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知道潘安好看,他滿門抄斬誅滅三族你不關心嗎
我們打小都知道潘安是古代第一美男,至於他是哪朝哪代的還真沒留意。上了大學,學了魏晉南北朝文學後,才知道他是西晉文人、政客。他本名潘岳(公元247-300年),字安仁。因杜甫一首《花底》詩,「恐是潘安縣,堪留衛玠車」。衛玠是晉代另一位花美男,為與其對仗押韻把「潘安仁」省寫為「潘安」。潘安之名由此而來。
既美又暖還有趣兒
在當代,都知道東北盛產帥哥。但古時候,東北還是蠻荒之地。中原地區文化傳播事業最發達,所以河南偶然產出一枚帥哥,天下聞名,人盡皆知。不僅西晉一朝一代,而是縱貫古今,叫「古代第一美男」,一下子把唐宋元明清帥哥的出頭之路都堵死了。
帥哥,是我們對現在男士的普遍恭維了,比如歌手張傑這樣的閏土型,都可以叫帥哥。只要身材過1.75,五官端正不猥瑣,乾淨時髦愛打扮,都可稱為廣義帥哥。但美男定義就不一樣了,必須最廣大的人民群眾都認可。不能像蔡國慶那樣自以為美,而別人看著掃興;也不能像孫紅雷那樣鼻子大,只有肉慾女人欣賞。甚至不能太硬朗陽剛,也不能太陰柔偽娘,要讓男人看著也感覺舒服養眼,才有公認的效果。我覺得放開想像,也就孫道臨類型的美才不至於有盲區。
古人形容潘安之貌,用語已經難以滿足現代人的想像了,主要還是通過事例。比如南朝劉孝標註引《語林》:「安仁至美,每行,老嫗以果擲之滿車。」他開車出門,大媽們都要往他車裡扔水果示好。南朝劉義慶《世說新語·容止》記載:「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時挾彈出洛陽道,婦人遇者,莫不連手共縈之。」街上見了,顏控女們互相牽手攔著他,嘻嘻哈哈尖叫著不放他走。
千百年來,美男子潘安的趣聞佳話流傳於成語典故、詩詞曲賦、古今小說中。潘安的小名「檀郎」"檀奴",成為濃詞艷賦中的暖男情郎的代名詞。晚唐詩人韋莊的《江城子》詞中有:「緩揭綉衾抽皓腕,移鳳枕,枕潘郎。」香艷不,揭開錦被,抽出白皙胳膊,挪開繡花枕頭,枕在帥哥的身上。元代王實甫的《西廂記》里,紅娘對崔鶯鶯有句話,「看你個離魂倩女,怎發付擲果潘安」。以及南陳李後主詞《一斛珠》中這麼描寫:「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這就撒嬌了,對帥哥簡直是褻玩了!
他的才情不僅局限於閨閣情趣,還體現在他的管理思維上。晉武帝時,他任河陽縣令,帶當地百姓廣植桃花。春天一到,滿城爛漫桃花,宛若世外桃源。河陽縣據此被稱為「花縣」,潘安則獲「花縣令」之別稱。
才情、愛情和親情
潘安出身在仕宦人家,但世人過分關注了潘安的顏值,而忽略了他的才華。《晉書》說他「以才穎見稱,鄉邑號為神童。」他少時隨父宦遊,12歲行文作詩,青年時就讀洛陽太學,20歲寫出千古名篇《藉田賦》,一舉成名。
作為「太康文學」的領軍人物,潘安與張載、張協、張亢、陸機、陸雲、左思及侄子潘尼,共同代表了太康文學的最高成就,後世有「西晉文壇盟主」之譽。南朝鐘嶸在《詩品》中提出「陸才如海,潘才如江」,將他與陸機並稱為西晉文學的傑出代表。唐代王勃《滕王閣序》中:「請灑潘江,各傾陸海云爾」,指的就是他二位。
他將賦這一文體發揚光大,擅綴詞令,長於鋪陳,造句工整,鮮明地體現了太康文學形式美的特徵。他的《西征賦》《閑居賦》《秋興賦》《芙蓉賦》《射雉賦》等都是千古名作。
而存世作品《寡婦賦》《悼亡詩》等名篇,則以擅長哀情表達著稱,流傳至今。唐代的李商隱評價,「只有安仁能作誄,何曾宋玉解招魂」。誄(讀壘),是一種悼亡詩體,賈寶玉偷偷溜出去給晴雯上墳,就寫了篇《芙蓉女兒誄》。因為潘安的誄詩水準太高,以致後世把悼亡詩的題材都限定在紀念亡妻內容內了。
潘安顏值蓋世,才情過人,雖粉絲眾多,卻從不拈花惹草,一生只有一個女人,忠貞不二。
他12歲時,被父親的朋友、揚州刺史、書法家楊肇見到,大受賞識。楊將10歲的女兒楊容姬許配給他。之後,倆人恩恩愛愛,歡歡笑笑,比翼齊飛,郎才女貌(宋丹丹語)。
然而好景不長,妻子48歲時病故了。除卻巫山不是雲,他自此不再娶。守喪一年,化深情繾綣、悱惻纏綿為情真意切、感人至深的《悼亡詩三首》,開創我國悼亡詩之先河。內有一句「如彼游川魚,比目中路析」,講夫妻如河川之魚,一人離析而去的傷痛之情。後世遂以「潘楊之好」形容夫婦感情深厚。
同時,潘安也是有名的大孝子,侍母至孝。
在河陽當縣令時,為官清廉,深受百姓愛戴。但他父親去世了,他就將母親接到任所奉養。然而,母親抱病思歸,就為了陪侍母親,潘安竟辭官不做,奉母歸故里。上級挽留再三,他均婉言謝絕。說:我連家親都照顧不好,怎能做得好百姓的父母官呢?
唐宋時期,我國流行各種版本的「二十四孝」故事,都將潘安「棄官奉母」之事列入,使他成為中華傳統孝道的典範。後來,他因捲入政治紛爭,70歲老母親也受牽連被殺。因此,宋朝以後的「二十四孝」將他抹去了。
唯一的污點是其從政操守
潘安早年,恃才傲物狂放不羈,常在宮中或尚書閣題書寫詞,各種臧否(褒貶議論)時政,諷刺權貴名流。當時的尚書僕射(pú yè,晉代類似於宰相之類的高官)、「竹林七賢」之一的山濤等人都受過他嘲諷。他因此遭到惡意報復,仕途屢屢受挫,有才而不被重用,連續十年不得升遷。
與筆者呂航一樣,潘安也是白髮帥哥咯。據說他是因仕途不順,32歲開始頭髮變白的。那呂航是為啥呢?
官場現實教育了他,他終於學乖了,開始周旋於官場。不顧文人風骨,學會諂媚權貴,致力於蠅營狗苟,成為不擇手段的勢利小人。傍上了後軍將軍、賈南風皇后外甥賈謐,對其跪舔到無以復加,終於在49歲時回京做官,升遷做了黃門侍郎。
賈謐雖然是個大軍閥,但其人好學,時人奉承其文采可與西漢賈誼相比。他組織個"金谷二十四友"私人俱樂部(在富豪石崇的金谷園裡),搜羅當時著名文人才子陸機、陸雲、左思、劉琨、石崇等人吟詩作賦。潘安榮膺魁首,盛名一時,好不風雅!
混入賈后集團,潘安一生最大的污點來了。
賈南風丑而善妒、荒淫暴戾,她下定決心廢殺太子,指使潘安模仿太子筆跡草擬一封謀反檄文,然後再騙來太子灌醉,讓他自己抄寫那篇謀反公告,潘安再依其筆體查漏補缺,將其罪名坐實直至最後被誅殺。這件陷害儲君的事,從前那個溫柔繾綣的美男子潘安,懾於賈南風的淫威,居然真的幹了!
政治鬥爭波詭雲譎。賈謐的政敵、征西大將軍、趙王司馬倫篡位稱帝,賈謐一黨自然各個被滅。司馬倫寵任屬下孫秀當上宰相,而孫秀年輕時就與潘安有仇。潘安父親曾是孫秀上司,他最狂妄自負時「整」過人家。於是潘安被滿門抄斬,且誅滅三族。
清乾隆年間的《鞏縣誌》記載潘安父子墓(有碑)在河南鞏義市,當地文管所也已經找到那個土冢,只是一直沒有打開過。最後透漏一點點,滿門抄斬時,潘安侄子(兄長潘釋的兒子)潘伯武逃難得以倖免,希望有好事者遍訪民間,查其下落,看看後人仗著遺傳基因,能好看到何種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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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安真是個複雜矛盾體。作為政治家、文學家,他從政初期頗有建樹,因親政愛民而被河陽百姓讚譽為「潘河陽」,但他最終還是靠美貌聞名於世,他的才華、專情和孝道都被忽視,導致後人難以對其作出崇高評價,更多的是戲謔調侃。
甚至下作如王婆秘授西門慶五字真言「潘驢鄧小閑」,將「潘安貌」作為五大泡妞利器之首,讓人一時倍感猥褻齷齪。
所以,我們後人應多視角、全方位評價歷史人物,而不應囿於民間流傳的固有觀念,以尊重、理解、接納、包容的心態品讀歷史,才能還原出更接近於真實、立體、多元、豐富的人物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