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洗手間、更衣室的攝像頭：有買賣就會有傷害

6月15日，有市民在深圳龍華ICO購物中心的優衣庫試衣間，發現了一枚攝像頭。當這位市民與趕來的店長一同取下攝像頭時，攝像頭電源燈仍然亮著，顯示仍處於工作中。

取下攝像頭之後，他們驚訝地發現，這是一整套針孔攝像頭設備，裡面還安裝著儲存卡。事件被媒體曝光後，引發一片嘩然，曾光顧過該優衣庫門店的部分消費者甚至擔心，自己也成為被偷拍的對象。

「店長雖說每天開門之前，都有檢查試衣鏡，但是這樣也太過恐怖了吧。」一位曾光顧過這家門店的女性朋友告訴懂懂筆記，她本月初曾前往選購衣服，儘管最終並沒有購買，但卻在試衣間試了三四件衣褲。因此，新聞中披露的內容讓她有點兒細思極恐。最讓她後怕的，是聯想到其它服裝店的試衣間，是否也有私裝針孔攝像頭設備的可能，「以後在任何服裝店裡試衣服，真心是要多穿一件打底背心和打底褲，哪怕是在夏天。」

據一名不具名的知情人士透露，類似的偷拍行為背後，往往隱藏著傳播淫穢影像資料牟利的產業鏈條，海外社交平台、視頻網站的聊天群組裡更存在著大量可以共享、買賣的偷拍圖片、視頻。

一則試衣間的小新聞，可能透露出了一個鮮為人知的隱私視頻買賣「黑產」，這些視頻和圖片究竟是誰在買，誰在傳播？這些內容又是誰在賣，藏在暗處偷拍資料的又是誰？

偷拍群有門檻，入群需「試膽」

「除了試衣間之外，還有衛生間、酒店、桑拿中心，都是被偷拍的目標場所。」

這位知情人士表示，自己曾加入若干以偷拍影像資料為主題的社群。而社群分享、買賣的內容，都是類似的偷拍視頻或圖片。群里除了有專門提供偷拍圖片、視頻的管理員之外，更有主動分享各自「戰利品」的群成員，通常自稱為「狼友」。

在分享、買賣偷拍影像資料之餘，「狼友」們對影像資料中的被偷拍對象也經常會評頭論足，言詞相當猥瑣。而外人想要加入群成為「狼友」，必須要經過一定考核，門檻兒還真的不低。

「管理員說要分享一套淫穢影像資料，才能夠順利通過考核，不然不給入群。」這位知情人士表示，當時他所提供的是一套從網上上購買的婦產科檢查偷拍視頻，以此通過了群考核，並順利「混入」群組。

根據他所提供的線索，懂懂筆記在網上找到了幾個相應的群組，當試圖添加入群時，卻被幾個群的群主拒絕了，同時提示需添加賬號進行考核。

當懂懂筆記根據其中一個群主的要求，添加了該考核賬號時，對方提供了兩種入群方式：其一是提供三百元的「群活動基金」，即可加入群，同時享受所有的群福利，包括無限制下載所謂的「刺激」內容。

「或者，提供一套自己偷拍的視頻或圖片、好的下載網站，也可以通過。」當懂懂筆記以不懂如何操作為由，進一步向這位群主諮詢時，對方顯得有些不耐煩，稱只要有夠水平夠膽量的攝影技巧和能力就行。例如提供在地鐵、公車、大街上拍攝女性「裙底風光」的圖片、影像資料，就可以通過聊天群考核。

當向對方進一步追問，如何才能夠順利拍攝到類似的影像資料，是否有相應的「教程」時，對方只回了一句：自己想。便不再回復任何信息。

而在另一個群組，懂懂筆記同樣也被要求提供類似的資料，才能順利通過所謂的入群考核。對方在交流中「鄙視」了一番，稱如果連偷拍的膽量都沒有，就沒必要入群參與討論了，「微型攝像器材到處都有，拜託動一動腦子。」

技巧、膽量、沒下限......原來進群成為「狼友」，要麼交錢，要麼就要進行一番偷拍試膽。那麼，這件事情引發的思考首先來自拍攝工具，對於那些真正混入狼友群的人來說，入群考核所涉及的偷拍設備從何而來？號稱用於偷拍裙底、更衣室、衛生間的盜錄設備，真的可以如此簡單獲得？

微型攝像頭只賣百元，唾手可得

抱著試一試的想法，懂懂筆記在一些電商平台上，搜索「微型攝像頭」、「WIFI攝像頭」、「針孔攝像頭」等關鍵詞，發現搜索到的結果非常多，有不少數碼賣家公然銷售微型攝像設備，而且體積相當迷你。

隨即選擇了一位賣家，懂懂筆記拍下一款售價為199元，說明文字顯示只有一元硬幣大小的微型攝像頭。頁面功能顯示，除了儲存卡拍攝、夜視功能外，這款攝像頭最大的特色便是WIFI直連，可以在線觀看拍攝所得內容。

「WIFI在線觀看，基本是微型攝像頭的標配，可同時多人在線觀看視頻內容。」這位賣家表示，這款攝像頭內置鋰電池，可以支持3~5小時無線拍攝，因此產品十分熱銷，「我們每個月都能售出上百台呢。」

當被問及這麼小的攝像頭，是否會被不法分子購買，用於偷拍、盜攝個人隱私等違法用途時，賣家表示，他們店內的攝像頭是小型、微型「安防設備」，主要用於居家監控用。若有不法分子非法使用，他作為賣家而言也無理由過問。

「就像是賣菜刀，你買了可以切菜，也可以干別的，但是賣菜刀管不到你。你說的問題屬於公安機關的事情了，反正產品是正規廠家出品的，沒有問題。」他回復說，在電商平台上銷售微攝產品的賣家並不少，沒聽說哪家的產品因為被用於違法用途，導致商家產生連帶責任的，「別把安防產品想的太複雜。」

而當懂懂筆記收到購買的攝像頭時，卻發現個頭似乎有些大（有點兒貨不對板），要實現簡單偷拍並不難，但想要用於更衣室等隱私場所偷拍，顯然有些過於招搖。

於是，懂懂筆記再次在各電商平台上開始找尋體積更加小巧、外形更加隱蔽的攝像頭設備。畢竟，文章開頭事件中，那款針孔攝像頭就足夠小、也難以被發現。

「外置薄片電池，同樣具有WIFI功能，關鍵是鏡頭很小，重量很輕巧。」終於，在一家二手電筒商平台發現了與優衣庫更衣室幾乎「同款」的攝像頭。商家在交流中表示，這款攝像頭的用途絕對是「居家安防」，可安裝在家中隱蔽處，偵測移動、實現監控，具有高清錄像和遠程錄像功能，另外自帶熱點，一定範圍內用手機即可查看畫面。

該平台上銷售同一類型微型攝像頭的商家還有五六家，每家都號稱「體積全網最小」，價格大多也在130~150元之間。至於購買方面，完全沒有任何限制，下單即得。

顯然，大量功能強大的無線微型攝像頭，被貼上「安防」標籤之後，便可在電商平台上堂而皇之地售賣。任何消費者都可花百來元，購買到足夠「微型」的攝像設備。有關人士表示，微型攝像設備在電商平台的買賣，確實很難被監管和限制。但是這種現象的背後，的確令消費者感到細思極恐。

有了買賣，就會有「傷害」。那麼這種微型攝像頭在隱私場所的偷拍行為，到底有沒有辦法防止或監察呢？

偷拍犯罪成本低，防不勝防

「網上隨便都能買到針孔攝像頭，這還能怎麼防止偷呀？」

讀者李女士在來信中表示，自己在一家地產公司擔任培訓主管，因為經常出差，她一直擔心入住的酒店被不法分子安裝針孔攝像頭，所以對此很在意和小心。

李女士告訴懂懂筆記，她之所以會有這樣的顧慮，是因為以前網路上曝光的酒店針孔鏡頭偷拍新聞，實在是太多了，有一些還偽裝的相當隱蔽，讓人防不勝防。新聞里也報道，一些攝像頭常常隱藏在衛生間的插座、電視機機頂盒、路由器上，讓住客難以察覺。

「我認為這種偷拍隱私的犯罪成本低，也很難監察，因此難以杜絕。」她無奈表示，自己關注的優衣庫試衣間事件發生後，曾有法律界專家表示，偷窺、偷拍、竊聽、散布他人隱私的，可以處5日以下拘留或者500元以下的罰款；而情節較嚴重的，處5日以上10日以下拘留，可以並處500元以下罰款；造成嚴重後果的，處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我感覺這樣的懲處力度，很難形成威懾作用。」

李女士和身邊不少需要經常出差的朋友、講師，都已經自行練就了一套獨特的防偷拍「秘籍」。無論所入住酒店檔次如何，有無星級，都習慣將不用的插座插孔、電子設備、浴室鏡前燈等等，用膠帶粘貼，或用紙巾毛巾遮擋。

「每次入住酒店，光為了防偷拍，都會耗費大量的時間，但就怕有疏漏，否則被偷拍了視頻傳出去太可怕了。」李女士告訴懂懂筆記，無論是洗手間，還是房間入口的鏡子，她也會用手指戳在鏡面上，查看是否為單向可偷窺玻璃（據她了解手指與鏡像之間無距離為單向）。

實際上，這種謹慎也會成為一種強迫症，這讓李女士在很多公開場合，如浴場、餐飲及會議場所的洗漱間都會感到不自在，擔心有針孔攝像頭「作祟」。

之所以有很多女性朋友在出行和休閑娛樂時變得謹慎，深怕被隱藏針孔攝像頭「套路」，與相關的新聞和曝光不無關係，更與較低的犯罪成本、懲處力度息息相關。

【結束語】

有業內人士表示，無論是電商平台，還是攝像設備銷售行業，甚至是容易暴露用戶隱私的公共設施，確實都缺少相應的監管、規範和檢驗機制，這才導致了那麼多的「狼友」大行其道，公然分享、買賣所謂的偷拍影像資源。要想讓女性消費者出行安心、購物（試衣）放心，避免被不法分子偷拍、盜攝，最行之有效的做法，或許要從設備銷售渠道、不良資源的傳播渠道抓起，同時加強相關違法行為的查處、懲處力度。

一個小小的微型攝像頭，實際上背後的利害關係並不小，而要切斷這其中的灰色利益鏈條，又確實需要太多人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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