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智庫：印度反擊，美印經貿摩擦將如何較量？

文/ 周 遠

美國為了一己之利，不惜動用各種手段，對世界多國發動貿易戰，製造貿易爭端，實施各種所謂的懲罰。但同時，它也必然地遭到來自全球四面八方的還擊。色厲內荏的華盛頓，目前日子並不好過。

樹敵太多，必傷自己。美國農民又要受苦了！對外向來顯得比較低調內斂，但頗有主見和民族獨立意識的印度，面對華盛頓一再的貿易威脅和行動，在溝通無效的情況下，終於決定出手反擊。

6月15日晚，印度財政部不顧當天是周末，宣布從周日（16日）起，對28種美國出口到印度的產品加征關稅，包括杏仁、豆類和核桃等。據報道，加征的關稅有的超過100%，這也許是華盛頓始料未及的。

印度與美國的貿易摩擦，已經拉鋸了一年多時間。美國不顧其他貿易夥伴的一再勸告，在2018年3月正式簽署關稅法令，「對進口鋼鐵和鋁分別徵收25%和10%的關稅」。雖然印度屬於這方面的「小戶」，但在華盛頓不分青紅皂白的關稅大棒下，也未能幸免於難。

眾所周知，美國與印度長期來保持著密切的政治、經濟、軍事和安全關係，被華盛頓視為美國「印太戰略」的緊密夥伴，新德里雖然在公開表態時比較克制，但對印度與美國的實質性關係，心裡是比較有數的。對於美方的全面加征關稅，殃及印度，新德里感到很委屈，多次表達願望，希望華盛頓將印度作為例外，給予必要的關稅豁免。

據印方透露，新德里早就準備了對美國進行報復性加征關稅的清單，但仍然對美國抱有幻想，以為華盛頓能回心轉意，對印度放手。美國一些工商團體和議員，也一直在為印度遊說，但華盛頓一意孤行，哪能聽得進去。

印度等來的是美方變本加厲的貿易打壓。去年11月，特朗普政府取消了印度至少50種輸美產品的免稅優惠。同時，美國還收緊了印度人赴美的H-1B簽證，這令大批希望到美國工作的印度人感到失望。

無奈之下，印度不得不象徵性地採取多項政策進行反擊，包括出台數據存儲、電子商務和網路監管方面的限制規定。但美國認為，印度的這些舉措，尤其是印度的電子商務新規，包括禁止亞馬遜、印度本土最大的電商公司弗利普卡特（已被美國沃爾瑪收購）與銷售商簽訂獨家協議，限制其打折銷售的能力，並禁止其通過自有股權的供貨商出售商品等，使在印度深耕多年的美國企業巨頭亞馬遜和沃爾瑪等受到了嚴重限制，而網路監管新政又主要是針對谷歌、臉書、萬事達等美國大公司。

於是，美國開始加碼。從去年底開始，華盛頓對印度不斷指責加壓，而且不少時候是總統親自出面對印度開火。特朗普指責印度對美國輸印商品的關稅太高，比如威士忌酒的關稅達到了150%；對於美國哈雷摩托車，特朗普也不斷抱怨關稅太高，吹噓只用兩分鐘就要讓印度從100%降到50%，而且認為50%也太高，稱印度人佔了美國的大便宜。

之後雙方的溝通談判一直未見結果。其實，華盛頓早已忘乎所以，豈容新德里與其叫板。隨後，美方不斷放風，揚言要對印度採取更大動作：結束美國對印度的優惠貿易待遇，將其從所謂的普惠制待遇框架下的受益發展中國家名單上刪除。

此時的印度，正處於空前激烈的大選之際，莫迪的主要精力不得不放在競選連任上。但華盛頓可不管不顧，而且認為這正好是壓服印度的時機。

5月3日，24名美國議員致信特朗普，敦促其不要終止對印度普惠制待遇。但白宮根本不睬。5月31日，也即在莫迪總理第二任期宣誓就職的次日，特朗普正式表示：「我已經確定，印度未能確保向美國提供公平、合理的市場准入條件」。當天，特朗普發布行政命令，宣布從6月5日起，結束對印度的優惠貿易待遇，這表明美國對印度實施最嚴厲的懲罰。

媒體評論認為，這對印度而言可是重大事件。普惠制指的是世界上32個發達國家對發展中國家出口產品給予的普遍的、非歧視性的、非互惠的優惠關稅，是在最惠國關稅基礎上進一步減稅以至免稅的一種特惠關稅。

普惠制迄今已有40多年，印度是主要受益者，從上世紀70年代以來一直獲益。據統計，印度因此而每年享受50多億美元的對美出口商品「零關稅」待遇，涉及印度的珠寶、汽車零部件和電動機等不少主要出口商品。華盛頓的懲罰，對印度而言無疑是十分沉重的，可謂傷到了要害。

但印度似乎表現得比較淡定。印度政府官員表示，美國取消普惠制待遇，對印度的出口包括對美國的出口，不會帶來太大的影響，印度能夠扛得住，而且印度還有別的辦法對付。

但美國的做法惹怒了印度的民意。從印度網站相關報道文章的跟帖看，很多網友對美國的強權霸凌表示了強烈憤怒，有不少網友責問道：為什麼美國可以這樣隨心所欲，美國人口口聲聲稱印度是其朋友，有這樣對待朋友的嗎？美國的決定，抵擋不住印度人民發展的步伐，每個國家和民族都有權利保護自己的人民和行業產業，印度的產品不怕銷不出去，美國憑什麼不讓印度發展？

一些分析認為，新德里表現出淡定，但絕不意味著印度這個國家和莫迪總理的軟弱。莫迪總理的國際政治鬥爭經驗相當豐富，他知道怎麼對付美國，特別是怎麼有效對付華盛頓。

而華盛頓必須明白，無論是在當下的國際政治、地緣政治與軍事安全等方面，印度都有自己的戰略優勢，美國離不開扼守印度洋咽喉的印度。

在特朗普宣布取消印度優惠貿易待遇後不到兩周，新德里果然出手還擊了。

印度人算了一筆賬，按照印度的關稅報復清單，美國將付出很大的貿易代價，而且傷害的主要是特朗普謀求連任的基本盤——美國農民。

近年來，美印貿易增長較快，印度勞動力充裕，出口商品價廉物美，很受美國消費者的歡迎，有較強的市場競爭力。據美國統計，2018年美印雙邊貿易額達到1420億美元，比2001年增長了7倍。美國對印貿易逆差約260多億美元。

但對於美國農民來說，印度市場非同尋常。據統計，印度是迄今為止美國杏仁的最大買家，2018年美國杏仁出口的一半多，輸到了印度。另外，印度還是美國蘋果的第二大買家，2018年價值1.56億美元。印度大幅度提高報復性關稅，將使已經遭到沉重打擊的美國農民雪上加霜。

當然，目前的印度，在經濟和貿易上與美國的實力還有較大差距，這點印度很明白。但印度人認為，印度對於美國的價值，遠不止在貿易方面，美國對於印度，有著求之不得的其他利益，如果華盛頓不顧後果，將後悔莫及。莫迪是出牌高手，在其智慧的雙眼背後，也許早已想好了對付華盛頓的辦法甚至絕招。貿易不過是美印關係的一部分，或者說是次要部分。

自冷戰以來，美國其實一直在拉攏印度，但印度有自己的外交立場、主張和主見，新德里與華盛頓始終處於若即若離的狀態。在爭取美國先進軍事裝備的同時，印度與俄羅斯的軍事外交和安全關係從來就很緊密。去年10月，印度不顧美國的強烈反對，與俄羅斯簽署了價值54.3億美元的S400防空系統採購合同。

美國國務院和五角大樓，對於美印關係特別在乎。去年7月，時任美國駐聯合國大使尼基·哈利曾對印度進行了旨在鞏固和加強關係的特殊訪問。媒體注意到，哈利曾在印度意味深長地表示：「在這個時代，我們看到越來越多的理由讓印度和美國走到一起。我在這裡再次鞏固了我們對印度的熱愛，我們對印度和美國之間友誼的信念，以及我們願意做到這一點。我們的關係更加強大。」

而莫迪此次能在經濟並不很好的競選形勢下，出人意料大獲全勝，主要得益於他的新印度夢想與民族振興計劃。莫迪已被印度國民視為印度國家與民族振興強大的象徵，莫迪在連任後的就職宣誓中表示，將「重拾印度在世界秩序中應有的地位」。這句話的含義很深。大選獲勝的莫迪，有了更大的執政基礎與能力，莫迪期待宏圖大展，但在連任之初就遭到了特朗普的猛頭一棒，自然很不好受。

分析人士認為，新德里對美國進行報復反擊，決不僅僅是宣布一份對美國28種輸印產品加征高額報復性關稅的名單，而有著更深刻的含義和內容。對此，華盛頓將會慢慢體會到。這是美國四面出擊必須付出的代價。

印度的報復，是印度民族自強意志的一種強烈表達。新德里向世界表明不懼美國，不會再讓美國隨心所欲地施壓打壓。該還手時就還手。如今的印度，已經不是過去了。

印度的報復，是印度具有還擊底氣的一種表現。印度本來市場就很大，人口居世界第二，市場的潛力還很大。美國的高新尖技術和產品，印度需要，但非目前大多數印度企業和國民的必需，而現在的美國農民，卻很難離得開印度這個人口眾多的市場。

一些媒體評論認為，印度對美報復反擊並不是孤立的。美國的蠻橫，只是讓印度和莫迪進一步認清了美國政府。輿論注意到，印度此次對美宣布報復措施，發生在上合組織比什凱克峰會和杜尚別亞信峰會剛剛結束之後，這兩次峰會，對單邊貿易保護主義和強權霸凌行徑進行了不點名的嚴厲抨擊，而莫迪是此次上合組織成員國元首理事會會議新聞公報的八個簽字國領導人之一。

印度的報復，對同樣遭受美國關稅大棒的世界其他國家也是一種警醒。此事表明印度已經深刻意識到，即便印度這樣屬於美國在戰略上和地緣政治上都極想拉攏依靠的國家，也不能倖免於美國的關稅大棒，而即使印度表示出與美溝通磋商的善意誠意，甚至推遲對美加征報復性關稅，華盛頓依然揪住不放。讓步妥協只能遭致更大的打壓，與其這樣，不如抗爭到底。

對於新德里的終於還擊，不知華盛頓會怎麼想？（本文作者為東方智庫首席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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