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鏡》第五季：停止思考的當下遠比未來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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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彭鄭子岩

本文涉及部分劇透，請謹慎閱讀。

在去年年末以「黑鏡」的名號打造了一部互動大電影之後，Netflix終於在6月5號上線了《黑鏡》第五季。作為一部既非情景喜劇也非連續劇情的科幻限定劇集，「黑鏡系列」單是圍繞著「科技與人、社會的關係」這一主題的深耕細作就成為了最近幾年最獨樹一幟的影視IP。而從BBC轉到Netflix，今年也是後者接手「黑鏡」系列的第四年，儘管口碑每況愈下，但如果能耐心看完最新一季的前兩集，便會發現這一系列的主創越發開始將目光聚焦在當下而非未來。

延續「黑鏡系列」的傳統，第五季三集分別講述了三個不同的故事，當然整體上還是能看出三集之間多少會有一些關聯。在由Netflix負責製作之後，《黑鏡》系列最被人詬病便是其中的科技不再像前兩季里那般具有想像力，最關鍵的則是劇情缺乏反轉，甚至部分劇集還呈現了典型的美式溫情橋段，更是讓人大跌眼鏡。

但坦率來講，或許得益於良好的預期管理，我個人其實對於最新一季遠沒有上一季那麼失望，尤其是前兩集所涉及到的科技對個人以及社會所造成影響，恰恰與現實已經高度融合，某種程度上來說如今的「黑鏡」更具有當下性，這種從之前對近未來的獵奇到越發與現實相關聯的轉向顯然也是作為「黑鏡」靈魂人物查理·布魯克個人思考的一種變化。

第一集的故事如果從劇情來看其實多少有些平淡，主要講述的是主角丹尼爾和女友與朋友卡爾一起合租，兩人常常深夜一起打一個叫做「生死搏擊」的電動遊戲，後來各自生活聯繫越來越少，一般只在生日聚會這種時刻才會有機會見面。

十幾年以後，在丹尼爾38歲生日的家庭聚會上，卡爾出現並送給他一份最新的「生死搏擊」遊戲，而這一版本已經讓玩家通過VR進入遊戲直接體驗角色。又是一個深夜，兩人連線玩遊戲了，現實生活中的兩個男人，在遊戲里最喜歡使用的角色則是一男一女，然而兩個人在遊戲里還沒怎麼進行對戰，卻突然有一些奇怪的情愫產生，天雷勾動地火兩人竟然在通過VR遊戲角色進行一場性愛遊戲。

《黑鏡》第五季劇照

已經有美滿家庭生活並且原則性較強的丹尼爾最初對於這件事還抱有悔意，但後來卻漸漸沉迷其中了。這種有些難以界定性質的「出軌」最直接的結果就是導致他在現實生活中愈發與妻子疏遠了，原本正在積極備孕的後者也察覺到了異樣，在結婚紀念日的時候和丹尼爾提出了自己的擔憂，丹尼爾也開始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決定徹底退出遊戲。

一年後，又到了丹尼爾的生日，他的妻子意外邀請了卡爾來家裡小聚。原本尷尬的兩人再次見面，而一直還沒能走出來的卡爾請求他最後再玩一次遊戲。於是當天午夜，丹尼爾有抵住誘惑又進了遊戲，結束之後他馬上約老友在現實生活中見面，他想要直接確定兩人是否真的有情感上的火花，結果兩人接吻之後毫無沒感覺。然後兩人就吵起來並打了一架，最後進了警局，妻子把丹尼爾從警局撈出來之後才終於知道了真相。最後的結局則是夫妻兩人達成友好約定，每年丹尼爾生日，妻子可以摘下戒指出去尋歡作樂，男主也可以和卡爾在遊戲里激情。

光看前半部分其實會覺得多少有些乏味，不論是VR還是遊戲都早就在之前的「黑鏡」劇集里出現過，所以直到兩位男性角色在VR遊戲里「真刀真槍」的操作起來，才會感受到「黑鏡」獨有的惡趣味仍在。而即便是看慣了文學和影視作品裡個人對家庭不忠橋段的觀眾，也不禁會隨著劇情的推進產生和男主角同樣的困惑：他和卡爾之間這種關係到底應該如何界定。

他們僅僅是通過遊戲中的虛擬人物發生了關係，本質上並沒有物理接觸，雙方則都是因為這種虛擬現實所產生的快感而沉迷，儘管卡爾在最後一次遊戲是情不自禁的通過角色說出了「我愛你」，但現實中兩人卻又確認並沒有任何情感上的迷戀。不論精神還是肉體似乎都很難給出丹尼爾是在「出軌」，甚至也完全沒有任何「出櫃」的可能，當這段關係都還無法界定時，想要去對其做一個道德判斷更是困難。

因此第一集結束時並沒有給出什麼反轉，如果按觀眾對「黑鏡」的期待來說，這個結局可謂又是爛俗的大團圓，但事實上一個小時的劇集其實只是提出了一個問題，當技術賦予人一種超越過往任何體驗的「新慾望」時，傳統的社會結構或者道德觀念還適用嗎？如果不行，那麼解決方案在哪裡，影片最後給出的那種理解萬歲或許有些牽強，很可能創作者本身也不知道答案，但面對新事物（此處為新的慾望）時做到尊重甚至理解以及反過來改造自身，未必不是一個思路。

如果說第一集還多少有些科幻色彩，第二集則是純粹的指向了這個社交媒體泛濫的現實。安德魯·斯科特飾演的主角因為沉迷社交媒體導致一場車禍發生，自己的未婚妻不幸離世，因此他放棄了之前的生活轉而成為了一名共享汽車司機，而他的最終目的則是想要與這家社交媒體的創始人對話，想問問他為何要設計出這種讓人沉迷無法自拔的軟體。為此主角鋌而走險綁架該公司的一名員工，以此來實現自己的目的。

《黑鏡》第五季劇照

應該說第二集的指向性非常明確，劇中這家名叫「私密特靈」的公司幾乎可以被視為是Facebook和Twitter的混合產物，所有人都沉迷於其中，不斷的分享自己的人生也不斷關注著別人的生活，在這款軟體上任何人都毫無隱私可言。劇中非常諷刺的一幕便是這家公司通過後台和打車公司查看主角的資料，掌握了遠比警方更詳細和全方面的信息。而最終的對話中，這家體量巨大公司的創始人卻在禪修，如果稍微了解矽谷科技公司大概很難不將Twitter的創始人之一傑克·多西代入其中，事實上當公司體量到達一定程度上之後，它早已脫離了創始人創造它的初衷並且不受控制，就如同在哈佛宿舍里創造了Facebook的扎克伯格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這一原本只是用來勾搭女生的軟體，如今會通過「假新聞」動搖民主社會的根基。

而劇集發生的一切也成為了社交媒體上的一段素材，結尾沒有給出主角是死是活，但所有人都只是在旁觀這場直播，手指滑動之間這件事便與自己無關。毫無疑問這一集似乎很難讓人感到明顯的情緒波動，但這種平靜之下，其中所有的細節其實都非常鮮明而直接的對應著當下的生活。如今抖音這類軟體大概已經取代社交媒體成為了新的「麻醉劑」，對人的影響更甚，而在隱私問題被濫用越發嚴重的的局面之下，重新思考我們去軟體的關係是每個人都勢必要過的一關。

如果真的要說毫無新意，第三集中關於利用科技複製真人思維的故事實在太過表面，關鍵在於這類故事不論是在科幻電影還是「黑鏡」之前的作品中已經被反覆討論過多次，即便是披著明星與粉絲的虐戀關係這層外衣也很難看到任何更加深入的思考與問題被展現出來，甚至可以說這一集選擇麥莉·賽勒斯來擔任主演，大概也就是為了吸引她的粉絲來訂閱Netflix吧。

在過去「黑鏡」系列中經常出現的未來手機樣式如今已經被中國各個廠商玩出花的現在，所以完全可以理解「黑鏡」的主創已經很難再單純的用各種獵奇「黑科技」去吸引觀眾。也正是如此，更加具有當下現實性的內容被逐漸加入到這一系列也是其必然的選擇，沒必要去熱衷於刺激的劇情與反轉結局，若能通過樸實的內容讓觀眾被創作者提出的問題所觸動，這部劇的目的顯然就已經到達了。

推薦指數：推薦，前兩集整體質量其實相當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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