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俊昊新作,是又一部《小偷家族》?
作者 |A.A. Dowd,《AV Club》
譯者 |Issac
譯者按
奉俊昊的《寄生蟲》一直以來呼聲極高,最後不負眾望斬獲大獎。了解一些評論,甚至光看海報,也許就能夠看出這也是一次帶有社會階級批判色彩的、講述某種社會單元結構的討論。以下為大家帶來一篇外媒文章。
該文章在大獎還未揭曉之前,就判定《寄生蟲》是最有資格獲得金棕櫚的作品了。筆者討論了這部電影與包括《小偷家族》等影片的聯繫,以及在戛納上不被國內媒體看好的幾部片子的情況。
金棕櫚可以說是電影界最具權威的電影獎項了;任何一部贏得金棕櫚的電影都會立刻被大家添加到自己的必看片單里,甚至成為現象級事件,至少對迷影來說是這樣的。我明天下午飛回芝加哥,至此,二十一部入圍主競賽單元的影片中,我已經看了二十部。
在這些我看過的電影里,沒有哪一部比《寄生蟲》更有資格獲得金棕櫚了。《寄生蟲》是奉俊昊最新的充滿魅力的類型片,他之前曾執導過《雪國列車》和《漢江怪物》。看到《寄生蟲》這一片名,可能會有人以為奉俊昊又拍了一部科幻片。但是這裡所說的寄生關係是存在於兩個家庭之間的——一個富裕闊綽,另一個顯然入不敷出。
實際上,奉俊昊對第二個家庭的構思在概念上能看到《小偷家族》的影子:四個人組成的散亂不堪的小家,蝸居在又黑又髒的地下公寓里。他們用著鄰居家信號微弱的WiFi,依靠著在供應廉價披薩的公司里摺紙盒所拿的微薄薪水艱難度日。
一天,大兒子基宇(崔宇植飾演)拿著自己修改粉飾過的簡歷和虛假的學位資歷,意外得到了一個工作機會——成為家境富裕的少女(趙汝貞飾演)的家教。基宇在這座華麗的豪宅中穩定下來以後,立刻意識到他的僱主們雖然生活滋潤,卻也十分容易受騙上當;正因嘗到了甜頭,他們一家子甚至不惜造假騙人來製造更多的工作機會,讓他的妹妹(樸素丹飾演)、母親(張慧珍飾演)以及父親基澤(宋康昊飾演)都加入了進來。
《寄生蟲》大概前一個小時,都是單純地在講令人討厭的故事,但充滿樂趣:這是一個行騙的故事,騙局則是讓富人糊裡糊塗地為窮人提供工作機會。(這一部分甚至像是在上演一場盜竊題材的電影,它不斷在這赤貧人家的計劃與實施計劃之間快速來回剪接,他們的計劃包括撒謊、操控和蓄意破壞。)
然而,奉俊昊畢竟還是奉俊昊,好戲還在後頭。這位來自韓國的導演,像塔倫蒂諾一樣,致信戛納的影評人,讓他們不要泄露關鍵的劇情細節,我自然也很樂意答應他的請求。
我能透露的是,比起他上一部作品——提名了金棕櫚的《玉子》,《寄生蟲》更大程度地轉變其調性以為其有關階級政治的主題服務,使得影片有著輕快的黑色喜劇的氣質,同時帶有幾分憤怒與哀愁的情緒。
在主題上,這部電影與喬丹·皮爾的《我們》相關聯,兩部電影關注的都是一無所有的人的地下生活,他們在那些麻木的上層階級之下竭力維生。最後,片名也擁有著雙重含義:奉俊昊讓我們思考的是,究竟是誰寄生在誰身上?這看似一出鬧劇,卻指向某種事實。
《魯貝之燈》
僅看一眼,就知道《寄生蟲》是誰拍的:蒼白的調色、炫技式的運鏡,毫無疑問是奉俊昊。(技術上,這也是因為攝影師是常與奉俊昊合作的洪埛杓,去年的最佳影片,同時也是戛納最佳的《燃燒》也出自其手。)相比之下,看《魯貝之燈》,就沒辦法這麼快地一眼認出是作者導演阿諾·戴普勒尚的作品。
實際上,你必須要大致回溯到這位法國導演的職業生涯伊始,才能找到他那不是特別明顯張揚的風格。戴普勒尚兩年前,曾光榮地帶著他那部牽扯著觀眾神經、極具技巧的佳作《伊斯梅爾的幽魂》來到戛納,作為當年的開幕影片。如今,他在新作中又使用了一些變焦鏡頭和零星的畫外音。
除此之外,這部有關警察探案的電影一反常態地枯燥、直白,他給影片打上了很多自己的烙印,將故事背景設置在他的家鄉魯貝,講述的是一位老婦在公寓中被勒死,警探(由曾出演過《光榮歲月》的羅什迪·澤姆飾演)努力調查這起謀殺案的故事。
《魯貝之燈》幽暗的布景氛圍,暗示了這部電影可能偏向黑色電影的範疇。但是,它又遠遠沒有那麼迷人、那麼充滿魅力;親自操刀劇本的戴普勒尚甚至沒有給出太多謎團。他的焦點在於無聊的警察辦案的過程,特別是解讀嫌犯情緒變動的藝術——電影謹慎地將一整天的審訊戲劇化,而聰慧探長則擔起了絕大部分的戲,這也符合拍過《伊斯特·康》的戴普勒尚的風格,他對表演十分感興趣。
如果《魯貝之燈》是《法律與秩序》(譯者註:法律題材的高分美劇)中不太讓人記得住的某一集的話,那所有的一切都會使得這部電影聽上去還挺精巧有趣的。在戛納,這部電影要和另一部主競賽單元的警探題材的電影《悲慘世界》相比較,才會顯得最有趣,與之相比,《魯貝之燈》彷彿某種中性的、不會煽動感情的回答,它所呈現的警察不是腐敗的法西斯,而是多變的、能力出眾的工作狂。
這部電影唯一真正令人感到嚴肅的是演技總是在線、出色的澤姆的表演,他在這部電影中的角色善良、堅定,彷彿一個冷靜的測謊儀,他憑藉如此俗套的角色,創造了不少的小奇蹟。
《馬蒂亞斯與馬克西姆》
我上一次看澤維爾·多蘭的電影已經是幾年前了;他最近的兩部作品——贏得戛納評審團大獎的《只是世界盡頭》和入圍多倫多的《約翰·多諾萬的死與生》,從未在美國上映過,原因可能是這兩部分別在各自首映的電影節上受到了影評人的猛烈攻擊。
然而,無論這兩部有多麼糟糕,我猜肯定都要比《馬蒂亞斯與馬克西姆》精彩。轟動一時的魁北克天才,他的第八部長片卻平庸至極。多蘭親自出演馬克斯一角,這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漫無目的,隨性洒脫,正準備前往澳大利亞。他最明顯的標記就是臉上有一道胎記。
加布里埃爾·德阿爾梅達·弗雷塔斯飾演馬特,他是馬克斯多年的好友,循規蹈矩,還有可能是深櫃。在兩人為學生劇組拍戲拍到親密部分的時候,他顯然對馬克斯有感覺,但又不是很清晰,整部電影他都在探索明晰這種感覺。影片中帶有一些多蘭慣用的元素——流行音樂;複雜的母子關係;英文表達摻雜著法語。
但《馬蒂亞斯與馬克西姆》依舊是一部拖沓婆媽的電影,儘管它是用膠片拍攝的,卻出奇地平淡、枯燥,看不見一丁點他在早時作品《幻想之愛》和《雙面勞倫斯》中所展現的驚人天賦。之前我一直希望多蘭能夠沉澱一些時候——他瘋狂的創作能量可能會被耗盡的。但如果換來的結果是這樣的話,那我還是把話全部收回把。讓他情感的旋風復甦吧!
與此同時,美國導演艾拉·薩克斯(《點亮燈光》《小大人》)開始靠近法國那一邊,並在這個過程中真正地找到了自我。《弗蘭琪》背景雖然設置在葡萄牙,卻令人想起了法國的敘事大師,如埃里克·侯麥和奧利維耶·阿薩亞斯。伊莎貝爾·於佩爾飾演一位瀕死的電影明星,在辛特拉度假;陪伴她的還有家人以及最親近的朋友,這些角色的演員陣容也十分強大,包括布萊丹·格里森、森尼婭·納阿、格雷戈·金尼爾、傑瑞米·雷乃和出色至極的瑪麗莎·托梅。
《弗蘭琪》是一部低調節制的群戲,說的是變故中的生命,電影開片就很自然,但偶爾有一些做作、虛假(比如說,雷乃在黑盒劇場里直接長篇大論了起來),不過它的故意設計、強迫觀眾的安排也是可以原諒的,因為角色都是跟著劇本走的。整部電影都令人愉悅,觀點態度不偏不倚,風格平淡清靜,使我為之動容。影片的最後一個鏡頭是如此地優雅、動人,讓人回味整部作品所充滿的辛酸、深刻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