布一個很好的消息。這個時間節點，也似有照顧到自民黨選情之意。

安倍在27日的記者會上也刻意迴避了記者有關日美貿易談判的提問，轉而強調日本企業對美國經濟的貢獻，並表示雙方在會談中就加快日美貿易談判進程達成一致。分析人士認為，這說明美日兩國目前並未就雙方關心的農產品和汽車貿易等實質性問題達成一致，未來兩國貿易談判仍將處於拉鋸狀態。

在安全方面，有分析稱，日本的安全依賴於美國，因此安倍一直尋求與特朗普建立友好關係。眼下，日本正小心地關注著特朗普和朝鮮領導人之間正在萌芽的友誼。日方希望美方對朝核以及導彈項目保持施壓，謀求美方協助解決「綁架問題」。27日，特朗普在記者會上重申他日前在推特上的表態——他本人並不為朝鮮近期進行的短程導彈試射感到「困擾」。這一觀點顯然與東道主日本「唱反調」——日本政府表示，朝鮮最近試射短程導彈違反聯合國決議。這段「插曲」，無疑也突顯出美日之間的不同步和分歧。

不少分析認為，特朗普此次訪日象徵意義大於實際意義。不過，美日首腦近來走動得格外頻繁，兩人在未來一段時間仍有接觸機會。安倍4月26日至27日剛剛造訪華盛頓；特朗普5月25日至28日訪問日本；特朗普還計划出席6月底在大阪舉行的二十國集團峰會；8月，七國集團峰會將在法國舉行；9月，聯合國大會將在紐約舉行，特朗普和安倍或許還有更多機會見面。

（編輯郵箱：ylq@jfdail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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