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Waris Dirie 5歲。有一天Dirie吃的比往常都要好，因為吃了好食物而高興的Dirie並不知道等待她的會是什麼。

第二天清晨，Dirie的媽媽將她帶到一塊空曠的石堆上。緊接著Dirie的媽媽用力掰開了她的雙腿並控制住了她，此時走過來一個吉普賽女人，熟練的拿起了刀片，吐了口唾沫，就將刀向Dirie的下體划去，手起刀落，石堆上只留下了Dirie的慘叫以及被切掉的陰蒂、大小陰唇。

Dirie剩下的皮膚被縫合起來，那個曾經是生殖器的地方，現在剩下一個類似火柴棍大小的孔洞。

這是電影《沙漠之花》的場景，描述的是非洲以及中東的一些地區針對女性的割禮。在一些落後的傳統部落，他們通過這樣的方式來證明女性的忠貞與純潔。然而這樣的方式給女性帶來的痛苦是不可估量的，很多人都在這個過程中死去。

於是從1993年起，聯合國就開始反對對女性（尤其是女童）進行割禮的行為[1]。然而，與女性割禮被絕大多數人反對相比，男性割禮則有一些支持者。甚至在20世紀初，由割禮演變而來的包皮環切術竟然成為了美國最常見的手術。

這種古老儀式是如何堅挺地存在於美國標準醫療實踐中的呢？而這從未得到足夠科學證實有絕對益處的手術，又是怎麼流傳至今的呢？

從宗教到科學

割禮，就是一種將包皮（包括陰蒂包皮）完全或不完全從人類生殖器上割除的方法，大多指男性，現也常被叫做包皮環切術[2]。

要說起這男性割禮的起源，大多都與宗教有關，主要涉及的有四大宗教門派，包括古埃及多神教、猶太教、伊斯蘭教以及基督教。

公元前2世紀希羅多德提到，古埃及男性進行割禮是為了乾淨。而對於猶太人來說，割禮則是一項非常莊重的儀式，目的是為了完成自己與上帝的約定，通常在男性出生一周後進行。

圖片來源：nationalgallery.org

相比之下，伊斯蘭教的《古蘭經》里並沒有提到過割禮，但是割禮依舊被一些學者推崇，主要被當成一種潔凈自身的行為。而基督教則弱化了割禮的宗教意義，並在新約中免除了信徒必要割禮的義務，但是部分信徒依然相信割禮具有醫學上的益處[3]。

而真正將割禮與醫學聯繫起來的人，是一位來自紐約的著名整形外科醫生劉易斯·阿爾伯特·塞爾（Lewis Albert Sayre）。

劉易斯·阿爾伯特·塞爾 Lewis Albert Sayre這鬍子好有個性啊圖片來源：Wik

1870年2月，受到同事的邀請，塞爾被叫來解決一個疑難雜症。

這是一位5歲的男孩，男孩沒有別的毛病，就是腿伸不直，精神狀態也不好。塞爾讓男孩走兩步看看，結果發現男孩的腿部肌肉確實有些問題。當塞爾對男孩進一步檢查的時候卻發現，男孩沒有任何外傷，也沒有其他的疾病。這讓塞爾非常好奇，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男孩無法正常走路的呢？

於是塞爾打算用電刺激男孩的腿部肌肉，看看是否會有反應，當塞爾要進行檢測的時候，一旁的護士提醒塞爾小心點，千萬別碰到男孩尿尿的地方，否則男孩會感到很疼。護士解釋道，自己在檢查男孩的生殖器時，發現男孩的包皮有些長而且前端比較窄，尿道口已經被勒的發炎和腫脹了。

據男孩的護士描述，男孩的陰莖似乎非常敏感，甚至床上用品的輕微摩擦也會導致疼痛刺激而勃起。於是塞爾大膽猜測，極有可能是這樣的刺激讓男孩不斷勃起而產生精神衰弱的現象，塞爾決定將男孩過長的包皮切掉[4]。

神奇的是，做完手術的第二天，男孩的精神狀態變好了，也愛吃飯了，幾周後男孩的腿竟然也恢復了功能，估計參加100米衝刺都沒問題。

圖片來源：singaporemotherhood.com

這邊，男孩正在康復，那邊塞爾又忙乎了起來，因為塞爾手裡還有一個類似的病例。是一位朋友的兒子，現在已經10多歲了，這個孩子也是腿部出現了問題，導致無法走路。此前塞爾一直用電治療男孩的腿，又給男孩補充鐵以及其他補品，但是收效甚微。

受到之前手術的啟發，塞爾將要進行的手術的事告知他的朋友，他的朋友非常贊同，並表示早就懷疑自己兒子可能手淫過度。於是，塞爾做了相同的手術，結果又治好了一個。

隨後的幾個月里，塞爾假設生殖器的刺激是導致許多男孩癱瘓和髖關節疾病的罪魁禍首，於是1870年7月，塞爾收治了3個同樣癥狀的男孩，並給他們割了包皮，結果不用想也知道又成功了。

圖片來源：parent24.com

此後不久，在美國醫學會議上，塞爾公布了自己的治療成果，他表示許多兒童易怒、睡眠不安、消化不良，以及疝氣和膀胱炎都僅僅是因為包皮過長引發神經系統刺激導致的。

鑒於塞爾在醫學界的威望，加上一些複雜的精神疾病可以通過簡單的割包皮就能解決，這讓醫學界開始關注割包皮的作用。之後的很多年，塞爾都在推行包皮環切術。

探尋猶太人長壽之法

受到塞爾的影響，很多醫生都認為生殖系統可以影響精神疾病。19世紀70年代早期開始，美國婦科醫生James Marion Sims發明了許多新生殖器手術，比如切除卵巢治療神經衰弱患者背疼的情況。

但是真正接替塞爾影響美國對包皮環切術認識的人是一位叫彼得·查爾斯·雷蒙德諾（Peter Charles Remondino）的醫生，他是包皮環切術的狂熱推崇者。雷蒙德諾堅持地將包皮描述成一種邪惡的東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一個人的身體，精神和道德[5]。

此外，雷蒙德諾還認為，不僅精神疾病，哮喘、梅毒甚至惡性的上皮腫瘤都與包皮有關。

彼得·查爾斯·雷蒙德諾 Peter Charles Remondino圖片來源：wiki

要說別的也就算了，一提到腫瘤和梅毒，大家都感到很擔心，要知道這兩種疾病在當時可算是不治之症啊。如果說割包皮可以阻止這兩種疾病的發生，那對當時的人們來說實在太有吸引力了。

1890年開始，支持包皮環切術作為一種預防癌症和梅毒的手段的言論越來越多。而且有研究發現，猶太人通常很長壽，而且他們患癌症、性病以及精神疾病的幾率要比別的種族少，這可能與猶太人出生不久後割掉包皮有關。

於是，從1890年以後，越來越多的美國醫生開始推薦新生兒包皮環切術，來預防疾病。隨著無菌手術以及麻醉劑的出現，包皮環切術變得簡單衛生和程序化，漸漸的與傳統割禮分開。

之後包皮環切術在美國成為了為主流。到1940年，美國大約70％的男嬰接受了包皮環切手術。

圖片來源：health.clevelandclinic.org

大家可能都聽過這樣一句話，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在美國，包皮環切術除了被認為是一種預防疾病的手段以外，它還帶動了一波經濟發展。戰後繁榮時期創造了大量就業機會，僱主常常向工人們提供健康福利，其中就包括包皮環切術[6]。

所以有很多工人選擇自己去或者送自己的孩子去做手術，而這個手術過程通常很快，一般的費用在150-200美元之間。有的技術熟練的醫生甚至可以一個小時做3-4台這樣的手術，收益也是非常可觀。所以，當時很多醫生都非常喜歡做包皮環切術。

增加時間還是減少快感

事物總是具有兩面性，既然有支持包皮環切術的人，自然也有反對包皮環切術的人。

雖然割包皮的歷史很久，但似乎好像沒人去研究包皮到底是什麼？他到底對人類是否有用？隨著分子生物學、細胞學的發展，身體很多有趣的功能漸漸被破譯，其中就包括包皮。

1996年，英國病理學專家約翰·泰勒（John Taylor）發表了一篇文章，第一次描述了包皮細胞，他解剖了22個未割包皮的男子屍體發現，包皮是一種粘膜，粘膜內表面被天然潤滑劑保持濕潤，裡面還含有一些麥斯納氏小體，這些小體也存在於我們的嘴唇和指尖細胞中，算是一種觸摸敏感細胞[7]。

切下的包皮組織圖片來源：vactruth.com

他認為，包皮與男性的龜頭一樣重要，它對陰莖有保護以及保濕作用。沒有它，暴露的表面會變的很乾燥，對溫度變化更敏感，更容易被衣物刺激。

根據泰勒的觀點，一些反對割禮的人認為，包皮既然存在敏感細胞，那麼割禮會不會對性功能產生影響呢？而一些支持割禮的人認為，割了包皮以後，龜頭受到摩擦，敏感性降低，可以更持久，伴侶滿意度更高，但事實上真的如此嗎?

一項來自首爾國立大學的研究顯示，世界大戰以後，韓國受美國影響開始引入並推薦包皮環切術，研究人員的目的是為了調查男性在手術前後的性功能，結果顯示，在140名手術前後性活躍的男性中，有28名男性明確表示，自己的愉悅感有所下降，而剩下的男性則沒什麼感覺。

圖片來源：thecut.com

但是這樣的數據樣本量還是有些少，並不能證明什麼。包皮環切術的倡導者莫里斯做了一個回顧性研究，他回顧了36項關於包皮環切術的研究，共涉及40000名男性，對比後發現，包皮環切術術對性功能，敏感性，滿意度或愉悅度等相關參數沒有不良影響[8]。

雖說也有相關研究認為包皮環切術可能將使嬰兒尿路感染風險降低了10-20倍，但是也並沒有一項研究能確切地證明包皮環切術有絕對的益處。

阻擋艾滋病

可是在有些地區，人們並不在乎什麼手術風險，他們就是熱衷於割包皮，其中最有名的地方就是非洲。

我們知道，非洲尤其是南非是割禮大國，其中大多都是基於宗教儀式，有的做為成年的標誌。很多時候這種割禮還是比較野蠻的，負責割禮的人所用的刀具可能壓根不會消毒和替換，有時候還可能直接用廚房的菜刀。

圖片來源：japaneseclass.jp

但有項研究顯示，在南非，約有600萬人感染艾滋病毒。接受過割禮的男性患HIV的風險較低，約為未割包皮男性的一半[9]。

那麼這個研究是不是會成為支持非洲人們割禮的一個證據呢？事實上，這個研究有些片面，一方面，這個研究只能證明男性包皮環切術與南非地區男性艾滋病毒感染風險降低有關。另一方面，一個男性如果總是發生危險性行為，無論割沒割包皮，都有很高的感染病毒的風險。

所以，不管是在非洲，還是在美國，割禮的科學證據都不如倡導者所說的那樣確定。尤其是給嬰兒做割禮，就變得更有爭議了。

畢竟，如果割禮沒有明確地顯示它可以百分百預防疾病的情況下，在沒有孩子同意就切除了他們的身體部位是不是有一些不合理呢。

與美國推薦嬰兒做包皮環切術相反，英國以及其他歐洲國家是反對給嬰兒做包皮環切術的，因為並沒有明確的研究證明包皮環切術的益處[10]。

其實想想，今天的美國進行包皮環切術是因為對我們身體有益處嗎？並不是，他們只是習慣罷了。

現在大部分地區包皮環切術的適應症，也只是針對包莖病兒因包皮囊口狹窄而妨礙排尿或反覆感染者，以及成年人患包莖或包皮過長反覆感染者而已。所以如果因為一些潛在的微小好處就去建議或者提倡大家去做預防性包皮環切術，就未免有點太兒戲了。

DW暗語

Dr.Why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會有女性割禮這一行為，文章開頭說的是超模Waris Dirie的親身經歷，她曾告訴記者她每次上廁所都要10分鐘，而來大姨媽的時候甚至只能躺著。每一次看到這種不可思議的行為，我都會慶幸自己沒生在那樣的國家。

參考文獻：

[1]https://www.un.org/documents/ga/res/48/a48r104.htm

[2]Hodges F M. The ideal prepuce in ancient Greece and Rome: Male genital aesthetics and their relation to lipodermos, circumcision, foreskin restoration, and the kynodesme[J]. Bulletin of the History of Medicine, 2001, 75(3): 375-405.

[3]Cox G, Morris B J. Why circumcision: from prehistory to the twenty-first century[M]//Surgical guide to circumcision. Springer, London, 2012: 243-259.

[4]Sayre L. Art. XXXVI.—Partial Paralysis from Reflex Irritation, caused by Congenital Phimosis and Adherent Prepuce[J]. The American Journal of the Medical Sciences, 1872, 60(125): 220-221.

[5]Remondino P C. History of Circumcision, from the Earliest Times to the Present: Moral and Physical Reasons for Its Performance[M]. FA Davis, 1891.

[6]https://qz.com/885018/why-is-circumcision-so-popular-in-the-us/

[7]Taylor J R, Lockwood A P, Taylor A J. The prepuce: specialized mucosa of the penis and its loss to circumcision[J]. British journal of urology, 1996, 77(2): 291-295.

[8]Cox G, Krieger J N, Morris B J. Histological correlates of penile sexual sensation: does circumcision make a difference?[J]. Sexual medicine, 2015, 3(2): 76-85.

[9]Gollaher D L. From ritual to science: the medical transformation of circumcision in America[J]. Journal of social history, 1994: 5-36.

[10]https://mosaicscience.com/story/troubled-history-foreskin/

頭圖來源：lifehacker.com

本文作者 | ZJ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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