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環穿越亞馬遜之旅（三）大西洋雨林

「里約熱內盧附近也有熱帶雨林?」聽到這個說法，我感到有些驚訝。

對於大多數中國人來說，提到巴西便會想起三件事 -- 足球，桑巴和亞馬遜。亞馬遜作為世界最大的熱帶雨林，幾乎成了巴西國家的一個標誌。以亞馬遜及其支流為骨幹的亞馬遜雨林水力資源豐富，巴西第二大水電站美麗山電站就坐落在這片叢林中。這裡也是地球上自然環境最為原始的地區之一，國網巴控公司修建的美麗山電站輸電工程，因為成功穿越這片林莽而為輸電工程史寫下了可圈可點的一筆。

然而，亞馬遜是在巴西北部，而里約熱內盧卻是在巴西南部。巴西地域遼闊，南北氣候差異甚大，怎麼會南北都有熱帶雨林呢?由於是南半球國家，巴西不同地區的氣候變化和北半球正好相反。最北部的亞馬遜地區位於赤道附近，屬於典型的熱帶雨林氣候，向南降水逐漸減少，到了巴西高原，便成為熱帶草原氣候。而里約熱內盧還在巴西高原南邊，怎麼又變成熱帶雨林了呢?

配合我採訪的國網工程師小張笑了，給我看一張巴西地圖 -- 里約，也不過是在南回歸線旁邊，這裡有熱帶雨林是很正常的事情。

原來，我們看巴西地圖的時候，經常會忽略一點 -- 在巴西高原東南邊緣，和里約熱內盧所在的沿海平原之間，有一道不太明顯的山地，即埃斯平科(Espinhoco)山脈。這條山脈雖然不高，卻成了東西兩側氣候的分界嶺。它東側的里約熱內盧周圍氣候溫暖濕潤，屬於海洋性氣候，它西面的聖保羅，雖然距離大海不過兩百公里，卻是大陸性氣候。在巴西南部里約熱內盧周圍，曾經也有過一片濕地間雜的的熱帶雨林，被稱為大西洋雨林。只是隨著人類的開發，這裡的叢林變得支離破碎。

巴西東南大西洋沿岸雨林的一部分

「你怎麼會了解得這麼多?」我感到這位工程師可以去講地理課了。

「那當然，施工嗎，我們都必須了解沿線的氣候和地理，特別環境情況。美麗山二期我們施工用了兩年，環保調查就用了一年的工夫。」小張答道。

「那麼，這一帶今天還有熱帶雨林存在嗎?」我很好奇。

「有啊，里約南部的奇久卡國家公園，就是一片保留下來的熱帶雨林，有將近兩百平方公里吧。您想去看看嗎?」小張道。

奇久卡山的雨林，幾乎可以俯瞰里約熱內盧

按照計劃，我們即將前往美麗山二期工程的南側起點，即里約熱內盧換流站進行考察。日程比較緊，有點兒遺憾，我想應該沒有時間吧。

「換流站附近就有這樣的叢林啊。」小張笑了。

原來，儘管廣義的大西洋雨林已經不復存在，但它在這裡還是留下了影子。巴西的土地如今都屬於各種地主，主要是農場主(這些農場主很有勢力，有的甚至有準軍事武裝)。巴西政府很重視環保工作，所以規定這些地主使用土地時，至少要保留三分之一的土地不能開發。於是，一些雨林的碎片便因此保留下來。有些這樣的碎片在幾處領地的交接帶，那就可以形成保護區了。

地主的領地上建保護區?我覺得有些匪夷所思，這也就是建個花園吧，叫保護區是不是太過分了。

看我半信半疑，另一位屬於國網環保部的同事大李告訴我，這保護區可不是說說玩的。「你知道巴西一個『地主』的土地可以有多大?」

「上千畝?」在我國宋代就是千畝田易八百主了，我想上千畝地完全可以算是大地主。

大李苦笑一聲，對我講起了他在施工前到巴西北部征地遇到的一次事情 -- 那一次，因為線路要過他的土地，我們想從一位地主那裡征十五公頃的地，條件也算優厚，但對方饒有興趣地和我們接觸，一聽要求竟然談都不和我們談就拒絕了。

巴西的土地是完全市場化的，對方不同意也沒有行政手段可用，可是工程又急需用地。於是大李便帶著很大的誠意約這位地主見面，看看他到底因為什麼不肯賣地，是怕冒犯了祖宗陵寢，還是不願意和我們這些「洋人」打交道。

在自己的地盤上作夜郎王久了，巴西的農場主往往是些很有個性的傢伙

千呼萬喚始出來，見面之後一談之下才感到哭笑不得。人家巴西人沒有那麼多慈禧太后的毛病，之所以不肯和我們談，是因為覺得我們要征的地太小了!不過，這位地主人還算厚道，看到中國人大老遠來的不容易，最後還是同意了做這筆「小生意」。

「那您原來以為我們會征多少地呢?」簽約之後大李試探著問他。

那位厚道的地主抹了抹兩撇鬍子，道：「怎麼也得五，六千公頃左右吧。」

得，這還是一位中等地主呢。

看著我長大了口，大李給我解釋，巴西地域遼闊，人口卻不多，特別是北部地區地廣人稀，因此直到今天還有政策，只要某位公民願意到北部地區去搞開發，政府便可免費贈予九十一公頃的土地。

「那還不得打破了頭搶著去啊?!」從小看慣了咱老百姓為兩畝地一頭牛的美好生活奮鬥，老薩聽到這個條件都動心了。

看到我這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大李道：「沒有多少人去的，主要是當地基礎設施不方便。巴西是沒有高鐵的，從里約熱內盧到北部地區飛機要倒換三回，公路呢，北邊很多地方只有土路。出了城手機就沒信號，紅警都沒法打，最近的鄰居要開車三個鐘頭，這日子……我有一次在那裡駐了半個月，吃速食麵加榨菜也就罷了，最關鍵的是沒人交流。」

說到這兒他苦笑一聲：「犯人據說還要三個人關一間啊，好歹有人能說話……」

一瞬間想到，我們國網的工程師們，就是從這樣的地方把輸電線路修了出來，跨越了叢林和大河，一直修到里約熱內盧。據說，單是這樣不好打交道的地主，我們就說服了一千多個……

「你說一群這樣的地主能不能修成個保護區?」小張打斷了我的沉思。

好吧，我承認這次老薩是井底之蛙，沒想到巴西的地主如此能量巨大。不過，這樣的保護區，都應該在很邊遠的地方吧，我們怎麼能有時間去?

「我們換流站旁邊，就有這樣的叢林。」大李道。

忽然醒悟，我們的換流站儘管號稱是在里約，實際上離市區也有近百公里，已經到了西北方向接近山地的地方 – 這種大型工程，通常是不能太靠近人口稠密地區的，即便是在里約，也是一樣要守得寂寞。

算了算時間，大李說明天早晨咱們起個大早，天不亮就出發，應該來得及進雨林看一看，不過，得做些準備。

怎麼準備?要是躥出個大貓來……

那就是長了翅膀也不見得跑得掉啊

「美洲虎?這一帶應該是看不到，不過有比美洲虎更厲害的動物。」

「那是?!」

「蚊子。」

無論南部北部，叢林中都少不了這種嗜血成性的傢伙，據說我們的人初進叢林曾有被蚊子「撞」出來的經歷。類似的小動物還有不少，所以我們不得不提前一天準備響應的衣物和藥品，而小張則在研究地圖 – 我們的時間有限，這個保護區是個細長的，中間有一條公路。小張建議我們從保護區的蜂腰部進去，他和我步行穿越半個保護區，大李駕車到保護區中央的公路上等待接應。

保護區並不大，正如人們所形容的，所謂「大西洋雨林」已經支離破碎。我本來覺得，這只是一次去亞馬遜之前的體驗或者熱身，應該不會有什麼特別的際遇。

我想錯了，巴西的雨林，總有想不到的意外在等著你。

[待續]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