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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她勸繼母跟父親離婚,隔天繼母卷錢走人,卻把15歲痴傻兒子扔下了

故事:她勸繼母跟父親離婚,隔天繼母卷錢走人,卻把15歲痴傻兒子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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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讀點故事APP簽約作者:咖啡杯里的茶

1

A城的冬天特別漫長,漫天的飛雪如鵝毛般把這座小城深深埋葬,灰濛濛的天,像是永夜。

秦桑裹得像個大粽子,小小的腦袋被毛線帽捂得嚴嚴實實,一條紅色的毛線圍巾在脖子上繞了好幾圈,只剩下一雙圓溜溜的眼睛露在外面,迎著風雪,睫毛上沾了一層雪白的薄霜。

「嘎吱——嘎吱——」棉鞋踩進雪地中,要費好大的力氣才能拔出來,昏黃的路燈照在雪地上,把她的影子拖得又重又長。

走了大約半個小時,秦桑打開手電筒照出了一道昏黃的光,拐入了一條偏僻的小路,盡頭是一棟寂靜無聲的三層小樓,厚重的窗帘縫隙中鬼鬼祟祟透出幾縷微光,院子很大,兩扇黑漆漆的大鐵門內養了三條兇狠的狼狗。

秦桑關了手電筒,已經有人把鐵門打開了,適應了黑暗的雙眼看到了一個瘦高的輪廓,同樣是一張十六七歲的臉。

「嗨,又來找你爸啦?」是杜琅的聲音。

秦桑沒有搭理他,徑直走了進去。這個院子她來了太多次了,哪兒有塊鵝卵石她都知道。

三條狼狗分別縮在三個角落裡,秦桑是熟面孔,狼狗翻了翻眼皮都懶得搭理她。

樓梯上去是二樓,一條狹長的走廊兩側有十個包廂專門打機麻,嘩啦啦的麻將聲中,錢如流水般來去自如。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燈光,煙霧,人影。這裡集中了A城所有的麻將愛好者,唯一的區別是有錢的人在豪華的包廂,氣定神閑賭得忒大,沒錢的在普包,賊眉賊眼的窮光蛋也可以東拼西湊來玩玩。

輸錢,輸車,輸房子,輸老婆……賣腎,賣苦力,借高利貸……辦法多得是,一直到你輸得內褲都沒了,你還有父母兄弟……在A城,被杜坤的賭館搞得家破人亡的,實在太多了。

杜坤是杜琅的父親,A城最有錢的人。

秦桑討厭賭博的人,更討厭開賭館的人,連帶著杜琅,她也十分不喜歡。

「還是我去喊他吧,今天你爸輸了不少,心情不太好。」杜琅穿著一件黑色的羽絨服,秦桑站在一級台階上才能與他平視。

昏暗中,兩雙亮晶晶的眼睛對視著,秦桑冷笑:「真是太好了,什麼時候割他的腎啊?!」

杜琅被搶白得很是尷尬,別開臉輕輕咳了一聲:「我沒讓他進麻將室……說人滿了,原以為他會走,結果他去三樓了。」

三樓是兩個大廳,烏煙瘴氣的擺了幾十張桌子,秦桑的爹喜歡開大小,直接又暴力,卻偏偏運氣不好,財神爺一直不來關照他,他猜小,就開大,他猜大就開小,如此滾了一晚上,也輸了幾百塊。此時秦桑的父親秦書海正叼著煙,眯縫著眼睛從棺材裡的祖宗罵到欄圈裡的畜生,罵罵咧咧問候了個遍。

秦桑依稀聽到了父親的叫罵聲,三兩下把圍巾扯下來繞在手上,冷哼:「呵,那我還得謝謝你呢。」

杜琅鼓著腮幫子,知道自己說什麼都不會讓秦桑有好臉色,索性閉嘴,肩膀斜靠在牆上,有微光自上而下照在他的臉上,一張稜角分明的臉龐,眉眼細長,鼻樑高聳,偏偏嘴唇很薄,抿在一起有些稚氣。

秦桑白了他一眼,剛走兩步就被喊住了。

「等等!」

秦桑回過頭,一臉不耐煩:「幹嗎?」

「摔跤了?」

秦桑的後背濕漉漉的一片,在灰色的棉襖上特別明顯。杜琅這麼一說,秦桑才覺得後背有些疼,剛出門就踩滑了,整個人摔得仰面朝天。

「你等等啊,我馬上就來!」杜琅黑色的影子鑽進了一個房間,一會兒就拿出了一件長長的羽絨服和一條毛巾,「衣服濕了要生病的,你先換上吧。」

見秦桑不動,又小心翼翼補充道:「新的。」

秦桑沒有接,只輕輕道:「不用了,謝謝。」

「那我幫你擦一下吧。」杜琅把秦桑的轉過去,用毛巾仔細地擦拭她背後的濕衣服。

「我說不用了!」秦桑紅著臉,推開他的手,兩隻冰冷的手不知道怎麼在半空中推搡著卻變成了緊握的姿勢。

杜琅觸電般鬆開她,紅透著耳根子埋著頭就往樓上跑:「我去叫你爸。」

秦桑弱弱地「嗯」了一聲,坐在台階上發獃。

她很怕這個地方,黑漆漆,陰森森,兩扇鐵門像地獄的入口,吞噬著進去的每個人,再出來時都彷彿從地獄中走了一遭,一張張臉上閃爍的都不是人的表情,眼耳鼻口都扭曲了。

只要父親不回家,繼母就遣她來找人,無論多晚,半夜也好,凌晨三四點也好,秦桑睡得再暖和也會被嚷起來。

如果可以,秦桑真想丟一包炸藥把這兒炸得稀巴爛!

幾分鐘後,杜琅一個人下來了:「他說再玩最後一把。」

秦桑知道,這所謂的最後一把,至少是一個小時。

「天這麼冷,要不你先回去?」杜琅的聲音一直帶著不確定的小心。

「算了……如果沒把人叫回去,還得再跑一趟。」秦桑知道繼母的德行,不把人帶回去,她也休想進門。

贏了,秦書海就樂呵呵的買一堆吃的回來,偶爾還會丟點零錢給秦桑。輸了,必定會罵罵咧咧拍桌子摔椅子找各種借口罵人揍人。

繼母的兒子是她帶來的,別人的孩子自然是碰不得的。好容易討來的老婆也是不能揍的,再揍跑了他可能老婆都娶不到了。

挨揍挨罵的,只能是秦桑。

賭也就罷了,偏偏秦書海還喝酒。早中晚的二兩白酒雷打不動,這還只是正餐。心情好了喝,心情不好更要喝,喝到四十來歲走路都在晃動,手都拿不穩東西了,依舊改不了酗酒的臭毛病。

這樣糟糕的一個男人,秦桑完全能體諒母親當年離去時的心情。但凡繼母的兒子是個正常人,她也是不會跟著他的。智障的拖油瓶兒子是一輩子的負擔,沒有幾個男人能接受。

秦桑嘆著氣,撐著下巴昏昏欲睡。

「去屋子裡等吧,這兒太冷了。」風呼呼往樓梯口吹,杜琅打了個哆嗦,用胳膊碰了碰她。

「嗯。」秦桑迷迷糊糊間,被杜琅拉著進了一個暖氣十足的小房間。

「你睡一會兒吧,你爸下來了我就叫你。」杜琅關好門窗,讓秦桑坐在沙發上,拿了個靠墊塞在她的脖子下。

秦桑已經困得眼皮都睜不開了,一進溫暖的屋子,更是想要踏踏實實地睡一會兒,哪怕十分鐘也行。

「你先別倒下去啊,外套得脫了,不然一會兒出去更冷。」杜琅趕緊扶著她,輕聲道。

秦桑像個軟綿綿的稻草人,任杜琅嘮叨著,聽話的把帽子外套剝了下來。迷迷糊糊中,有人輕手輕腳的把一張毯子蓋在了她的身上。

世界終於清凈了,溫暖的屋子,溫暖的毯子,一丁點都不冷,像春天一樣。

秦桑像睡在一張棉花做成的小船上,晃晃悠悠飄飄蕩蕩,從沒這麼踏實過。

迷迷糊糊中,只覺得額頭有一個轉瞬即逝的冰點,像是蜜蜂的小尾巴,輕輕在她眉心觸碰了一下。

2

曾經的A城不過是一座經濟落後的小城,如果不是因為發現了大量的煤礦,這座小城一輩子也沒有翻身的機會。突如其來的煤礦像黑色的金子,瘋狂帶動著A城的經濟,周圍的綠山變成了大大小小的煤礦。

A城被煤礦侵蝕得千瘡百孔,灰濛濛的空氣中永遠飄蕩著煤渣,大卡車在盤山路上一車車往山下運著黑漆漆的煤,隨之而來的是高樓,豪車和堅挺的人民幣。

杜琅的父親杜坤屬於膽大心細的那一撥人,賺了第一桶金後立刻買了門面和房子,生意越做越大,手裡的大小煤礦差不多有二十來個,前幾年又開起了賭坊,大夥正愁有錢沒處花,一窩蜂的湧進去玩。煤礦,賭坊,建樓……杜坤成了A市最有錢的人,這些錢在他的手中變成了全國各地的房產,隨著樓市的高漲,杜家的資產雪球似的越滾越大。

黑色的煤礦,把原本的尋常人生突然間拉了好長的距離。有人去了富裕的天堂,有人還在庸碌的人間掙扎。

秦書海原本在棉紡廠上班,卻不料一天喝多了又熬了夜,不留神間左手直接絞進了機器中,左手手腕連著手指頭齊齊碾碎,工廠賠了一筆錢把他開了。杜琅的舅舅顧老三和他關係好,給他找了份守礦的工作,白天在家睡覺,晚上就去山上守著,一周休息一天。

天長日久,繼母的脾氣也上來了,做飯時把廚房弄得驚天動地,端菜上桌也是哐當摔在桌上,指桑罵槐的吼著傻兒子小寶。

小寶今年已經十五歲了,智商卻只有五歲,一天到晚吸溜著鼻涕,跟在秦桑後面叫喚。

「姐姐……姐姐……姐姐……」

他喜歡秦桑,哪怕秦桑從來都沒給過他好臉色。

「就知道賭賭!你那點芝麻工資全還給杜家了!這日子還要不要過了?!」繼母把番茄炒蛋甩在桌子上,沖著秦書海發脾氣。

「愛過不過。」秦書海一隻手揉著猩紅的雙眼,半截左臂猙獰得觸目驚心。

「之前看你人老實,又是棉紡廠的工人才跟著你……早知道你又喝又賭,瞎了狗眼才跟你!」繼母燙著一頭過時的捲髮,草草扎在頭頂,紋過的眉眼像陳舊的衣衫,眼角眉梢都是土氣。

秦桑不聲不響地盛著飯,挨個擺好,偏偏在秦書海面前聲音重了些,手背立刻被一雙筷子抽了過來。

「小兔崽子!你也敢給老子甩臉子了?!」

秦桑縮回手,也不吱聲,只埋頭吃飯。

「不……不打姐姐。」只有一個人護著她,是個連話語都吐不太清楚的小寶。

「你個傻蛋還知道心疼人,每天吃那麼多,也不見長腦子!」秦書海笑著用筷子戳了戳傻蛋的頭,他的腦袋像腫脹的氣球,比尋常人大了三分之一。

「哼,傻子也比廢人強!」繼母的筷子「啪」一聲拍在了桌上,拉下臉來。

「你TM給老子把話說清楚,誰是廢人?!」秦書海的火立刻竄了上來,「幾年前你拖個傻子來的時候,誰要你?要不是老子看你可憐把你領回家,你還不知道在哪兒要飯呢!」

「要飯也比跟著你強!」繼母的聲音更高了。

秦書海突然古怪一笑:「你與顧老三的那點破事……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他把老子支上山,為了什麼?」

這些話傻蛋聽不懂,秦桑是懂的。

她端著碗走進廚房,又出來一手拖著小寶一手端著他的碗,哐當一聲把廚房門關上了。

更多難聽的話像惹人煩的蒼蠅,在耳朵旁嗡嗡嗡嗡嗡嗡地飛個不停。兩人翻來覆去地罵著彼此的祖宗十八代,一點新意都沒有。

果不其然,很快就開始砸桌子摔盤子了。

小寶仰著腦袋往外張望,秦桑把他按在小板凳上,努嘴道:「吃你的飯。」

「哦。」小寶用手背抹了鼻涕,老實地扒著飯。

「給你說了多少次了,用手絹擦!」秦桑沒好氣地扯著傻蛋胸前別著的手絹,重重在他鼻子上擰了擰。

「哦。」小寶咧嘴笑,笑得秦桑一肚子鬼火。

外面轟隆的戰火不知道燒了多久,在繼母抽抽搭搭的哭泣聲中,秦書海摔門而出。秦桑吃完了最後一口飯,洗了碗,又催促小寶快吃,這才打開廚房門走了出去。

地上一片狼藉,飯碗和盤子的碎片濺得到處都是,椅子倒了一地,桌子仰在地上,牆上還濺了一灘黏糊糊的殘羹。

繼母蓬頭垢面地坐在地上,見秦桑出來,虎著臉悶聲道:「扶我一把。」

秦桑走過去,先扶了一把椅子這才把繼母扶起來坐在椅子上,她叫了幾聲,扶著腰罵道:「殺千刀的秦書海,不得好死!」

見秦桑臉上掛不住,又訕訕道:「家裡都揭不開鍋了,還去賭!」

秦桑麻利地收拾著殘局,盤算著把家裡的碗盤換成不鏽鋼的,這樣才經摔。可這樣混蛋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她真的不知道。

小寶走出來,怯生生喊了一句:「媽。」

繼母的眼淚又崩了出來,摟著兒子的頭嚎啕大哭。

這一夜,秦桑輾轉難眠。

3

晚自習下課,已經快十點了。

秦桑收拾完課本,套上帽子圍巾戴上手套走出了教室。一中離秦桑家有些遠,原本可以騎車的,但路太滑不安全,而16路公交已經收車了。她只能走回家,走得快些,大約要四十分鐘。

昏黃的路燈照在雪地上,泛著幽幽的光,秦桑的靴子把地面踩得嘎吱作響。

隨著A城的發展,湧入了不少外來人口,A城的治安差了許多。一次秦桑回家遇上了流氓,拉著她就往黑漆漆的巷子里拖,任秦桑膽子再大也嚇壞了。從那以後,她的口袋裡隨身揣著圓規,尖銳的針給了她不少的安全感。

此時學生們像四散的鳥群,很快消失在了A城的各個方向。

秦桑住得偏,走著走著,路上最後只有她一人了。

她是白茫茫中唯一的一點顏色,黑色的帽子,紅色的圍巾,黑色的羽絨服,駝色的雪地靴。

像夜空中移動的星星,一閃一閃走向遠方。

豎著耳朵的她還是聽到了身後的動靜,是鞋子踩在雪地中輕微的嘎吱聲,比她的聲音更重些,不遠不近,永遠是恰到好處的距離。

秦桑不動聲色地走著,她走得快,身後的人就跟得快,她緩下腳步,身後的人也慢下來。

秦桑彎下腰裝作系散開的鞋帶,隨手抓了一把雪,轉身就甩了過去。

「砰——」杜琅的胸口結結實實炸開了一朵白色的花。

他不甘示弱,彎腰左右開工,兩個結結實實的雪團握在手裡,嗖嗖朝著秦桑砸了過去。

秦桑尖叫著躲開,一邊跑一邊捏雪球,炸彈一樣朝著杜琅丟過去。

兩人在雪地中追逐,雪球在半空中飛舞,寂靜無人的空地上,只有一盞昏黃的路燈照在地上,兩人不知道玩了多久,一直累到躺在地上動也不想動。

天是黑的,寂靜的夜空什麼都沒有,這樣虛無的世界真美好。

地上一團亂糟糟的腳印,兩人身上頭上全是濕漉漉的雪水,卻熱得滿頭大汗。

杜琅喘著粗氣哈哈大笑,笑累了,這才偏過頭去看她。

秦桑的發梢上還在滴水,紅彤彤的臉蛋上粘了兩縷髮絲,一雙眼睛水汪汪地望著夜空。

杜琅的手像一個小人的兩條腿,在雪地上行走著,它們走啊走啊,終於走到了目的地,然後輕輕握住了另一隻紅彤彤的小手。

那隻小手掙扎了片刻,終於不言不語地任他握著。

「我爸準備明年把我送到國外去……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杜琅的小心肝砰砰狂跳著,顫巍巍說道。

「沒錢。」秦桑用力把手縮了回來。

「我爸有就行了。我們一起去。」杜琅跟著秦桑站了起來,拍著她身上的雪水。

「怎麼可能。」秦桑嘲諷道,「就算你爸是土豪,他也沒大方到送別人家的孩子去國外燒錢。」

杜琅紅著臉,急了:「我給他說你是我女朋友,是他未來的兒媳婦!」

秦桑笑了:「你別這麼天真行嗎?只要你們把我爸攔門外我就謝天謝地了。」

「是你不喜歡我吧。」杜琅沉下臉。

秦桑淡淡看了他一眼:「那你又喜歡我什麼?」

杜琅想了很久,好像秦桑的一切他都喜歡,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所謂的喜歡只是因為大家都捧著你依著你,女同學都喜歡你,而我呢,我從來不圍著你轉,對你也沒什麼好臉色,你反而覺得新鮮。」秦桑的臉上帶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滄桑,「我只是不相信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罷了。」

杜琅像被人拆穿心事的小孩,喃喃道:「才不是。」

「不信我們走著瞧,你說那些亂七八糟的,你爸一定覺得你腦子有毛病,然後加快速度把你送走,順便來找我的麻煩。他一定會認為我絞盡腦汁勾搭他的寶貝兒子就是為了錢。所以為了我的清白,請你離我遠一點。」商人的嘴臉,秦桑再清楚不過了,她加快腳步把杜琅甩在了身後。

「那我帶你走!我們隨便去哪兒,我攢了一筆錢,就我們倆,等天長日久我爸沒辦法了,再回來,我就不信他不答應。」杜琅追上來,拉著秦桑的袖子。

「你怎麼這麼幼稚呢?」秦桑蹙眉嘆氣道,「不是你爸答應不答應的問題,而是我——不!答!應!」

秦桑對自己的人生再清楚不過了,除了努力學習考一個好大學,沒有其他路可以走。她知道靠任何人都是靠不住的,更何況一個十幾歲小男生的誓言。

杜琅很受傷,緩緩鬆開她:「好吧,如果哪一天你過不下去了,給我說一聲,我立刻就帶你遠走高飛。」

秦桑的身影頓了頓,一時間她也恍惚了。自那夜遇上了壞人,杜琅衝上來把那人打跑了,她才知道其實杜琅一直在她身後默默跟著。她不知道這個混小子哪根筋搭錯了,但心中不是不感動的。哪怕一開始,她真的很討厭他。

遠。走。高。飛。

真是美好的字眼,拋開俗世的藩籬,自由行走在天地間,哪兒都可以,誰也找不著。

這是十七歲的杜琅許給秦桑的,最美好的誓言。

4

秦桑躲在暗處,看到顧老三鬼鬼祟祟從自家門口出來,他走遠了,秦桑才打開了房門。

小寶早已睡著了,繼母房間的燈心事重重地亮著,秦桑敲了敲門,繼母有些慌張地看著她。

「你和我爸離婚吧。」秦桑開門見山道。

繼母點燃了一根煙,抽了一口,嗆得直咳嗽:「我們壓根沒扯結婚證。」

「那你去和顧老三過好了,別和我爸在一起,又把顧老三帶回來。」秦桑冷冷道。

「顧老三有老婆有孩子……」繼母嗆得眼淚都出來了,嘴上艷麗的口紅也花了,塗得雪白的臉在燈光下像個無依無靠的孤魂野鬼,「不是我,你爸能找到那份守礦的工作?他那點錢,除了喝酒除了賭,家裡喝粥都不夠!」

秦桑無力反駁,她知道,繼母沒有說假話,此時此刻她只能恨父親不爭氣。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秦桑慘白著臉無力道。

「誰說不是呢?」繼母自嘲地笑笑,「如果哪天我有個三長兩短,小寶就拜託你了。沒準哪天我被你爸一刀宰了也說不準……他啊,一天比一天癲狂了。」

「小寶是你的兒子,你要死也好要走也好,記得把他帶上。」秦桑把她丟在地上的煙頭狠狠碾滅。

繼母笑得有些凄涼:「你啊,其實和你爸一個德行,心比誰都冷。你爸是凶神惡煞的野狼,你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對你再好,也是無用的。我知道你們嫌棄小寶,如果不是家裡缺個煮飯婆,你爸也不會要我住下來的。」

大家在同一個屋檐下,知根知底,共同生活了六年。誰也沒有把誰溫暖,卻不依不饒地彼此糾纏著,等待著魚死網破的一天。

秦桑做完了一套習題,洗了一把臉,打開了小寶房間的門,他睡得像個無知的孩童,如果說這房子里還有一絲純真,一定是屬於這個傻蛋的。

小寶一直有踢被子的習慣,秦桑替他掖好被角,掩上房門走了出去。

翌日,依舊是個平淡無奇的陰天。秦桑放學回家時,小寶歡天喜地地迎了出來,他說媽媽做了好多好吃的菜。

果然,桌上擺得滿滿的飯菜。她愛吃的,小寶愛吃的,甚至秦書海愛吃的都在桌上。

偏偏繼母不在。

秦桑只是掃了屋子一眼就知道繼母走了,屋子裡屬於她的東西消失得乾乾淨淨。她只把小寶留了下來。這個死女人!

秦桑放下書包,問小寶:「她走時說什麼沒?」

小寶一臉天真地望著她:「媽媽說要出門幾天,讓我好好聽姐姐的話,不要惹叔叔生氣。」

「她說去哪兒沒?」

小寶搖頭。

「我爸今天在家嗎?」

小寶又搖頭。

秦桑知道總有這麼一天的到來,卻不料來得這樣快,她看著傻乎乎的小寶,輕聲說:「吃飯吧。」

「哦。」小寶挨著她,聽話地吃起飯來。

兩人的平靜只維持了幾分鐘,一身酒氣的秦書海罵罵咧咧地回來了,腦門上還沾著血,滿身都是黑乎乎的煤渣。

「不得好死!顧老三!生兒子沒屁眼……」

不用問也知道,秦書海和顧老三鬧崩了,兩人打了一架,單胳膊的秦書海哪會是顧老三那一米八五壯漢的對手。

「那個死婆娘呢?!」秦書海隨手拿了雞毛撣子到處找人。

小寶嚇得摟著秦桑的胳膊直發抖,秦桑攥著小寶的手應道:「走了。」

「死哪兒去了?!」秦書海把雞毛撣子揮得刷刷響。

「不知道,她把所有的東西都帶走了。」秦桑挺怕雞毛撣子抽在自己身上,拖著小寶往廚房裡躲。

「TMD!TMD!這個死女人,一定知道要挨揍所以先跑了……她以為顧老三會要她……呸!呸!」秦書海口不擇言,揮著雞毛撣子沖了出去。

秦書海一夜未歸,秦桑知道他一定追不到繼母了,她的離去蓄謀已久。

第二天,秦書海的屍體被人發現凍在河中,一個溜野冰的人發現了他的屍體。他不知怎麼栽進了別人打魚鑽的窟窿中,天寒地凍的空氣很快把窟窿凍住了,秦書海被活生生困死在了水中。

屍體被撈上來了,硬邦邦的,秦書海大張的嘴似乎還在罵人,雞毛撣子死死捏在手裡,怎麼也掰不下來。

秦桑牽著小寶的手,認領了屍體。警察盤問了顧老三,他一直在山上,有兩個煤礦工人可以作證。

酒醉失足落水淹死。死亡證明書上寫了短短八個字。

屍體很快火化了,秦桑捧著骨灰盒回了家,在鄰居大嬸的指導下布置了一個簡單的靈堂,親朋好友紛紛來安慰兩個可憐的孩子,或多或少送了一些禮金。秦桑數了一下,一共有六千塊錢,顧老三一個人就給了三千。

小寶傻乎乎的跪在蒲團上哭,哭得鼻子冒泡。也不見得秦書海平時對他有多好,傻蛋來傻蛋去的喊著,小寶卻哭得像死了親爹一樣傷心。

秦桑坐在冰冷的屋子中央,整個人還未回過神來,直愣愣看著秦書海的遺照,那張照片是他三十五歲那年的證件照,卻不料現在派上了新用途。那時他的手還沒被絞斷,和繼母感情也尚好,喝酒也沒這麼厲害,整個人精氣神也挺好,笑得一臉正氣。

「小寶,洗臉睡覺。」秦桑把小寶推到衛生間,盯著他洗臉刷牙洗腳,折騰了好一會兒,小寶才回了房間。

「不許哭,再哭就把你丟出去。」見小寶紅著鼻子又要哭,秦桑立刻恐嚇他。

小寶撇著嘴,可憐巴巴地望著秦桑,點點頭,捂著嘴一點點縮進了被子里。

夜風嗚嗚刮著,風中夾著細細的雪花,窗縫中灌進來的風像刀子一樣割得臉生疼。

秦桑揉著突突狂跳的太陽穴,腦袋幾乎要炸開了。繼母走了……父親死了……現在只剩下她和小寶……她才十七歲,小寶十五歲,未來的路要怎麼走?秦桑必須一點點把未來這團亂麻理出一點頭緒來。

門砰砰響了兩聲,她警惕地豎起了耳朵。

「砰砰砰。」又是三聲,的確是有人在敲門。

「誰?」秦桑警惕地問道。

「是我。」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作品名:《水星記》,作者:咖啡杯里的茶 。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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