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挑剔者的眼中,《柏林蒼穹下》才是更藝術的天使
是的,你看過尼古拉斯·凱奇主演的好萊塢電影《天使之城》。但這並不代表你可以錯過情節幾乎一模一樣的《柏林蒼穹下》。實際上,在1998年拍攝的《天使之城》信息里,就明確地標註了「原版編劇:維姆·文德斯」。可是,大多數看過這兩部片子的人都認為,《天使之城》把劇情搬到了洛杉磯,可這並不代表它取得比《柏林蒼穹下》更高的成就。在挑剔者的眼中,《柏林蒼穹下》才是更藝術的天使。
為愛情落入人間
說起來,《柏林蒼穹下》也好,《天使之城》也罷,劇情都有點俗套:影片描述兩個天使丹密爾和卡西爾奉命守護著西柏林,穿梭城中每一角落,傾聽人們的夢想和憂慮。一天,丹密爾在馬戲團中看到女空中飛人瑪麗昂正作演出前的最後排練,她穿著翅膀打扮有如天使,丹密爾被她吸引,在傾聽了她的內心秘密之後更愛上了她,於是毅然下凡來追求可觸可感的真正愛情……
而美國的《天使之城》幾乎不過是把地點從柏林移到了洛杉磯,把天使的名字換成了更美國化的風格。聽起來就像是七仙女下凡的翻版,只是天神變成了男性。這在已經習慣了神仙亦有凡心的中國觀眾看來,或許有點見怪不怪,可在宗教思想嚴謹的西方,應當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突破。
德國導演的反思
說起來,《柏林蒼穹下》與美國電影息息相關。他的導演維姆·文德斯是一個深受美國「公路電影」影響的原西德著名導演。令文德斯聲名鵲起的是他的「旅行三部曲」:1974年的《愛麗絲漫遊城市》(Alice in the Cities),1975年的《錯誤的舉動》(The Wrong Move)和1976年的《公路之王》(Kings of the Road)。
其中《錯誤的舉動》講述了一位作家為尋找靈感而遊歷,畫面具有詩意的隱喻和富於哲學意味的象徵內涵;《公路之王》則以寫實的基調和獨特的觀照方式批判了俗媚的電影文化,同時也對70年代中期德國電影界的狀況投以了深切的關注。1977年,公路電影代表之作《逍遙騎士》的導演Dennis Hopper更是和文德斯一起合作,拍攝了氣氛神奇的影片《美國朋友》(The American Friend)。影片在紐約、漢堡、慕尼黑和巴黎之間來回跳躍。
後來,德國電影受經濟危機影響,逐漸走向衰落,文德斯接受科波拉的邀請,來到美國,踏上了好萊塢之路。陸續拍攝了影片《哈默特》、《尼克的電影——水上的閃電》(Nick"s Movie——Lightning Over Water)和《事物的狀態》(The State of Things)等幾部電影。但這些電影既不能讓科波拉滿意,也不能讓文德斯自己滿意。
終於到了1983年,《德州巴黎》(Paris,Texas)使文德斯摘取了第37屆戛納電影節金棕櫚獎的桂冠,這部被稱為「標誌著文德斯美國化傾向的高峰」的影片成功地表現了人的孤獨以及人與人之間的隔膜。影片主要在美國西南部的沙漠里拍攝,影像風格極其鮮明,文德斯創造出極為寬廣的銀幕空間,從而成功展現出充斥在故事主角生命里的虛空感。
但文德斯似乎已經逐漸意識到自己的藝術根源還是在家鄉歐洲,而非異域他鄉的美國。《德州巴黎》之後,文德斯逐步拋棄了好萊塢式的世俗電影,重新回歸到歐洲藝術的懷抱。也就是回到德國之後,與法國合拍的這部《柏林蒼穹下》,成為了文德斯最具代表性也最廣為人知的電影。
更藝術的愛情
《柏林蒼穹下》的第一個畫面是一片雲霧籠罩的天空,烏雲積淤,然後雲塊幻化成一隻難以捉摸的眼睛,鏡頭從高空飛翔的小鳥開始跟隨,瞰視柏林城,破舊的城市充滿了戰後的蒼痍,灰暗的色調氤氳著悲傷的氣息,畫面上出現「紀念教堂」尖塔,上面再疊化出天使丹密爾——這是天使的第一次亮相——一種沉靜的旁觀者姿態。接著,鏡頭又按照天使的視角,採取俯視,大街上人來人往,面無表情,一個小孩站在來往的行人中間突然仰起頭來向上望著,鏡頭跟從小孩的線又轉向教堂的尖塔,尖塔上站著天使達米爾。一輛車駛過大街,裡面坐著兩個姑娘,其中的一個抬頭向上看看,然後反捅捅前邊坐著的姑娘。姑娘說:快看!鏡頭漸漸遠離教堂,天使還在向下看著,隨之畫面疊化出天使振翅的特寫……
這種從空中,到城市,轉到紀念塔,再從天使,到人間,再回塔尖,最後又重回人世的視角在當時的電影技巧上是開創性的,深刻地展現了天使站在最高的地方注視對苦難人民的觀望的度,一種迷茫、無奈、無力之感油然而生。這僅僅是開篇,然後隨著影片的繼續,你將會發現越來越多有著深刻的文德斯印記的鏡頭語言,越來越多有著深刻藝術印記的鏡頭語言。這絕不是長得更加英俊的尼古拉斯·凱奇所能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