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日本天皇制度的困境：功能縮減、定位模糊，以及人口危機

日本天皇制度已存在上千年，始終保持一種比較穩定的狀態，即便在幕府時代，天皇作為名義上的虛位君主，仍然保有名號，未被廢除，可見此項制度擁有極強的生命力。但是進入新世紀後，現代天皇制度卻陷入重重困境之中，目前來看，挑戰天皇制度的問題主要有三個，即功能縮減、定位模糊，以及皇室人丁的凋零。

天皇的定位和功能

天皇在日本宗教和文化上的重要性，自進入現代以來，其實已經被稀釋不少。天皇作為傳說中天照大神的子孫，在神道教中具有無可比擬的地位，但基於「政教分離」的精神，無法像二戰前一樣對其頂禮膜拜。所以現代天皇參加的神道教祭典，都被視為天皇家族「個人」的活動，天皇已不再出席公開的宗教儀式。

例如，今年秋天即將舉行的「大嘗祭」，現在也引起一些爭議。在五月進行的新天皇的登基活動，其實只是整個登基儀式的上半場，下半場則是新天皇向諸神稟告自己登臨大寶，祈求認同和保佑，所以又叫踐祚大嘗祭。針對這項傳承了千年的活動，也有人提出了質疑：明明標榜政教分離，天皇舉行的宗教祭典卻為何還是花國庫的錢？

批評者認為這種不清不楚的儀式，代表戰前皇道思想的復辟。雖然日本政府歷來不理會這樣的質疑，採取冷處理的方式應對，但這也反映出天皇目前在精神地位上的尷尬處境。

除了正式大典，天皇還會主持一些文化活動，例如和歌會、樂器演奏之類的活動，現在大部分也都交由民間專門的「匠人」打理。其實日本文化傳承的歷史，大部分都跟天皇有關聯，很多藝術形式過去都是皇宮獨佔，逐漸流出宮牆，最後成為了民間藝人的技藝。這也是天皇在日本文化中無所不在的一個重要原因。

現在天皇一般的日常工作，基本上只保留了簽名這項活動，簽署日本政府與議會通過的各種法案。其他國內外的各種活動，類似「國家體育日」之類的活動，或是參與歡迎外賓的國宴，某種意義上天皇就是日本的「吉祥物」。

皇室的人口危機

天皇制度未來的走向面臨挑戰，目前日本國內有取消天皇制的聲音，但這種訴求並非主流民意。廢除天皇的聲音雖然存在，但都不成氣候，原因很簡單：日本人普遍不喜歡改變傳統，除非有足夠強大的外部推力，否則他們不會主動改變早已成慣性的傳統。

其實，如果按照現行日本皇室的繼承法則，根本不需要日本民眾討論皇室存廢的問題，日本皇室可能在不久後「消失」。

日本的皇室繼承權只限於男性，不過目前日本皇室唯一一個有皇位繼承權的男孩，是德仁天皇的親弟弟文仁親王的兒子悠仁小親王。一但未來悠仁即位，跟伯父一樣，只有女兒，那日本皇室的繼承血脈恐怕就會斷絕。

雖然日本史上曾出現女天皇，但明治維新後日本《憲法》明確規定天皇只能由男性繼承。嚴格來說，日本從江戶時代開始，「男尊女卑」的思想就變成了全社會的價值觀，直到現在，這種思想仍然沒有改變。還有人擔心，萬一由女性繼承天皇，如果這位女性跟民間的男性結婚生子，那勢必造成天皇血脈外流的情況。

日本古代的女天皇共有八位，前面有六位，中間隔了八百年後又出現兩位，而這前後兩個時代的女天皇地位完全不同。前面六位女天皇的身份是皇族，而且在成為天皇后終身不嫁，過著「出家」一般的生活。後面兩位江戶時代的女天皇則是過渡性質的，目的是等待其他的皇族男性繼承人長大成人，以便繼承皇位。

目前的情況跟古代有很大的不同。古代的女天皇繼位時，皇室還有很多男性，只需要等他們長大成人，就能接過大統。但現代的日本皇室卻只剩下悠仁小親王一位男丁。目前悠仁小親王12歲，十年後22歲大學畢業，他的兩位親姐姐（佳子、真子）跟一位堂姐（愛子）可能都已經下嫁民間。按照目前的制度，皇族的女性成員一旦下嫁普通人，就會立刻被除名，不再享受皇族身份。

到那個時候，整個日本皇族除了德仁天皇，文仁親王，就只剩下悠仁親王一個人了。日本皇族面臨著血脈斷絕的危機。為了應對這種情況，日本民間也發起了很多討論，比如該不該重新允許女性繼承天皇之位。但如果要開放女性繼承天皇，是否學習英國皇室，讓女性天皇可以結婚？隨之而來的問題是，女性天皇的孩子能不能有皇室繼承權，成為所謂「女系天皇」？要是真的走到這一步，將開啟日本天皇史上前所未有的制度變革。

天皇制度的未來

過去日本政府曾經討論過開放女天皇的可能性，但結果仍是議而不決。目前日本政府看起來還是想擱置相關討論，等到悠仁親王成年，觀察一下情況再做打算。

中國有句老話：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什麼事情都要因勢利導，天下沒有不可改變的事務和制度，日本天皇制度因為歷史大勢而出現，又因為它的存在符合權力博弈各方的需求，所以一直流傳至今，如果有一天，這項制度到了可有可無，或者自然消亡的地步，對日本人來說也不必念念不忘，杞人憂天，萬一最終的結局，就是天皇家族自己想要的結果呢？

參考資料：《日本史的誕生》岡田英弘

《大皇宮：日本天皇家史》姜建強

《近代天皇觀的形成》安丸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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