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紅」真的能炒紅農產品嗎？

作者丨大國三農

日前有媒體報道（《四川在線：黃金莢重新種滿四川丹巴山谷盒馬救活瀕危物種》）稱：

「滿山遍種『黃金莢』，丹巴美人谷瀕危農產品搖身變『網紅』。」

「四川丹巴獨有的農產品黃金莢——一種金色的豆。事實上，過去幾年因為嚴重滯銷，它已陷入瀕危處境。」

「與盒馬簽訂協議後，丹巴縣召開了專門的會議，決定在原來的基礎上，號召全縣擴大種植面積專供盒馬。」

「曾經面臨瀕危的黃金莢，今年重新種滿了丹巴的山谷。」

……

事實確如上述報道以及跟風炒作的網文所言嗎？我們先來澄清幾個認知。

一、什麼是「瀕危」

對一個物種來說，瀕臨滅絕才叫「瀕危」。這個詞專門用於野生動物、植物。

瀕危物種指的是野生動物、植物的野生種群在不久的將來，面臨絕滅機率很高的物種。一個關鍵物種的滅絕可能破壞當地的食物鏈，造成生態系統的不穩定，並可能最終導致整個生態系統的崩解。

農產品，是人類經過千百年馴化野生物種而來，種植養殖的過程已經使其脫離野生生態環境，所以對一種本地農產品品種來說，不存在「瀕危」的說法。道理很簡單：如果沒有市場就沒有商業價值，因此也就不會有多少人去種、去養。

沒有商業價值但可能作為育種材料、需要保護這個鄉土品種（專業名詞叫種質資源）怎麼辦？只要有一定的種子常年冷凍在種質資源庫即可——這是國家專門投資建設的保護農作物品種資源的地方，中國的農業種質資源庫里保存了世界第二多的資源量。

所以，對丹巴的黃色菜豆這種當地品種來說，並不存在「瀕危」一說。不管有沒有市場，種子都保存著呢。所謂被吃貨拯救，妥妥地是瞎扯。

另外，黃色的菜豆（四川人叫四季豆）並非只是丹巴才有。現在育種技術進步迅速，豆科植物的雜交和生物育種成果非常多。荷蘭、日本、以色列等蔬菜品種大國的各種新奇特品種比比皆是。

順便又聯想到一個時下的流行說法，說中國的吃貨可以拯救世界的，經常舉一些亞洲鯉魚、歐洲生蚝、澳洲螃蟹之類的在自然界泛濫的話題來印證「聰明的」國人能吃會做。其實，這些生物對當地原生境來說都是外來入侵物種。人們在外來入侵物種面前切不可沾沾自喜，不要被什麼「入侵中國的外來物種悲慘地被吃成瀕危物種」「那些在中國生活在水深火中的外來入侵物種」之類的腦殘網文忽悠了。能吃的就會被人們馴化、培育發展成一個農產品品類、產業，比如來自美洲的小龍蝦，所以也不存在會被吃「瀕危」一說。

如果就此次商家的營銷策劃所言，黃金莢到底是入侵泛濫還是面臨瀕危？如果「瀕危」了，又何來「泛濫」一說，需要吃貨拯救呢？由此可見營銷炒作的邏輯之缺乏！

二、警惕盲目擴張

這種黃色菜豆以前為什麼賣不掉，如今卻「一炮走紅」？根據網路報道的意思，是「上帝」出現了——盒馬公司拯救了這個值得同情的當地產業。明眼人此時應該已經能看出來，這是一波商業炒作。

以前賣不掉，是因為沒有形成產業規模，沒有成熟的流通渠道，市場認可度不高。（小編多言：這個原生種是一種油豆角，豆粒大，莢肉厚而不脆，適合東北的燉菜而吃慣炒豆角的川人不習慣吃，所以在本地市場不認可，這個品種東北很多。）

網商在這方面的市場推廣、引入現代物流方式等的價值不可否認。但是，在這個產業鏈條里，最不負責任的是媒體出於利益的跟風炒作，最弱不禁風的是那些小而散的農戶，最不要臉的就是用這樣的營銷方式病毒式炒作的商業資本。

要是真如報道所說「種滿了丹巴的山谷」，可以預料，那將是一場災難——不僅僅是生態災難，這是另一個知識點、有時間另說——更是產業災難。

為什麼說這是產業災難？這些年，我們並沒少見過一些地方盲目發展某種特色農產品產業而陷入舉步為艱境地的事例。

市場需求風雲變幻，把所有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往往蛋打籃子破。特別是對黃色菜豆這種過於小眾品類的蔬菜來說，還比不得大宗農產品所具有的穩定市場需求（大宗農產品無非就是努力做到更便宜、更綠色、更好吃），一陣風的消費熱潮過後，市場需求很可能驟減。當地農業部門如果盲目動員農民大種特種而解決不好穩定的、可持續的市場銷售問題，不僅扶不了貧，還可能造成更大麻煩。

而這樣惡俗的商業炒作，不僅對當地做大這一特色產業不會起到多少正面作用，反而會給亂象叢生的國內農產品市場再添新亂，「一時扶貧，過時返貧」的現象就會出現。

結論：所謂「網紅」式的營銷炒作，對長生產周期的農產品而言是飲鴆止渴。非常希望國內的農產品營銷，特別是網路營銷能本著實事求是的態度，踏踏實實打通生產與市場兩端，完成產業鏈條的建設，而不要再抱著「不炒作勿寧死」的精神頭搞虛假和偽科學的營銷。

同時，當地主管部門負責人要頭腦清醒，產業鏈的相關方要務實求真，只有這樣才能久久為功，換來一個清朗的農產品生產、流通和消費環境，真正使中國農產品生產與流通銷售走上良性正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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