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南「中國城」：歷經「殉情潮」，空餘回想

華文化總會出版的最新一期《新活水》雜誌上，刊出了紀錄片《紀念中國城》導演陳君典的訪談，激發了我對「中國城」的興趣。

台南「中國城」，現已拆除

台南「中國城」由知名建築師李祖原設計。非專業人士可能不了解他，但說起他的代表作，那就如雷貫耳了：台北101大樓、高雄85大樓等等，大陸一些城市也有他設計的建築作品。

兩岸各自在城市化的進程中，總有很多建築被推土機夷為平地，取而代之以華屋美廈。不過，那些消失的建築，卻承載了很多人的情感與記憶，也見證著城市的發展變遷。

我們將不定期講述台灣那些已經消失的地標性建築。（點擊此處查閱台北中華商場的故事）

殉情、色情與鬼城

台南「中國城」坐落在台南運河邊、中正路上，以往被稱為「電影街」，除「中國城大戲院」外，林林總總有10家戲院在附近營業。

遠處為中國城

中國城把中正路攔截了

中國城

「運河沒蓋蓋子」，是台南有名的俗諺，大意是「去跳運河死一死吧！」1950年代，當時有一本改編自日本藝妓殉情情節、並以台南運河附近的風化區為背景的劇本，被香港、台灣的電影公司相中，在這裡先後拍攝了《運河奇緣》和《運河殉情記》，兩部電影差不多同檔上映，引發轟動，也意外引發了男女跳運河「殉情潮」。

運河殉情記上映後，引發殉情潮

《運河殉情記》的大意是，台南藝妓陳金筷原是藝妓館老闆的童養媳，10多歲的陳金筷某次弄丟了家中的5元錢，一時情急哭了起來，男主角吳皆義路過看見，了解狀況後，便給了5塊錢讓她回去交差。陳金筷長大後，兩人在藝妓館重逢，墮入愛河，吳要幫陳贖身，卻被其他眼紅的大老闆知道，硬以高價將陳金筷納為小妾，出嫁那天，陳投運河自盡，吳皆義也隨她而去。

中國城大戲院

這分明是台灣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結果，電影不僅引發殉情潮，甚至出現不少水鬼「抓交替」（枉死的鬼魂為了投胎轉世，必須找一個替死鬼使之身亡）的傳說。「中國城」完工後，傳說並未從此停歇，反而越加荒唐，導致「中國城」成了「鬼城」。

中國城內的景象

當年的「中國城」還是色情業發達的地方，「中國城大戲院」以及周邊賓館內的「一樓一鳳」，在這裡演繹著人性、情慾、怪誕……

大老闆一晚上花20萬，眼都不眨

「中國城」在外觀上運用了中國傳統元素，不過也僅止於此。這幢3000坪（1坪約3.3平方米）的大型商住兩用建築，在1983年開業後發展出三大特色：除了上文講的「中國城大戲院」，還有商店街和地下街。

地下街商場

其中，最熱鬧的是地下街。由中正路底部樓梯進入後，按順序可分為飲食區、百貨區、冰宮、遊樂場等。當時，這是台南的第一條地下街，其獨特的營業模式也改變了台南人對逛街的認識。居住在當地有30年的李郡河先生說道——

在中國城之前，每一年的尾牙到元宵，約一個月的時間，從中正路到運河盲段這一段路封路，作為「年貨大街」，大家都必須搶著去抽籤、拿攤位，當時就有人說，如果這些做生意的榮景，可以整年都延續下來會有多好。

中國城內的景象

那時是「台灣錢淹腳目」的年代，很多大老闆一個晚上花20萬元新台幣，眼睛都不眨一下。那時，卡拉OK的店牆上貼滿寫有歌名和號碼的彩色歌單：「愈搏愈重26070」、「今夜又擱為你醉21747」、「相逢26557」……；懷舊唱片行留有「蠟筆小新」、「忍者龜」、「家有賤狗」等90年代風靡一時的卡通錄像帶；書店裡有言情小說《搞怪灰姑娘》、《火爆恰婆娘》、《綁架新娘》；海報架則鋪滿了金城武、郭富城、酒井法子、周慧敏的寫真照；小吃店的招牌寫著鍋燒意麵、蝦仁蛋炒飯、正宗原味棺材板、木瓜牛奶……

中國城內的景象

「冰宮」其實是溜冰場，由於人口複雜，經常發生打架鬥毆事件，有好幾個人打架後不治身亡。1990年左右，冰宮被拆除，也因此影響了地下街人潮，後來冰宮改為電動遊樂場，又改成「親子堡」，接下來的營業項目則越來越偏向賭博。

寂寞又沒落的「中國城」

據當地人講，「中國城」的落寞和沒落，大致因為下面幾個原因：

1992年，當地興建海安路地下街工程與拓寬計劃，使得「中國城」與中正路的人潮被截斷，走到「中國城」需繞路而行，人潮逐漸沒落。

1996年新光三越、1997年遠東百貨、2000年FOCUS時尚流行館開幕，百貨公司的形態不僅改變了消費習慣，其帶來的人潮及商機將火車站商圈的繁榮程度推向高峰，「中國城」風華不再。

「中國城」內部面臨管理與居住的諸多問題，在當時沒有管理委員會的狀態中，大樓、地下街、店面等各自為政，治安與管理都產生很大問題。

中國城內的景象

最初，「中國城」採用了當時最好的鋼材，每家每戶都有獨立電錶，還都配備了「視訊通話器」，各方面看來都是一時之作，但90年代的「中國城」一片破敗景象，環境髒亂、治安死角，「鬼城」的名號變得名副其實。它就像擁擠不堪的香港「重慶大廈」一樣，在歷經滄桑後喘著氣，以斑駁身軀訴說著過往。

長輩口中的繁榮、熱鬧、人潮洶湧，到了年輕一輩，只看見衰敗與冷清。2016年3月，「中國城」被拆除。

中國城被一片綠茵和水域取代

建築就像生命一樣，蓋起來，被拆除；再蓋上新的，又被拆除……而那些在建築里的個體生命，同樣經歷著成長，老去；又有新生命，再老去……彷彿輪迴一樣，循環往複。

中國城未拆前，一位老人站在窗前

視頻：

《紀念中國城》預告片（時長2分鐘）

很有感覺，慢慢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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