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壽鐵:《紅樓夢》翻譯與研究在韓國
中國古典長篇小說四大名著《水滸傳》《三國演義》《西遊記》《紅樓夢》不僅是中國寶貴的文化遺產,它們在韓國也有很大的影響力。其中《紅樓夢》尤為受到韓國學界的重視。韓國學者認為,《紅樓夢》是世界文學史上重要的經典作品,其問世200餘年來,影響效應持續存在。無論過去還是現在,它都潛移默化地敦促人們不斷追求生命的意義和人性的尊嚴。因此,《紅樓夢》始終是現在進行時。
譯介歷史悠久成果較多
韓國學界翻譯研究《紅樓夢》的歷史較長。朝鮮王朝末期高宗年間的1884年前後,以譯官李鍾泰為代表的一批學士翻譯的《紅樓夢》和數種續書,成為了全世界最早的全文對照翻譯本《紅樓夢》,即樂善齋本《紅樓夢》。這部全譯本具有很高的學術和文學普及價值,譯者在書中用韓文字母註明了中文原文每個字的漢語讀音。許多研究《紅樓夢》的學者和近代漢語專家,特別是對清末官話感興趣的韓國學者都很重視樂善齋本《紅樓夢》。
樂善齋本《紅樓夢》問世後,韓國又出現了十多種《紅樓夢》韓譯本。這些韓譯本既有以單行本形式刊行的,也有以報刊連載形式刊行的。20世紀10—30年代、50年代和90年代,《紅樓夢》韓譯本都曾在各種報章上連載。即使是在朝鮮半島被日本殖民統治時期,小說家、學者梁建植和紅學家張志暎仍分別翻譯出版了《紅樓夢》韓譯本,他們的譯本在《紅樓夢》韓譯的歷史上佔有特別重要的位置。在翻譯過程中,這兩位學者本著「信達雅」的原則,不僅運用了在當時較為新穎的翻譯形式,還把原文意思完整準確流暢地翻譯了出來。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張志暎翻譯的《紅樓夢》韓譯本分別連載在《朝鮮日報》和《中央日報》上,在當時的朝鮮半島引發了紅學熱潮。作為著名的韓文學者,他年輕時曾在官立漢語學校兼修漢語,後來還曾編纂過各種漢語教材。他特別愛好中國文學並曾進行過專門研究,因此在翻譯《紅樓夢》時可謂遊刃有餘。在翻譯過程中,他盡量使用現代韓國語的翻譯文體,並對報章文體進行創新,這對此後《紅樓夢》的韓譯乃至韓語的發展都產生了影響。
20世紀90年代以後,韓國有多種《紅樓夢》全譯本和改寫本面世。其中,高麗大學中國學教授崔溶澈與翰林大學中國學教授高旼喜歷時九年合譯的《紅樓夢》全譯本(共6卷,韓國羅南出版社2009年版)較為重要,被譽為韓國《紅樓夢》全譯本中的典範。這兩位譯者不僅中韓雙語功底雄厚紮實,還非常熟悉中國古典文學作品。他們一方面憑藉數十年的《紅樓夢》研究經驗,解決了已有《紅樓夢》韓譯本中存在的各種疑難問題;另一方面,集中吸納了以中國學界為代表的國際紅學界的最新研究成果。
據統計,近年來韓國紅學研究人員積累了大量的成果,出版了眾多有關《紅樓夢》的書籍,其中包括29種現代譯本、5本專業期刊和書籍、1本字典、1本通識教育書籍、1本出版於其他國家的《紅樓夢》韓譯本集、朝鮮王朝時期對於《紅樓夢》續書的不同版本譯作等。此外,還有350多篇關於《紅樓夢》的論文。
2015年「韓國《紅樓夢》研究會」(Korean Association of Hong Loumeng Studies)成立,這可以說是韓國《紅樓夢》研究新的里程碑。該研究會成立後編纂出版了《翻譯出版版本、詞典以及〈紅樓夢〉專家研究資料》《研究課題多樣性與積極性比較研究》《與中國紅學的互動與交流》《韓國紅學史的發現與呈現研究資料》等多部資料彙編。
韓國學界還曾多次舉辦與《紅樓夢》研究有關的學術和文化交流活動。例如,2017年6月在韓國首爾中國文化中心舉辦了首屆「中韓紅學家對話——2017《紅樓夢》國際學術研討會」。來自中國、韓國和美國的20多位紅學家、《紅樓夢》翻譯家以及近百名《紅樓夢》愛好者參加了此次會議,其中包括來自韓國高麗大學、全南大學、慶熙大學、翰林大學、慶北大學、延世大學、東國大學、水原大學等高校的多位中青年學者。與會學者圍繞《紅樓夢在韓國大眾傳播方案》《何謂情?從〈情天寶鑒〉到〈情僧錄〉的脈絡異同》《以「互相主體性」和「共存」的視角看〈紅樓夢〉之情》《〈紅樓夢〉人物的人格面具》等主題進行了發言和討論。此類活動為《紅樓夢》研究者提供了交流的平台,促進了在《紅樓夢》相關文獻、翻譯和傳播等領域的研究。
突出人道主義與女權色彩
韓國學界認為,《紅樓夢》在主題上聚焦於「人」,努力探索人生的價值和意義,深入刻畫了生命和人性的尊嚴,是一部傑出的人道主義作品。在此意義上,韓國學術思想界也認為,曹雪芹是可以與但丁、莎士比亞、雨果、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等西方文豪相媲美的偉大的人道主義者。在倫理學上,「人道主義」是指一種道德價值觀和道德原則。它提倡人的價值和尊嚴,維護人的需要和利益,強調人的地位和作用。文學家和藝術家們一直在利用藝術想像力和表現力來豐富多樣地展現人道主義精神,因此它可以產生強烈的吸引力和持久的感染力。「人道主義」在許多文學作品中都表現為人物是如何奮力抵抗社會對人性的扭曲和壓迫的。正如曹雪芹在撰寫《紅樓夢》時所做的那樣。書中通過描寫發生在人物身上的一系列故事,展現出了即使是在封建時代的重重壓制下,人們仍然在努力追求個性和解放,充分體現了人對尊嚴的渴望,表現出了追求平等自由的思想。雖然受當時社會歷史條件的限制,這些人物的內心追求是無法實現的「幻想」,「紅樓」的故事最終成了悲劇性的泡影,但是這樣的人生悲劇和追求仍然是彌足珍貴的,可以化作永恆的記憶和無盡的思念,成為鼓勵人們追求未來美好生活的一種偉大動力。因此,韓國學界普遍認為,《紅樓夢》是足以點燃心靈火炬的偉大作品。在此意義上,崔溶澈完全贊同「《紅樓夢》是人之書,是發現人的書,是人們在人之中發現人的書」的觀點。他認為,《紅樓夢》對人的感情世界進行了精微細緻的描述,稱得上是一部人生的教科書。而通過與自身情況相映照,不同的讀者也會得到不同的感悟。《紅樓夢》或者可以成為我們靈魂的安憩之所,進入《紅樓夢》的迷宮,我們或許會領悟到人生的真諦,也能或多或少地領會到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之道。這個迷宮既深且遠,但是我們能在苦痛中體味深深的感動。
韓國學界還認為,《紅樓夢》是一部歌頌女性,描繪她們的愛與夢的作品。《紅樓夢》以知性且富於魅力的東方女性為中心,從愛與美的視角詮釋並塑造了眾多可敬可愛、令人耳目一新的女性形象。書中的男主人公賈寶玉是地地道道的「女權主義者」,是封建社會的叛逆者。他極度厭惡封建仕宦道路,敢於挑戰所謂「男尊女卑、立身揚名」的封建教義。而書中的主要女性角色則大多具有良好的教養和廣博的學識。在這裡,女主人公沒有被描繪為男性的附屬品,或襯托男性的輔助角色。恰恰相反,《紅樓夢》本身就是一個新的烏托邦,它由弱小女性組成,並且這些女性能夠獨立創造她們自己的世界。「紅樓」是這些女性們青春綻放的溫馨花園。然而正如崔溶澈所認為的那樣,紅樓之夢並不是希望之夢,而是像泡沫一樣消解的青春幻夢。在一切坍塌之後,遺存的只是白茫茫的「乾淨」大地。
純粹從學術研究的角度來看,儘管已經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但與中國和歐美的紅學研究相比,韓國的紅學研究起步較晚,而且在理論觀點創新方面也存在不足,相關研究過分依賴中國的研究資料。凡此種種都表明,韓國對《紅樓夢》的譯介傳播和紅學研究今後仍有進一步充實、提升和拓展的空間。
(作者單位:吉林省社會科學院哲學與文化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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