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可能是這個星球上，最窮的AI公司

造就第395位講者 程飛

西交利物浦大學（XJTLU）

大家好，我是程飛，我今年8月份畢業於西交利物浦大學，拿到了博士學位。

我是一個AI創業者，今天想跟大家聊的是，「怎麼從一件垃圾，變成一個無人購物系統」。

我下面來講我們這段故事。說到創業，大家心裡肯定會表現出這樣的畫面。

好帥的黃軒，特別酷。然後大家看右邊，這是我。我們在夜裡一點半左右的時候，在那調代碼，因為我們第二天要向公眾展示我們的系統，我們直到那天三點才離開，非常苦，而且非常容易失敗。

所以首先，我給大家講一段我的前創業故事。我既然加了「前」，說明這段事情肯定不是那麼的美好，就像我們想到「前女友」、「前老闆」一樣。

2016年底，我們做了一個智能硬體的項目，我們只花了半年，就把它基本上完成了，但是因為客戶沒有給我們明確的需求，導致我們出現了嚴重的問題。但是我們的團隊非常努力，只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就把這個問題攻克了，而且是徹底攻克了，從理論上攻克了。

我在當時就想，這事成了，我程飛創業成功了。但我完全沒有想到的是，我們的資方突然失去信心了，完全不知道為什麼。我們成員離職，合伙人意見不一致，在6月份的時候，這段創業很不幸結束了。

另一件事情也發生在6月份，就是我拿到了博士學位，這件事情其實本來令我特別開心，但同時也把我推向了一個抉擇，大家知道前幾天有新聞，一個做AI的博士，年薪80萬。

在此刻我該怎麼辦，我是去拿那80萬？當然不一定能拿到這麼高了，還是繼續做？我選了後者，為什麼我會選擇後者？是因為我剛才說了，我們成員離職了，但並不是所有人都離開了我，我們還有人，只是很少。

除此之外，真的沒有別的再多東西了，我給大家講，離開學校的時候，有一種感覺，是你失去了很多東西。

因為在學校的時候，我有GPU伺服器。可能大家稍微了解AI的人都會知道，GPU對於做AI有多重要，我離開以後我沒有GPU了。我也沒有辦法通過VPN連上學校的伺服器了。

我給大家看一張圖，開局只有一條狗，設備全靠撿。

昨天這張圖引起了我們團隊一點誤會，他們認為我把他們當成是狗，其實不是。

但是我們的開局連一條狗都沒有，這條狗就是在做AI項目中的GPU。但是我們在那一刻，連條狗都沒有。我們首先得有一條狗，不對，首先我們還是得有人。我們一開始真的只有三個人。

我們要做AI視覺項目，視覺得有攝像頭，這台攝像頭我甚至當時都捨不得花錢買。

我讀研一的時候，買了一個一百多塊錢的攝像頭，為了能夠訓練我們的人工神經網路，我必須要有GPU，我們選擇買了一台遊戲本。

為什麼不選擇一個台式機，因為筆記本可以帶出去向投資人吹牛，如果是一台台式機，真的連演示的機會都沒了，事實上證明，這台遊戲本給我們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然後做什麼？這是一個非常大的問題。我們為什麼會去做無人貨架？這是一個巧合。因為有一天我們在公司門口，發現了一個別人扔掉的貨架，就是這個貨架。

為什麼會扔掉？因為這是一個別人的創業項目，他們做無人零售，就是你自己去拿，然後自己在APP上輸入你買了什麼，然後他會幫你結算，你再支付，整個過程真的非常麻煩。

我們當時就想把這個玩意兒給顛覆了，但是一直沒有找到點，或者我們一直沒有想到，我們還能買個貨架。

直到我們發現了別人扔了一個，那就拿回來用，在我們向我們孵化器的主管確認了這個真是他們扔掉的之後，我們就搬回了我們自己的辦公室。

然後就放上了這麼一些零食，我們就嘗試拿攝像頭，去識別這些零食。但是一開始我們做的是飲料，因為當時是夏天，我們窮的只能喝一些碳酸飲料，喝不起果汁。我們就買了很多雪碧和可樂，還有泡麵。

所以我就說，我們可能是這個星球上，最窮的AI公司。說到AI公司大家都知道，什麼科技公司融了幾十幾十個億，我們別說幾十個億了，幾十萬我們也沒有見過。但是我們的腦子裡一直認為我們是一個能做成事的人，所以我們還是堅持做了。

事情就這麼開始了，我們在8月底開始嘗試，沒過多久，我們的AI程序，就可以識別出可樂和雪碧了。雖然這真的很簡單，但是我之前都是做研究的，我並沒有把這些東西真正用到實處，當真的用到實處的時候，我甚至感覺我有了一個孩子，就是他開始懂事了，開始懂這個是飲料了。

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有點像一步一步在訓練一個，或者說在培養一個孩子。然後雪碧和可樂是遠不夠的，我們很快就把它擴展到12類，12類以後，我們面臨一個巨大的問題就是，我們怎麼去標註這個數據，說到標註大家可能比較陌生。

我下面來做一些小的科普，我們這個時代說到AI，說到人工智慧的時候，其實主要說的是監督式學習，什麼叫監督式學習，就是你得教機器它是什麼，它在哪？

另外一個領域是無監督式學習，這個太專業了，我就不說了。

然後又因為我們要在這個裡面進行標註，我給大家看一下，什麼一個場景。

這張圖裡面有一百多瓶飲料，然後每個橙色的框就是一瓶芬達，它標註了這個芬達在哪裡。大家知道我們是怎麼標註的嗎？就是拿滑鼠把它選中，如果你選不準，你就得微調。

我們面臨一個問題是我們只有三個人，但有上千張圖片，每張圖片一百多個點、一百多個框要標註，最終會有十幾萬的這個框。沒有錢，沒有人怎麼辦。只能想辦法！

這是一個我們在生活和學習中，經常遇到的問題。就是我們面臨的問題很大，面臨的任務很重，但是沒有人做，沒有資源去做，怎麼辦？

第一我們想到的是，讓標註這件事情變快。第二，讓標註的時候變得不這麼累。第三，就是讓標註不容易錯。

怎麼提高標註速度，我們既然想培養一個AI零售員，它也不是一口氣吃成像我這樣的胖子。

他需要循序漸進，所以我們一開始並不是把所有圖片都標了，而是我們只讓機器學習，這個東西的框在哪裡，這一步對於機器來講是學得又快又好的。

他學會了在哪裡以後，我們只需要告訴它是什麼，這個事情就變得快了很多。

我們光這一項上面的效率，我覺得提升至少20倍。

但是標註這件事情非常非常累，那怎麼辦。我剛才提到了我們用滑鼠，玩遊戲的同學都知道，你用滑鼠玩一天遊戲，是非常疲勞的，手腕會非常累。

而且在標註的時候，你要精確到像素級，腦子和手都特別特別緊張，我們當時標註的時候，三位成員都崩潰了，真的覺得這事做不下去，我們做不了AI，但是我想了一晚上，覺得這事我們能幹。

然後我們就把滑鼠操作給去掉了，全部用鍵盤。說到這個非常非常簡單的一個改進，但是真的非常好用。小時候，我們有個遊戲是叫勁舞團，還是什麼的，用鍵盤啪啪啪在那打，非常爽。

我們那天晚上真的實現了，在幹活的時候也這麼爽，我們當時在做蘇州中心這個項目之前需要標註大概幾千張圖。

有一個晚上，我們三位成員在辦公室里標到凌晨一點。我們沒有覺得它已經到一點了，我們放著搖滾樂，然後在那啪啪啪敲鍵盤。特別特別有自豪感，最後我們真的把這件事情做完了。

第三點，要防止錯。因為我們作為老師，如果給了機器一個錯誤的答案，那它就會學錯。那怎麼辦，我剛才看到那個圖上面特別亂，芬達到處都是。

其實很簡單，就是把所有的芬達都挑出來，最後再看一下，還剩下什麼？是不是有沒標的，特別簡單，但是特別有用，通過這個辦法，我們讓我們的數據變得非常非常精確。

光有了可以精確識別到這個商品還不行，我們要的是一個系統，是一個流程。

所以下一步，我們完善了購物流程，就是我們怎麼讓一個人，從走進去我們的檢測區域到出來，並且完成掃碼這麼一個過程。

然後我們又把種類，從飲料擴展到飲料和食品，總數擴展到20類。支付才是最終的一點，我們最後把支付寶接入了，然後真的可以拿了就走，然後去掃碼就支付。我們這個系統真的經歷過了真實的環境考驗。它確實是可以用的！

有一句話，我們經常提到：貧窮限制了大家的想像力。

我覺得這句話絕對是錯的，貧窮怎麼會限制我們的想像力呢？我們一開始的時候，真的非常非常貧窮，沒有資源，沒有錢，沒有人。

但是就因為我們沒有那些東西，我們才想出了辦法去解決，其實我們並不是因為窮才去解決，而是因為我們想要做的事情，永遠都是只有一點小的資源，但我要用這個小的資源，以小博大。

我要把這個小的資源放大多少倍，以至於讓將來我的投資人看到。我有這個能力在少的資源的情況下，也能幹出別人用多資源才能幹的事情。其實，貧窮不會限制我們的想像力，懶才會！

大家來看一下，我們的真實的場景視頻。

這就是我們的產品，從一個垃圾，變成了一件真正可以用的AI產品。

但是它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事情絕對不會就此結束的，我們也在不斷地增加分類，把它增加到一百類，這是我們正在做的事情。我們也去和真實環境合作。

我們已經和西浦禮品店達成了初步合作意向。我們會把禮品店的一個櫃檯，變成全中國第一個，也可能是全世界第一個無人購物的禮品店。

而且我們會在我們入駐的孵化器，真正地把這家無人智能的便利店開起來，而且我們給自己提了更高的要求，更快更准，並且要做到多人使用。

其實現在無人零售是特別火的一個話題。所有的大公司都在做，大家都在解決這些問題，我們就這麼少的人，我們也想去做，我們試試看吧。

還有一點，我想重點提到的是，我們在這個過程中，雖然沒有掙到錢，但是我們找到了一套方法，我們知道怎麼去利用AI去解決實際的問題。我們把它形成了一套工具和方法之後，它已經可以給我們獲利了。我特別欣慰，我們在這個月終於可以有收入了。

在這個過程中，我真的聽到了很多同行和投資人告訴我的一句話，特別喪的一句話，「你們這個新零售項目做不成的」。

而且他們語重心長地告訴我們，「你們要選對跑道」。對，這句話真的特別對。我認可選對跑道這件事。

但是選對跑道，首先我要跑啊。我現在可能還不會跑，我是不是要先學會跑，再去選跑道。我覺得這個過程非常重要。

事實上我覺得，這幾個月就是我們在練習跑的過程，而且很多人會告訴我，你可以去一家大公司去歷練，去在大公司里學習怎麼跑。那是一種家養的方式，我們團隊是野生的。大家要保護野生動物，野生有野生的好處。

別人怎麼說，我虛心接受，但我們希望我們能夠在自己的路上走下去。

回到我的演講主題,「開始造，就能改變」。

為什麼我會這麼急著要去做，我今年畢業的時候，我們校長在畢業致辭上說到，我們要以複雜的心智，面對這個複雜的社會。

因為我們這個社會，變得越來越複雜了，我們很難在開始做一件事情之前，就把它想通想透。與其這樣，我不如只要有一個簡單的想法，有一個方向，我就做，我就造。

造起來先，再看會發生什麼，不要總是想。我們一開始就想做AI，就想做事情，沒有別的想法。你看我們發現一個破貨架，我們就做了，不要等到那麼遲，不要等到試圖去把所有事情都想明白，再去開始。那樣太晚了！

我們在座也有很多大學生朋友們，他們可能會問，那學生們怎麼辦？其實我們回想一下，現在一個宿舍，你們起碼有四個人，我們只有三個人，你們順利的話，有四台遊戲本，我們只有一台。是不是開局比我們還要好一點？你們有四條狗，我們只有一條狗。

還有在學校里，我才發現大學是最容易尋找資源和聚集資源的地方，而且大家都沒有這麼勢力，沒有這麼追求利益，這時候你是最容易把事情做成的！

所以最後還是說一句，開始造吧，謝謝大家。

文字 | 張默；校對 | 其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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