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健康 > 外科界「F1賽車手」這樣練成

外科界「F1賽車手」這樣練成

———專訪全國政協委員、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邵逸夫醫院院長蔡秀軍

劉喜梅;

外科界「F1賽車手」這樣練成

打開今日頭條,查看更多圖片

全國政協委員、浙江省政協副主席、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邵逸夫醫院院長蔡秀軍(左)在手術中。

外科界「F1賽車手」這樣練成

5月22日,是張海(化名)約定複查的日子。

這天一大早,他就來到了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邵逸夫醫院。雖然比約定時間早到了不少,張海卻並不介意。在醫院裡溜達溜達,看看花草,他覺得親切。

記者見到張海,已經是中午時分。

坐在記者對面,54歲的他面色紅潤、體型勻稱,談吐輕鬆自然。如果不是張海自述曾經罹患肝癌,記者實在很難把他跟癌症患者關聯起來。

■■■「蔡氏ALPPS」技術讓肝癌患者重生

距離張海的重生,已經過去了51個月。

為他主刀手術的醫生,是全國政協委員、浙江省政協副主席、邵逸夫醫院院長蔡秀軍。憑藉自己首創的完全腹腔鏡繞肝帶法二步肝切除術(又稱「蔡氏ALPPS」),蔡秀軍讓張海「好好地活了下來」。

「一期手術在2015年2月3日進行,二期手術是9天後做的。兩期手術,只在肚子上打了幾個孔,加上一個為取出病肝開的幾厘米切口,沒做肝移植就痊癒了。因為有醫療保險,兩期手術下來基本沒有自付醫療費。」雖然已經時隔51月有餘,張海對自己手術的關鍵信息,依然如數家珍。

但張海不熟悉的是,由蔡秀軍首創的「蔡氏ALPPS」技術,彼時在臨床使用尚不足一年。

其實,張海接受「蔡氏ALPPS」手術,是偶然,也是必然。

2014年3月,張海被浙江的一家大型綜合醫院確診為肝癌。此時,他的乙肝既往病史已經長達28年,且同時合併了5年有餘的高血壓和糖尿病等慢性病。

根據常規治療方案,肝癌患者最為推薦的治療方法是手術切除,但張海不能首選該方案。因為,既往較長年限的乙肝病史導致他的肝臟嚴重硬化,如果直接手術切除病肝,其體內正常肝臟體積經評估僅剩餘約30%,這將不能滿足體形較為高大的張海維持生命的需要。

醫院最終推薦張海接受介入治療(TACE)。但令人遺憾的是,介入治療8個月後,張海右肝的結節(腫瘤)不僅沒有消失,反而增大了。這也就宣告了介入治療的失敗。

不能直接進行手術切除,介入治療又宣告失敗,張海只剩下肝移植一條路可選。但要進行肝移植,一是需要約60萬元的高額費用,另一更為重要的難題是,要有合適的肝源。而如果沒有找到合適的肝源,張海的臨床預估壽命只剩下不到半年。

苦惱之中,張海決定換一家醫院試試有沒有更好的治療方案。而此時,在臨床應用「蔡氏ALPPS」技術不久的蔡秀軍,也希望找到適用「蔡氏ALPPS」技術的患者。

「實際上,張海之所以不能直接進行肝腫瘤切除手術,主要是因為切除患者病肝之後,體內剩餘肝臟的體積不能滿足生命所需。但只要我們實現讓患者體內的健側肝臟快速生長,在短時間內達到手術評估需要的指數,患者就可以進行手術治療。」蔡秀軍告訴記者,讓已經纖維化到硬化程度的肝臟快速生長至滿足身體所需的體積,看似天方夜譚,恰是「蔡氏ALPPS」技術的精要所在。

原來,「蔡氏ALPPS」技術之所以要分兩期進行手術,其中第一期手術就是要通過腹腔鏡的術式,將患者的肝臟用繞肝帶捆紮起來,使左右肝臟的交通血管阻斷,不予交通;同時將支配患側肝臟的門靜脈(約佔血供量的75%)阻斷,使這些血液流向健側肝臟,從而讓健側肝臟得到更多的血供。

「利用這種技術方法,患者的健側肝臟體積在9天時間裡,就從約30%生長至原本體積的44%還多,已經完全可以滿足手術和生命需要。然後,在健側肝臟體積達標後,我們又行腹腔鏡二期手術,將患者的病肝切除取出。現在,4年多過去了,患者複查始終正常。」如同講述別人家的故事,蔡秀軍對這種手術方法「輕描淡寫」。

但「蔡氏ALPPS」技術,顯然不能輕描淡寫。它解決了傳統「ALPPS」技術的關鍵難題。其實,傳統的「ALPPS」技術是採用開腹的方法,將左右肝臟離斷,其目的是使左右肝之間的血流交通阻斷。

「而作為人體內臟最大的器官,肝臟內部的血管和膽管也是交叉叢生。有文獻報道,傳統ALPPS一期手術造成患者肝臟斷面有不少離斷的管道,因這些離斷管道而導致的肝創面膽漏發生率,高達30%以上。而膽漏是嚴重併發症,一旦發生,危害極大,很多病人在一期手術後就因膽漏、感染而失去二期手術的機會。與此同時,開腹手術對患者機體的損傷較大。因此,傳統的ALPPS手術並沒有被推廣開來。」蔡秀軍向記者介紹。

也就是說,張海所選擇的「蔡氏ALPPS」技術實現了兩個方面的重要突破,一是在腹腔鏡下實施二步肝臟切除手術,且解決了膽漏難題;二是減輕了手術創傷。

因為這樣的創新,為區別於傳統的「ALPPS」技術,蔡秀軍首創的完全腹腔鏡繞肝帶法二步肝切除術,又被學界稱為「蔡氏ALPPS」。也正是由於蔡秀軍對「ALPPS」技術的創新,才使得這種手術的推廣成為可能。

■■■首創國際首款專門用於腹腔鏡肝切除的手術器械

作為臨床醫學科學家,在「蔡氏ALPPS」技術被創立之前,蔡秀軍就已經發明了國際上首款專門用於腹腔鏡肝切除的手術器械——腹腔鏡多功能手術解剖器。

作為國際上第一種專門用於腹腔鏡肝切除的手術器械,腹腔鏡多功能手術解剖器實在是「其貌不揚」。它一頭連著一根長約2米的電線(接電源),一頭就像一款加長版的纖細「螺絲刀」。在「螺絲刀」的手柄處有兩個開關,可供手術者控制術中的刮、吸、電凝、電切等動作。

但不能「以貌取刀」。

長約45厘米的腹腔鏡多功能手術解剖器,雖然看上去沒什麼特別,卻可以同時完成電凝、電切、吸引、解剖等多項操作,且在操作過程中能分離出肝內細小血管膽管,為控制術中出血創造了必要條件。該器械市場售價僅200餘元,可謂高效、安全且經濟。

但為了研製出這款解剖器,蔡秀軍前後花了約三年時間,在畫了四五十張樣稿之後,才最終定型。現在,這款手術器械已經被廣泛應用於國內外臨床。

「腹腔鏡是項新興技術,一開始並沒有專用的手術器械。普通的切肝器械在開腹時確實好用,但拿到腹腔鏡下效果就沒這麼理想了。一方面器械沒有解剖功能,若在腹腔鏡下使用,很容易把血管膽管都連帶切掉了;另一方面,功能太單一,而肝切除手術過程很複雜,有時需要切割,有時需要電凝止血,有時需要衝洗等。如果用普通的電刀就要頻繁地更換器械,這不僅延長了手術時間,且在更換器械的過程中,也容易造成出血增多。而利用腹腔鏡多功能解剖器,這些問題都被『打包』解決。」蔡秀軍向記者解釋。

腹腔鏡多功能解剖器,也打破了國外企業對高端微創外科手術器械的壟斷。

「以往,高端的微創手術器械大都產自國外,我國只能依賴進口。現在我們有了自主研發的產品,不僅實現了讓我國的患者直接受益,該器械還出口到世界上的很多國家和地區,為當地百姓的健康送去一份守護。」看到患者應用創新成果的療效,蔡秀軍格外興奮。

在腹腔鏡多功能手術解剖器研發和使用的基礎上,蔡秀軍又創建了腹腔鏡刮吸解剖斷肝法。該技術方法能解剖出肝內細小血管膽管,並根據管道的粗細予夾閉或電凝處理。比如,對於較粗的管道採取鉗夾的方法,對於相對較細的管道則直接應用電凝法離斷,這樣就有效降低了患者術中出血量、術後出血及膽漏的發生率。現在,這一技術已在國內外308家醫院應用,國際學術界權威也給予高度關注和認可———

2016年10月,國際腹腔鏡肝臟協會主席Daniel Cherqui(丹尼爾·謝爾奇,法國)在觀看了蔡秀軍教授主刀的腹腔鏡下肝切除術之後,給出了這樣的評價:「今天我所看到的是最快速和最有效的腹腔鏡下肝切除技術,乾淨且精準。這是外科界F1賽車的速度。祝賀並感謝你們。」

今年3月,在日本召開的「國際微創外科手術靜岡論壇」上,與會專家們則通過網路觀看了蔡秀軍團隊的一場手術直播,內容正是腹腔鏡下的肝切除手術。

《美國外科學院多媒體手術圖譜》教材,也將蔡秀軍創立的腹腔鏡下刮吸解剖法斷肝術收錄其中。

■■■成功研製可降解腸吻合支架,解決了腔鏡下空腔臟器吻合的難題

有興奮,也有失落。

作為我國微創外科學的發起人,在應用和推廣微創外科技術的過程中,蔡秀軍也常常遭遇問題和難題。而這些難題,也恰恰成為他搞臨床發明的動力。

2005年3月,蔡秀軍完成了國內第一例完全腹腔鏡胰十二指腸切除術。術後患者沒有發生任何併發症,這是當時國際文獻報道的唯一一例沒有併發症的此類手術。

「可以說,患者的手術成功了,但這成功也有遺憾。胰十二指腸切除術是人體最為複雜的手術之一,按照傳統術式,此類手術需在患者腹部開一條十多厘米長的傷口,腹腔鏡手術則只有幾個孔和一條小小的傷口。我們原本希望,通過微創手術來減輕患者的痛苦和經濟負擔,雖然最終也達到了這樣的手術目的,但我們的手術時長卻達到了8小時,而在開腹狀態下,熟練的醫生操作此手術僅約4~5小時。這就是我們的遺憾。」蔡秀軍意味深長地表示。

其實在進行這項手術之前,國際上也曾嘗試完全腹腔鏡下胰十二指腸切除術,但結果都不理想。也因此,國際外科界對腹腔鏡技術是不是適用於複雜的胰十二指腸切除術是存在爭論的。但蔡秀軍選擇了挑戰。

「為什麼會耗時這麼久?原來問題出在手工縫合上。」略有遺憾的成功,帶給蔡秀軍的更多是思考。仔細回味這個手術過程,他發現拉長手術時間的「病根」在於術中腸吻合縫合技術———在開腹狀態下,醫生對腸段進行縫合,一針只需要幾秒鐘,但在腹腔鏡下,醫生縫一針則需要5分鐘。

也就是說,傳統吻合方法難以在腹腔鏡下實施。在此之後的兩年時間裡,蔡秀軍都在思考並嘗試加速腸縫合或者不用縫合的方法,並最終在國內外首先提出「免縫合的支架法空腔臟器吻合技術」這一全新理念。

讓這一全新理念應用於臨床的支撐,是可降解腸吻合支架的發明。其第一代產品就像一個雙向的漏斗,長約2厘米,直徑約1厘米,拿在手裡很小巧。可就是這款看著像家庭常用的水龍頭介面的器械,概念出來用了2年,動物實驗做了8年,現處於臨床試用階段。

「使用這種器械,醫生們在進行腸吻合的時候就可不用縫合,而是將腸腔二端用可吸收線捆紮在支架上,讓腸子二端對攏,這就完成了腸吻合的操作。因支架材質可降解,待腸斷端癒合後支架降解,就大大縮短了腹腔鏡下腸吻合時間。現在,應用這種器械,邵逸夫醫院以及北醫三院、北京友誼醫院等已經開展了70餘例手術。」蔡秀軍告訴記者。

在第一代產品的基礎上,針對低位直腸癌根治術後易發生吻合口漏的問題,蔡秀軍又首次提出了使用新型腸道轉流支架行完全腸道轉流術,用於預防低位直腸癌根治術後吻合口漏的發生,並繼續探索了第二、三代支架產品。

「按照傳統的治療方法,低位直腸癌根治術患者需要行人工肛門讓腸內容物轉流,保護遠端吻合口並讓其順利癒合,3-6月後病人再次手術回納人工肛門。這種方法治療周期長,創傷大,病人及家屬難以接受。而如果採用第三代支架的新型腸道轉流術,既可保護遠端吻合口,又可避免3-6月的人工肛門留置及二次回納手術,顯著減少患者生理心理的痛苦。」雖然第三代產品還處於動物實驗階段,蔡秀軍也充滿信心。

這信心,是蔡秀軍一次次迎難而上解決微創外科醫學難題的經驗總結,也是這些中國方案被國內外學界認可後的嘉獎。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顧建文教授醫學科普 的精彩文章:

家族性與散發性顱內動脈瘤破裂風險的比較

TAG:顧建文教授醫學科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