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古希臘的貴族：必不可缺的成就，公民的信任，娓娓道來的演講

文｜李星

《百合王子》，約公元前1550年，壁畫，高約2.2 米，克諾索斯宮遺址出土

在現代希臘國家於19世紀誕生前，希臘（Hellas）一直是一個文化名詞和地理名詞，但從未有被稱為希臘的統一國家存在。古典希臘的概念要遠遠超出巴爾幹半島的範圍，希臘移民將希臘文化傳播到地中海、黑海沿岸幾乎各處。希臘世界最西端到達了當時古典世界已知邊界——連接地中海與大西洋的赫拉克勒斯之柱，最東端則到達了黑海之濱的喬治亞。

從文明源流論，人類文明的最早誕生地是兩河流域。西亞這一地域處於歐亞大陸的中心，向四處輻射文明的熱力。對於東亞來說，從西方源源不斷、經過絲綢之路、雲中道或身毒道而來的新技術、新思想、新制度一直是滋養文明的乳汁，而對於希臘人來說，從東方來的新技術、思想和制度也具有類似的意義。對於東亞來說，金屬冶煉技術來自西方，而對於希臘來說，則是來自小亞細亞。

19世紀以前，人們除了古典著作，很少有途徑研究古典希臘的確切歷史。但是隨著施里曼發現了特洛伊城，伊文思發現了米諾斯文明，希臘文明的前身才真實呈現在人們的面前。根據20世紀中期被英國一位建築師破譯的線形文字B，克里特島上繁榮的邁錫尼文明，在語言、種族和地理上，都被確定為是古希臘人的直接祖先。

由亞瑟·伊文思在克諾索斯宮遺址發現的刻有線形文字B 的泥板，約公元前1450 年—前1375 年，

然而，邁錫尼文明和更早的克諾索斯文明，都是已經繁榮了20個世紀的美索不達米亞文明和埃及文明的邊緣地區。他們享受的是東方已經爛熟的文明成果。克諾索斯貴族在他們既舒服又方便的寬敞宮殿里過著安逸的生活。宮殿佔地1.3萬平方米，有1300多個房間。玉工、金工、象牙工、壁畫、瓶畫都達到了東方的先進水平。在宮殿中還有良好的排水系統可以沖廁所。在克諾索斯文明治下，和平保持了1000多年，以至於都沒有修築城牆的必要。

邁錫尼文明在公元前1200年突然滅亡後，出現了長達三四百年的黑暗時代。在這段時間，人口發生了劇烈減少，甚至減少了3/4之多。新的黃金也消失了，死後殉葬的物質財富也急劇削減。線形文字B消失了，也沒有新的文字體系取而代之。在黑暗時期，荷馬史詩在吟遊詩人的口中代代相傳和逐步完善。

城邦是公元前800年至前700年突然誕生的。城邦出現後，它們就在荷馬史詩以及其他史詩中確定了自己的文化身份，同時奧林匹亞神廟、德爾斐神廟和提洛神廟還能把來自希臘各地的朝聖者吸引到自己那裡去。

除了文化認同，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軍事制度的發展。到公元前600年，重裝步兵排列組成的重裝步兵方陣戰術已經成為希臘的作戰方式，每次會戰，兩軍都會挑選農田或者田野，一決勝負。軍事制度一直與政治制度密不可分，政治權利也直接起源於軍事義務。最富裕的公民可以作為騎兵投入戰鬥，因為只有他們能負擔得起馬匹和平時軍事訓練的費用。而最窮的貧民可以組成輕裝支援部隊參加陸戰，或者充當海軍的划槳手。但是在方陣中與戰友生死與共的重裝步兵才是這一時期戰爭的絕對主角。可以想像，這樣一種作戰方式，必然會帶來普遍分享的政治權利，為城邦拿起武器流血的人，遲早需要用選票來兌現他們所付出的代價。印度的獨立，與它兩次在世界大戰中拿起武器反對英國的敵人有很大關係；而文藝復興時期義大利北部諸邦實現的共和制，也與全體市民需要為自己的獨立組建公民軍隊有關。在行伍中生死與共，是很容易在城邦中培養出共同體概念的，這導致掌權者必須代表社會共同利益，在荷馬時期，普通人在貴族議事時沒有發言權，但他們可以旁聽與觀察。這對於貴族也會形成無形壓力，即只有能稱職為公眾服務的貴族才能被任命為公職。

克諾索斯宮遺址上的宮殿（修復後），位於克里特島北面，1900年由英國考古學家亞瑟·伊文思進行了最早的

貴族要想獲得共同體的領導地位，就必須身先士卒，在方陣中入列最危險的位置。比如在著名的溫泉關戰役中，李奧尼達國王率領的貴族，就站在方陣的最前排。

與其他文明相比，城邦的重要特點是，它對東方式的專制國王十分排斥。大多數現存的詩歌歌頌貴族的神聖職業意識和武士精神。貴族的聲譽建立於成就之上，而不是出身。世襲制在古希臘毫無市場。一般的希臘貴族擁有的財產與埃及的大臣或者波斯的貴族相比，都要寒酸得多。沒有人能負擔起一座廟或者一座宮殿的建立開支。

因此，貴族必須通過競爭來獲得平民的信任。在這個基礎上，政治學應運而生。任何一個想謀求公共威望和公共權力的貴族，都必須能夠具備娓娓動聽的演說才能，必須經過激烈的競爭，在取得權力後還需要在其他貴族的監督下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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