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故事 > 故事:新婚丈夫高冷卻待我極好,心中甜蜜卻不知,他利用我的命做賭注

故事:新婚丈夫高冷卻待我極好,心中甜蜜卻不知,他利用我的命做賭注

故事:新婚丈夫高冷卻待我極好,心中甜蜜卻不知,他利用我的命做賭注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橘文泠

1

「請大伯母喝茶。」蘇墨綉彎了腰,雙手高舉過頭。

直到她覺得手開始有些顫抖,茶盤才忽地一輕,耳聽瓷器輕扣的聲音,啜飲茶水的聲音,然後是動聽的女子聲音:「你就是奇風的續弦?抬頭我看。」

她依言抬起頭來,天光從屋頂的天窗透下來,映亮了眼前婦人的臉。

細緻的眉眼,年少時該是鮮艷而妍麗的。只是皮膚長年不見陽光顯得異常蒼白,配上烏黑的發,腦後髮髻上那根銀簪暗淡的光澤——

乾乾淨淨,冷冷清清,正是未亡人的樣子。

「長的倒是很不錯。」婦人向她笑了笑:「雖不及虹兒那孩子,也算是個美人胚子了。」

這話褒貶不明,她只得低頭又拜了一拜:「謝大伯母誇獎。」

頭頂上方傳來輕輕的笑聲,然後——

「我乏了,你回吧。」

就這樣下了逐客令。

從貞樓里出來,墨綉終於鬆了一口氣,跪得久了膝蓋有些生痛,於是她在假山裡的一個僻靜處坐下歇息,誰知才剛靜下來,就聽見不知誰覷著四下無人,正在說閑話。

「新奶奶進貞樓啦?」

「是啊,也不知道怎樣了,都說裡頭住著的那位脾氣不好……可也難怪,年紀輕輕就死了丈夫,關在這麼個樓里守節守了幾十年,是我早瘋了。」

「就是,你可聽說過沒?說東家被人下過咒,大兒子的媳婦都沒好結果,前些年大奶奶不是就難產死了?」

「那這麼說,這回的新奶奶……」

聲音漸漸的輕下去,想是說話的人遠去了。墨綉揉著膝蓋想剛才那些話中的意思——

大兒媳都沒好結果?似乎的確是這樣,她的丈夫李奇風是長子,他結髮的妻子書虹三年前難產而死。而剛才貞樓里的那位長輩則是李奇風的大伯母,閨名叫做玉玲,她也是長子之妻,成親未足一年李奇風的大伯便遭歹人刺殺而亡。

喪夫,短壽……李家的長子媳婦果真都沒有好結果。

那麼,如今她也在這個位置上,她會有怎樣的結果?

她懷著疑慮回到房中,冷不防與李奇風撞個滿懷。「怎麼這樣冒失?」他皺了皺眉,英武的面容更見了些威嚴。

她沒想到會在這時遇見他,頓時說話都結巴起來:「我、我去向大伯母請安了。」

李奇風有些莫名地看了看她,半晌才說:「那很好。」

隨後他仍舊向外去,忽然又好像想起來什麼似的回過頭來:「今晚我與人在鴻賓樓談生意,不用等我。」

她低頭,說一聲:「是。」

直到他的腳步聲再也聽不見她才抬起頭來,卻發現人已走得連背影都看不見了。輕嘆一聲轉身進了房,見負責洒掃的丫頭正更換神龕兩邊的鮮花,香爐里也多了燃著裊裊青煙的一枝香,她記得出門前並沒有看到這枝香,於是明白為何會意外遇到李奇風。

他,一定是特地回來上這一枝香。

想到此處,她忍不住上前仔細端詳那神龕里的相片,那是書虹的相片,就像玉玲說的那樣,書虹生得很好,柳眉鳳目,櫻桃小口,有著嬌艷明朗的笑容,相片里她穿著裁剪得當的旗袍,頸上的珍珠項鏈更襯出她脖子根嬌嫩白皙的肌膚。

雖然三年前她就已經死了,可墨綉知道,在李奇風的心裡,這個叫做書虹的女子仍然活著。

經常,她會看見李奇風獨自凝視這相片,很久。

2

晚上,一家人圍著桌子吃飯,除了墨綉之外還有小姑奇卉,二娘雅萱,以及雅萱的兒子奇嵐。

李奇嵐是個遺腹子,今年才九歲,遠遠未成氣候。聽說李奇風還有個同胞兄弟,可三年前便出走了,不知音信。

李家人丁不旺是個事實,也難怪上上下下都只見李奇風一個人在忙碌。

「新奶奶來了這些日子,可還住得慣?」說話的是雅萱,她雖是長輩卻只是個偏房的姨娘,因此對墨綉還是要用恭敬的口氣。

墨綉笑了笑:「沒什麼不慣的,二娘費心了。」

「大哥也真是,這才拜堂幾天,就撂你一個人?」奇卉跟著發話:「生意就那樣要緊?」她口氣里很是為她抱不平。

十七歲的姑娘家,大約覺得夫妻夫妻,就該好得跟一個人似的,成天焦不離孟。

墨綉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大哥去和什麼人談生意?」奇卉又問。

「是個南方來的大客商,好像叫什麼季成軒……要談蠶絲的生意。」她喃喃地說著,忽然發現奇卉笑著看自己,不由得奇怪:「怎麼?」

「大哥連這些也告訴你,他總說女人家不該過問生意上的事。」奇卉伸出兩手,大拇指互相碰了碰,一臉賊賊的壞笑:「他待你真好。」

墨綉臉上一紅,低下頭去了。

一頓飯吃得辛苦,要聽,要說,要在適合的時候裝出適合的樣子來。

飯後墨綉就回了房,掩上門,整個人立時靠到門板上,她環視空蕩蕩的屋子——想起中午時李奇風說,今晚他不回來了。

那時他是回來換衣服的,可等她替他打理好了衣裝,他卻忽然拉住她的手。

她的心砰砰跳,然而下一刻他卻開始說生意上的事。

「為什麼和我說這些?」他一說完她就忍不住問,其實他在外面做了什麼事,見了什麼人,她一點都不想知道。

她也不認為自己有資格知道。

「我是這個家的主人,我做事不需要別人來問為什麼。」他這樣說,口吻是不容辯駁的權威。

她除了低頭說是之外沒有別的選擇。

「不管怎麼說,現在你是女主人,家中會有人問起我,你該知道怎樣回答。」

最後,李奇風還是給出了這樣的答案。

他只是需要一個打理李家的人……只有這樣了。所以他們有名無實,相互間客氣生疏,當一個人說話,另一個就只有聽的份。

她眨了眨眼,覺得有什麼順著臉頰滑落下來,再看時,神龕邊的燭火也變得朦朧。

「新奶奶。」有人敲門,傳來蒼老乾澀的聲音:「貞樓的奶奶有請。」

夜裡的貞樓比白天更加陰森,只有桌上點了一盞燈,燈火映亮了玉玲蒼白的臉,眉目益發鮮明,竟有種懾人心魄的美。

「大伯母。」墨綉情不自禁行了跪禮。

「你來了。」玉玲向她笑了笑,隨後便專註地去挑燈花:「聽說,奇風今個兒去和一個南方來的客商談生意?」

墨綉抬起頭來,有些吃驚地張著嘴。

「別看我不出這扇門,可家裡還真沒什麼事我不知道。」玉玲說著看了看一旁一言不發的老婦。

那大約就是她的耳目了。

墨綉心領神會,「不知您叫我來有什麼事?」

「你替我帶封信給那個客商。」玉玲將桌上的信丟給她:「打開看看。」

她看了。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韋莊的《思帝鄉》,最是風流旖旎。

不是一個守節的寡婦該寫的。

更遑論寫給一個男人。

「大伯母……」她驚疑,不知所措。

「好孩子,照我說的辦。」玉玲向她笑,半張臉被燈火映得清晰:「這對奇風有好處。」

3

墨綉聽李奇風說過那個季成軒就住在鴻賓樓的天字型大小上房,她將信交在櫃檯,只說給天字型大小上房的客人,鴻賓樓是桐城首屈一指的酒樓,出差錯是斷斷不會的。

然後她匆匆趕回,出門時天上開始飄細雨,綿綿密密,一路行來她只覺得斗篷漸漸沉重,又怕人看見是以將風帽拉得嚴實低著頭走路。這樣一來二去,當她覺出不對抬頭四顧——

才知道自己竟迷路了。

這是條頗繁華的巷子,兩邊家家都開著門亮著燈,燈光不似別處昏黃,而是妖嬈勾人的紅艷,門口又多站著年輕的女子,脂粉將五官塗抹得鮮明,旗袍勾勒出柔軟的腰肢,裸露著水蛇一般的雪白臂膀,不時輕笑。

還有時興的曲子從樓上傳出來:「浮雲散,明月照人來……」

不知是有人彈唱,抑或是留聲機里正放著唱片。

這裡是花街。

墨綉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只聽往昔父親和幾個兄長議論中偶爾說起,知道是不正經的地方。

她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

就這樣獃獃地立在街心,茫然不知所措,對身後急馳而來的危險一無所知——

那輛馬車行得極快,又是天黑路滑,當車夫看見她時只來得及大叫:「讓開!」

然後是一片兵荒馬亂,馬嘶鳴,人叫罵,還有圍觀者驚呼的聲音。

萬幸的是車子及時停住並未真的撞著了她,可墨綉受了驚嚇癱倒在地,看著那匹黑色的高頭大馬動彈不得。

有人從車上下來,慢慢走到她面前:「你怎麼在這裡?」

竟是李奇風。

她頓時張口結舌,不知該怎樣說明眼前的情形,過了半晌才喃喃著說:「屋子裡只有我一個人,我害怕……出來找你。」

他聽了,俯下身來看她,深黑的眸子像是夜空,難以捉摸。

墨綉想他一定已經識破了自己這蹩腳至極的謊言。

下一刻李奇風一手摟住她腰間,一手抄在她膝彎將她橫抱起來,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輕道:「回去了。」

他的鼻息拂在她耳邊,害得她全身都熱起來,可隨後又想到是在花街遇見了他,心裡便不免涼了下去。

這夜,李奇風在她房裡留宿。

他身上有酒的味道,舉動也不甚溫柔,彷彿刻意忽略她的纖弱和羞怯,只是一味地去得到和佔有。

事後他擁著墨綉,低聲問:「我娶了你,你恨不恨我?」

她的目光里仍帶著些茫然,聲音卻是清晰而堅定的:「你娶我就是救了我,你是我的恩人,我感激你。」

這話並不是誇張,她雖然姓蘇,卻並不是蘇家的女兒。母親帶著她到蘇家做了小妾,卻未及生下一男半女便告辭世,從此她就成了蘇家一個不用工錢的下人,任打任罵,苟且偷生。

李奇風要與蘇家結親,這是利益婚姻,且是續弦,李奇風又出了名的冷情,蘇夫人捨不得獨生女,便想起她來。

他不嫌棄她只是個拖油瓶,娶了她,她就此脫離蘇家那片苦海。

她感激他。

當然還有一個秘密是不能說的——

平日蘇夫人和小姐去戲園子看戲,她在一旁侍侯,偷偷地在竹紙上畫台上身段優美的戲伶。而對面包廂里就坐著李家的人,她總能看見李奇風,他很少出現,來去匆匆,可當他來時她便看不見別的人了。

她好奇他為什麼總是緊著眉頭,她真想撫平他眉間的褶皺。

如今她知道了那是因為書虹。

其實墨綉所求的很簡單,只要李奇風能將專註於那張相片上的目光,分與她一些就好。

她希望他能愛她,只要一點點。

4

後來她依舊替玉玲傳信,第二次去鴻賓樓時她遇到了季成軒本人,男子已過中年,可看他灰白的發與滿是滄桑的眼眸,又讓人覺得他經歷過遠超於這個年紀所能承載的風霜。

他的心中,必然刻著一些無法言說的秘密,這負擔重逾千斤,消耗著他的生命。

看到玉玲的信,季成軒那樣驚喜,彷彿一瞬間年輕了幾歲。

那些信墨綉事先都看過,都是一些古人的情詩,熱戀中的男女或都會背誦上幾句,可季成軒的樣子就好像那些詩是只寫給他一人的。

她羨慕玉玲,多年來始終被人如此傾慕。又敬佩玉玲,她以守節之身這樣行事,是冒大不韙,是將生死都置之度外。

所以她願意襄助。

這夜她帶了回信給玉玲,季成軒在信中說他這些年走過的地方,做過的事,說起他的萬貫家財,說只要玉玲願意他便帶她遠走高飛。

可玉玲看了信,只是笑著說:「我就知道他是不甘於人下的,總有一天要出人頭地。」

然後她又問墨綉:「他看來如何?」

墨綉說季先生看著還是氣宇軒昂的樣子。玉玲聽了大笑,帕子掩著嘴,黑白分明的眼中映著跳動的燭火:「那是,當年他初到桐城,走在路上,姑娘家看得眼珠子都要落下來。」

她言語中有著不容置疑的驕傲,為她的情人也為她自己。

玉玲年少時自然也是極美的,與季成軒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只是不知當年有了怎樣的經歷,以至於最後落得如今這樣一個結果。

又或者,事情其實還沒有結束。

看天色,李奇風很快就要回來,於是墨繡起身告退,臨出門時忽聽身後玉玲說:「看你春風滿面,奇風待你可好?」

她聞言回過頭去,看著玉玲似笑非笑的臉,想起她說過這家中沒有什麼事能瞞過她,於是垂首說:「他待我很好。」

很疼惜,很溫柔,只是不愛——她知道。

「我看得出來,」玉玲走到她面前來,夕陽的光落在她臉上,竟似起了紅暈:「你對他是真的有情。」

墨綉只覺得臉熱。

「可要小心。」玉玲輕笑了一聲:「管住自己的心,別陷得太深。」

她的口氣那樣虛無飄渺,不知是在對誰說話。

「情深有什麼好,情深不壽。」

情深不壽,這是不祥的話,卻也是被無數次驗證過的。

用情太深,往往不易長久。

墨綉在房中想著這句話,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香囊上的穗子。直到李奇風進來看見她這個樣子,笑著說了一句:「這香囊做的好,哪裡買的?」

她這才回過神來,低頭看腰間的香囊,綉著蝶戀花的圖案,做工異常精緻。

是二娘雅萱拿來的,她說她在家中無事,所以做些女紅來消遣。墨綉看得出她的討好之意,想來是見李奇風近日對她好了,所以來套近乎。

「是二娘做的。」她如實說。

李奇風當她的面沒有說什麼,只是幾天後他拿了一個綉著魚戲蓮葉的香囊回來,說是端午將至,送她些小玩意應個景。

他雖不明說,墨綉卻明白他言下之意是不喜歡她與雅萱親近,從此蝶戀花的香囊也就鎖進了首飾匣里,再也不見天日。

可不知是不是李奇風帶回來的香囊里葯調的不好,端陽這日,墨綉人前人後地張羅過節的事,又到貞樓去請安,出來的時候猛的一見天光,頭一暈,栽倒在地上。

5

大夫來看過,對著李奇風連稱恭喜,說道墨綉已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舉家上下頓時大喜,雅萱和奇卉前後腳來道賀,奇嵐也嚷嚷著能升級做三叔了,甚至貞樓那邊玉玲也派了老僕人來道喜。

可墨綉知道並不是那麼一回事,分明幾日前她天葵之期剛過,哪裡來的一個月身孕?

可李奇風握著她的手,力道那麼大,讓她說不出一個字來。

「為何要我假裝有了身孕?」私下裡她問他,他卻不答,只是說要出個遠門:「個把月就回,二娘會照顧你。」

「我不需要照顧。」她有些生氣,可李奇風只是一言不發地離開。

深夜裡,她獨坐空閨,看空蕩蕩的房間,想自己怎麼就那麼大膽竟對他發了脾氣。

想來是這些日子他待她好了,把她給寵壞了。

人都是那樣的貪心,有了還想有,得到他的疼惜,便妄想起他的愛來。

她責備了自己一夜。

第二天早上起來精神便不太好了,下人又進來報說李奇風已經離家,她想竟連一句解釋和討饒的話都來不及說,等他回來也不知這個芥蒂已經變成了怎樣,越想越是難過。

奇卉與雅萱來看她,見了她的臉色都嚇一跳。「嫂子你怎麼了?」奇卉著了慌。

還是雅萱穩得住些,「像是害喜,不要緊的,大夫開了安胎的葯,吃一副就好。」她說葯正在火上煎著,過了一會兒又說不放心,便親自過去看。

留下奇卉在那裡絮叨,數落她家大哥的不是。

沒多久雅萱端了葯來,墨綉看著那碗葯莫名覺得傷心,她並不是真的有身孕又為什麼要喝這黑糊糊的東西?本想擱著,卻抵不住雅萱與奇卉殷殷期待的目光。

可葯碗剛貼上唇邊,就聽見門口有人說:「放下。」

竟是李奇風。

墨綉不明白他為何去而復返,又見他身旁跟著日前來過的大夫,再看時發現雅萱的臉色竟變得慘白。

「大夫,有勞了。」李奇風說了一聲,大夫上前來取過墨綉手的葯碗,喝了一口又吐去,然後點了點頭:「老夫敢斷言,這葯中多了一味紅花。」

那是墮胎的葯,墨綉心中一驚。

「二娘,這可是你送給墨繡的?」李奇風手裡挑著的是雅萱送的香囊,他的口氣不像質問倒像說笑:「如今麝香市價兩個銀圓不過買得三錢,這香囊想來讓二娘破費不少。」

怪道那香囊的氣味那樣濃烈,墨綉也是聽說過一些藥性的,麝香此物常配身身上據說可使女子不孕。

雅萱不希望她有子息。

仔細想來,雅萱的作為倒也情有可原。

可雅萱卻不甘心就此承認,只是乾笑了一聲:「我看墨綉氣色不好,想這麝香能活人氣血……」

「二娘,」李奇風打斷了她的話:「其實,書虹死的時候我已開始懷疑你。」

這句話對於墨綉來說,簡直有如晴天霹靂。

後面事態如何發展她再也聽不進去了,只看見李奇風的嘴一張一合,後來似乎進來了一些人,他們押著雅萱出去,奇卉拉著李奇風的袖子懇求著什麼,卻也被他推了出去。

究竟發生了什麼呢?她也不想知道了。

她只知道她終於明白了一件事——為什麼李奇風忽然待她好起來。

他想找出害死書虹的兇手,想來三年前的情形與今日該是極其相似的,他愛著的書虹有了身孕,他離家在外,便將書虹託付給年長的雅萱。

可若這個孩子生下來,將來李家的家業就會由他繼承,庶出的奇嵐可能會什麼也得不到。

作為一個母親,雅萱自然不會眼睜睜看著這些發生。

當年她用的是什麼?或許也是麝香,又或者是紅花?無論哪一種都是有可能害死書虹的。

而書虹真的死了。

李奇風要為心愛的女人報仇,他要找出真兇。

所以他利用了墨綉……

她只是,他為兇手所設陷阱中的一塊香餌。

「墨綉。」李奇風的聲音聽起來那麼遙遠,卻還是喚回她的神志,她看著眼前英挺的面容,眉間的刻痕還是那樣深,她卻再也不敢伸手去撫平了。

玉玲說得對,情深,有什麼好?

「你的眼淚,怎麼那麼多?」

李奇風看著她,輕輕地嘆息著。

6

雅萱被軟禁起來,照規矩這樣的事是要由族裡眾家長老商量如何懲治的,但李奇風似乎不想那樣做。

只是墨綉再也無心管這些,她與李奇風又疏遠起來,她往貞樓里跑的越來越勤,倒像是她也已經成了一個未亡人。

玉玲看出了端倪,憐惜地說:「傻孩子,早就與你說過,可要管住自己的心。」

說得何其輕巧。

她又何嘗管住了自己的心?與季成軒的書信往來愈加頻繁,如今墨綉已懶得去看那些信里的內容。

直到這天,玉玲又給了她一封信,說:「若明天早上我還沒有回來,你就把這封信送去給季成軒。」

她話中有話,一是暗示她今夜要外出,二是她說送信給季成軒而不是送去鴻賓樓,這意味著今夜可能事將生變。

晚上,墨綉怎麼也睡不著。

輾轉反側到半夜,她決定還是起來。然後正巧看到玉玲裹著披風,提燈獨自一人往後門去了。

她忍不住跟去。

一路上玉玲專揀小路走,那樣輕車熟路完全不像一個幾十年未出過門的人,墨綉跟著她,最後看她走進城北一間偏僻的矮房子里去。

她躲到牆根,卻聽不見裡面有什麼動靜,只見屋內亮著燈,窗子上映出了兩個人的身影。

過了半天,忽然屋內傳來「啊」的一聲驚叫,隨即人影繚亂,顯然出了狀況。墨綉看見窗紙上的血點,大驚之下沖了進去——

玉玲倒在地上,腰間插了一把匕首,鮮血染紅了素白的衣裙。

而另一邊季成軒按著胸口,雙目齎張,桌上有翻倒的茶水,還在噝噝地冒著白煙。

茶中有毒。

「你想毒死我?!你竟然想毒死我?!」他大叫著,凄苦萬狀,目光那樣的怨毒。

玉玲卻笑出來,對過來扶她的墨綉有氣無力地說:「信。」

墨綉取出貼身藏著的信,「給他。」玉玲示意她將信拿過去。

信放在了桌上,季成軒狐疑地取來看了,可越是看,雙手顫抖的越是厲害。

「你、你……」他指著玉玲,竟是說不出話來。

玉玲揚著頭,向著他微微一笑:「我是玉珂,成軒,我並沒有死。」

「啊——!」季成軒尖叫著,雙手猛力扯著灰白的頭髮,墨綉被他這樣子驚嚇得厲害,勉力扶起玉玲來:「大伯母,這人瘋了,我們走……」

「不許走,你們誰也不許走,誰也走不了!」季成軒猛地撲過來,嘴裡叫囂著:「把玉玲還給我!還給我!」

墨綉只覺得眼前寒光一閃——季成軒的手中還有一把匕首。

可下一刻她卻沒有感到任何痛楚。

有人從門外衝進來,撲倒了她與玉玲,她們躲過那一刀。

可是有溫熱的鮮血濺在墨繡的臉上,有人擋在她身前,受了傷。

是李奇風。

李家的家丁一擁而入壓制住了季成軒,而墨綉看著倒在眼前的李奇風,再看著他背上那把深入直至沒柄的匕首,怎麼也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季成軒被保安隊的人帶走了,李奇風和玉玲則被送進洋人開的醫院,手術室的紅燈亮著,墨綉在外頭的長椅上坐著,心急如焚。

她想起了那封給季成軒的信,剛才一片混亂時她收了起來,於是拿出來讀,平復已經焦慮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心緒。

信中說,真正的玉玲早就已經死了。

玉玲與玉珂是一對孿生姐妹,自幼被李府收養,當年季成軒來到桐城,他愛上了玉玲,可玉玲已經許了李家的長子,他不能接受,於是殺了對方。

「看見大少爺的屍體後玉玲當場就尋了短見,她的臉原是那樣好看的,可額角破了一個大洞,一直一直流血,怎麼也止不住。」

三天後的早上,玉玲,又或者說應該是玉珂終於從麻醉里醒過來,她彷彿感覺不到傷口的疼痛,只是拉著墨繡的手一個勁地訴說往事。

這個秘密,她已保守得太久了。

「後來我就變成了她……成軒殺人後就逃走了,可我知道只要玉玲沒有死,他總歸是要回來的,他對玉玲用情很深。」玉珂這樣說。

她對一切都知道得很清楚,清楚得有些異樣。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是,我是喜歡過他的,那時侯他可真俊,走在路上,姑娘家哪一個管得住自己不瞧過去?」玉珂回憶起往事,嘴角帶上了微微的笑容:「可偏偏玉玲不稀罕,她心裡只有大少爺一個,大少爺死了她也活不成了。成軒,你看……其實是你害死了你心愛的女人。」

這句話她在信里也寫著,季成軒一定是看到此語才崩潰了。

隨後玉珂掙扎著,要墨綉打開床頭櫃里的一個信封,她照辦了,裡面全是些地契和金券,好大一筆產業,都在李家的名下,可原本的所有人卻是季成軒。

玉珂吃吃地笑。

「這是他一半的產業,當年大少爺外出經商,他殺了人又搶了地契和款子,靠這些起了家,這些本是李家的,就該還給李家。」她說得似乎很對,卻又帶著報復的快活與傷心:「你看,玉玲說一句話,他就給出了一半的家產,可玉珂死了這些年,他卻連一次也沒有去她的墳上看過……好孩子,你看……情深有什麼好?」

這個問題,墨綉無法回答。

說過了這些話,玉珂似乎是累了,她合上眼,淚水從眼角落下來,呼吸漸漸變得綿長,就在墨綉以為她已經睡著的時候——

卻又聽她輕聲說:「我乏了,你回吧。」

恍惚,就像第一次見面時那樣。

7

一個月後,玉珂還是去了。

可墨綉卻並不覺得傷心,她想或許死對於玉珂來說才是最好的解脫。

玉珂葬在李家的祖墳,因為是夜半外出有傷守節的規矩所以不能立牌坊,並且墓碑上還是刻著玉玲的名字。

李奇風出院的那天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帶著墨綉去了祖墳的墳地。

就像玉珂說的那樣,刻著她名字的那箇舊墳荒草累累,沒有曾受人祭拜的跡象。

季成軒奪走了她的親人,身份,希望,還有愛情和生命,卻什麼也沒有給過她,即便他付出了家產和自由作為代價,可那真夠抵償?

究竟是誰欠了誰?誰又能說得清?

墨綉與李奇風一起拔去墳上那些荒草,然後供奉了果品和香燭。

做完這一切,李奇風卻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他帶著她往深處走,來到一處修葺整潔的墳墓前。

墓碑上寫著——

愛妻林氏書虹

墨綉有些不知所措,只是一味地握緊他的手。李奇風感受到了她的不安,轉過頭來向她笑了笑。

「她是很好的女子,念過中學,有學問,人也活潑開朗。」他說起往事,第一次這樣談到書虹,墨綉雖然知道不該,卻還是覺得難過。

「可我並不愛她……」他這樣說,她不由得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我與她是父母之命,一個月里話說不上十句,我曾以為這沒什麼大不了,多少人都是這樣過來的,我可以忍受……她也應該可以。」他說著,彷彿要否定自己般搖了搖頭:「我錯了,是我辜負了她。」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奇雲的。」

李奇雲,那個離家出走的二少爺。

墨綉覺得這簡直不可思議,又覺得心疼——眼前,她愛的這個男人獨自忍受了恥辱和內疚這許多年。

難怪他的神情中沒有絲毫歡樂。

「這是書虹臨終時告訴我的,她說她不後悔,她說我這樣的人一輩子也不會懂,她說……」他看向墨綉,「我永遠也不懂愛人是什麼滋味。」

墨綉握緊了他的手。

他笑了笑,將她的手執起,低頭輕吻她的手背。

「我今天帶你來,就是希望你替我告訴她,她錯了。」

他這樣說,墨綉覺得眼眶又熱了起來,李奇風曾問過為什麼她的眼淚為什麼那麼多,卻不知道那都是在愛上他之後才會有的。

而現在,她知道曾經流過的那些淚都已值得。

他終究是愛著她的,否則不會在發現她不在房中後便急得大肆尋找,他一直一直都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知道她去鴻賓樓,知道她為玉珂傳信,否則也無法那樣快便找到季成軒買下的那處平房。

他視她為重要,足以用身家性命去交換,背上那道深入肺腑的傷口便是證明。

「怎麼又哭了……」李奇風這樣說,無奈地笑著,替她抹去眼淚。

然後他從懷裡取出一疊竹紙遞到她眼前,她看了,無法不驚喜。

戲院里,昏暗的燈光下,她偷偷地看著他,畫他的肖像,卻又怕被人知,畫完便揉成一團丟掉。

可眼前,那些被丟棄的畫像又回來了,皺巴巴的紙張被細心展平,還託了上好的宣紙做襯。

他低沉的聲音在耳邊喃喃訴說:「有一次,我在戲園子看見對面包廂里有個小姑娘老是瞧過來……」

所以說情深有什麼好?玉珂的這個問題墨綉此時仍然無法回答,看看雅萱,看看玉珂,或許還有以前的玉玲,其實李家並沒有被人詛咒,有的只是一個又一個用情太深的女子和她們悲傷的故事。

或許那樣真的不好,也或許真的就像古人說的那樣,是情深不壽。

可她卻又要反問——

縱然真的短暫又如何?縱然明知道會是夕蛾赴燈,永遠都無法得到回應又如何?

當眼中心上的那個人就在那裡,又有誰能捨得不去愛一次?

誰能捨得這場情深?

畢竟,這情深——

一生只得一回。(作品名:《深院鎖清秋》,作者:橘文泠。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點擊屏幕右上【關注】按鈕,第一時間向你推薦故事精彩後續。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每天讀點故事 的精彩文章:

TAG:每天讀點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