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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從吾論「講學」

「講學」作為傳統社會修德立論、會友輔仁、佈道施教以及標宗立派的經典方式,創自孔子,至宋而盛,至明而極,並在晚明大儒馮從吾那裡顯豁出體系性、新穎性和時代性。馮從吾(1557-1627),字仲好,號少墟,陝西西安人,關學的集大成者,東林黨在西北的領袖,與「陽明先後相望,並為明儒宗」,與「高攀龍、鄒元標鼎足相映」,一生「著述皆講學之事,自少至老皆講學之事」,因「講學」而顯,亦因「講學」而黜,作《講學說》《辨講學疏》等,藉由「講學」來晰迷破惑、拯陷救溺,砥礪士節,經邦濟世,在晚明建構出內容豐富、體系完整、特色鮮明的「講學」思想,顯豁出穿越時空的學術和現實價值。

講學緣由。緣於孔子對其「學之不講是吾憂也」的語焉不詳,後世學者對此眾說紛紜,莫衷一是。馮從吾則從以下三方面系統地回答了這一學術公案。首先,講學事關修德。馮從吾釋到:「孔子嘗以學不講為憂……予以為義之徙、不善之能改,乃所以為德之修,而德之修則聖人所以為學之講也。講學者,蓋講乎其所以修德。」在此,馮從吾認為講學的第一要義就是修德,也就是學者自身的心性涵養,而非外在的邀名獲譽,這延承了正統儒家「為己之學」的一貫主張,與儒學的為學傳統遙相契合。其次,講學維繫道統。馮從吾是頗具道統意識且以道統自擔的學者,他曾從道統的角度追溯講學的歷史淵源,「講學創自孔子,而盛於孟子,故孟子以作《春秋》,辟楊、墨,為一治。至孟子沒,而異端蜂起,列國紛爭,禍亂相尋,千有餘年,良可浩嘆。至宋儒出,而始有以接孟氏之傳」,這一敘述實與儒家的道統譜系一脈相承。他進一步論述到:「吾輩今日講學,正所以衍道脈而維道運也」,也就是說,講學是延續儒家道脈、道統的關鍵。最後,講學維持國運。馮從吾將講學提升至關乎國家興亡的高度。從正面來說,「國朝以講學為令甲,吾輩今日講學雖以發明道理,寔以維持國運。我明億萬載靈長之慶端在於此,豈是閑談?」馮從吾認為明朝將講學設為國策,國運昌盛端賴於此。從反面來說,馮從吾以宋代為例,認為宋代的滅亡正是由於不講學之故,「宋之不競,以禁講學故,非以講學故也」。可以看出,馮從吾將講學與個體道德、儒學道統乃至國家命運聯繫起來,這三個由小及大、層層推進的面向就成為學之必講的緣由。

講學內容。馮從吾重視和喜好講學,但並非泛濫無則,一切皆講,他對講學的內容有自己獨特的規定和限制。他說:「孔子首言學,而有子即繼之曰『孝弟』,可見聖門講學宗旨矣」,又說:「孟子講學以孝悌仁義為宗」,這就昭示出馮從吾將講學的宗旨、內容限定在孝悌仁義等道德倫理領域。馮從吾更以具體的事例來說明孝悌仁義的重要性,他說:「自昔豪傑之士喜談事功者……而於孝弟根本處多有闊略,卒之身名俱壞,而事功亦為其所掩,尤可惜也。嗚呼!安得起斯人於九原,而與之講孝弟仁義之學?」馮從吾認為豪傑之士多好事功,而忽略孝悌,雖然一時可以功成,但終因為德行的缺失,其事功亦被淹沒。馮從吾之意與孟子所強調的「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從之。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棄其天爵,則惑之甚者也,終亦必亡而已矣」之意是相同的,皆主張仁義德性的根本性和優先性,否則即使一時僥倖獲得名利,亦終將失去。孝悌仁義對個人如此,對一個國家又該如何呢?馮從吾指出:「王安石行新法,原是為國的心,只是把孝弟仁義看作迂闊,主意專富國強兵,做個國家有用的豪傑。不知一丟過孝弟仁義,便做不出有用的好事業來,此所以到底國也不能富,兵也不能強。不惟不能富強,且貽靖康無窮之禍,自誤以誤人國,豈不深可惜哉?可見堯舜之孝弟,正是堯舜之所以為事功處,特安石自以為是,不肯細講耳。」王安石新法失敗緣由歷來學者爭論不已,馮從吾則認為乃是因為王安石把孝悌仁義看作迂闊不實之論,拋棄仁義孝悌,一味追求富國強兵,終使富國強兵成為無根浮萍,失去德性的支撐,並貽害後世,導致靖康之禍的發生。馮從吾對講學內容的特別規定,一方面顯示出晚明的講學活動開始脫離政治領域,偏向於道德維度,另一方面也反映出馮從吾服膺陽明心學,重視心性倫理的學術趨向。

講學目的。在晚明空談心性之風盛行的情況下,講學很容易被視為空談而遭到批判。有鑒於此,馮從吾從一正一反兩方面明確講學的目的所在。從正面來說,馮從吾指出:「講學原為躬行,而非學者多借躬行為口實,世教衰微,盡去講尚且不能行,況不講而望其能行乎?」又說:「講學而不躬行,不如不講,此激人躬行之言,而後世不講學者遂借為口實,愈行愈遠。」可以看出,馮從吾認為講學的目的就在於躬行實踐,但不能借躬行之名廢除講學,因為不講,則行為缺乏知性的指導,必有所差。這不僅與朱熹所講的「知先行後」的精神實質保持一致,亦是關學注重躬身踐履的鮮明體現。從反面來講,馮從吾力戒玄虛、空談,以期彰顯講學的「躬行」之旨。馮從吾說:「葯玄虛之病者,在躬行二字。既學者多講玄虛,正當講躬行以葯之可也」,又說:「玄虛之學不講可也,躬行之學不講可乎?」顯然,馮從吾是把玄虛與躬行作為對立面來看待,主張以躬行來對抗玄虛。而對於空談,馮從吾指出講學要「崇真尚簡為主,力戒空談,敦實行」,即主張講學要真實、簡約、實行,空談無用之學不僅於己無用,反而害己不淺,於國於民更是百害無一利。馮從吾以躬行作為講學的歸宿,恰恰是針對空談玄虛的時弊而言的,以期正本清源,掃除各種虛假浮誕的講學,恢復講學在於實踐的本旨。

從馮從吾對講學的系統論述可以看出,他實際上是將講學看作尋求道德與秩序重建的一個至高無上、不可替代的途徑,以及實現經世澤民的必由之路。這種經世方案依然是傳統儒學的路徑,旨在通過講學這種覺民行道的「下行」方式來提升心性涵養,重整社會道德,重建社會秩序。而這其中,道德涵養無疑是講學的首要宗旨,他的「千講萬講,不過是要大家做好人,存好心,行好事」便是顯證。雖然這種形式並不新穎,甚至不免誇大之嫌,但是其方案、內容無疑具有針對性和時代性。馮從吾意識到道德倫理在社會秩序重建中的基礎性、持久性作用,規範講學內容以道德倫理為先,明確講學旨在躬行實踐,嚴防講學與空談之大防,促使經典文化下移,推進儒學詮釋向通俗化、平民化轉進,顯豁出他作為一代醇儒的理論自覺和擔當意識,對於砥礪當下學術風氣、構建良好社會秩序、純潔社會美好風俗、推動傳統文化轉化發展不乏借鑒意義。

(作者單位:陝西師範大學哲學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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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中國社會科學網-中國社會科學報

責任編輯:胡雪菲 排版編輯:胡雪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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