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女孩被當做男孩養大，只因她的父母生不齣兒子

Mangal Karimy住在阿富汗西部的一個小村莊里，看起來跟其他同齡的小男孩沒有什麼區別，瘦瘦小小的身影，穿著灰撲撲的夾克，臉上有點臟，像是蹭到了塵土，笑起來露出一口大白牙，天真直率又有些拘謹的樣子。

有時會在父親的農場里抱柴火，喂牛，默默地做著力所能及的雜務，不怎麼出聲，但速度卻很快。

有時也會拖著裝水的罐子穿過貧瘠的田野去給父親送水，白色運動鞋在陽光下看著像是在發光。

確實跟其他13歲的男孩沒什麼兩樣，只除了一點，

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女孩。

Bacha posh，阿富汗的一種文化習俗，它鼓勵父母把女孩假扮成男孩。

阿富汗作為根深蒂固的男權社會，極度重男輕女，以至於一個沒有兒子的家庭會被認為是「不完整的」，甚至會被人看不起。

把女兒當兒子養這種習俗的基礎是一種迷信，認為一個扮做兒子的女兒能夠在冥冥之中扭轉命運之手，這樣下一個出生的孩子就會是男孩。

這種心理就跟女兒起小名叫「招娣」、「盼娣」差不多。

Mangal家裡有七個女兒，她就是其中之一，在生下前兩個女兒之後，她的父母對兒子的渴望達到了頂峰。

于是之後出生的Mangal就理所當然地承擔起了父母的期待，兩歲之前的她一直叫Madina（女生名），但這個如今已13歲的女孩，已經沒有絲毫作為Madina生活的記憶了，

她打從記事起就開始像一個男孩一樣生活著，所有人都叫她Mangal（男生名）。

她把長發塞進羊毛帽子里，穿上夾克和褲子，一點點成為家裡除父親之外的另一個「男人」。

女孩必須「端莊」、「幫忙做家務」，她們甚至不能獨自外出。

Mangal擁有了女孩永遠都無法企及的自由和權力，可以自由地外出，可以跟其他的男孩、甚至是成年男人說話，說話時可以直視著別人的眼睛，不用戴頭巾，沒有人會騷擾她…

她可以為這個家庭承擔起一定的責任，有客人來的時候，她可以出來給客人提供茶或食物。

在父親工作的時候，她可以像男孩一樣去給父親送吃的，送水。

她甚至可以為這個九口之家，帶來彌足珍貴的一定經濟收入，她每個月能掙6000阿富汗尼（約510人民幣）。

她可以自由地呼吸、外出、玩耍，也能有證明自己價值的機會，但這種對女孩來說異常珍貴的自由，她並不能永遠擁有，自由是隨著男孩身份而存在的，一旦她不再做男孩，她又要重新去回到屬於女孩的禁錮里。

一般來說，當男孩養的女孩一旦進入青春期，就會離開自己的男性身份，回到自己的女孩身份中去。

她的父親Khoda Bakhsh Karimy告訴CNN，但凡這個家庭有一個兒子，這個孩子就會回到女孩的生活。

但從小到大被灌輸以「男性」的性別認知，擁有了專屬於男性的自由，要再想重新回到女性身份，談何容易？

在達里語（阿富汗的官方語言）里，沒有性別代詞「他」和「她」，但Mangal說，她更喜歡用自己的男性身份和英語中的「he」來指代自己。

與此同時，她的父母卻認為她出生時的性別——女性——沒有任何改變，她仍然是個女孩，哪怕從記事起就被當成男孩，父母談話的英譯版本使用的代詞也是「she」。

現在，已經13歲的Mangal在女兒和兒子之間處於一個模糊的位置，當她不在農場工作的時候，會跟她的四個姐妹一起上女子學校。

但她依然做男孩子打扮，別人也依然將她視為男孩子。

父親Khoda說，「不，我不會覺得她就是兒子，我們知道她是個女孩，以後她必須穿回女孩的衣服，結婚生子的。」

Mangal只是阿富汗Bacha posh這種習俗下的一個縮影，在這裡，幾乎每個家庭都對Bacha posh有自己的看法。

有些父母的想法是，他們「試圖隱藏或者乾脆不想讓其他人看到他們有女兒」。

他們說，「有兒子是一種驕傲，但有女兒是一種恥辱。」

也有一些父母表示，他們迫切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有所成就」，但身處在一個「一切只為男性服務」的社會，要想讓他們的女兒自由地生活，Bacha posh是唯一的出路。

歸根結底，Bacha posh其實就是對女性的不公平，她們不能做自己，不能以女性的身份獲得尊重，不能作為一個女人自由地活著。

但現狀就是，女兒當兒子養這種情況還是普遍存在著的，每年，倡導阿富汗權益的婦女組織都會在全國各地的婦女庇護所里幫助至少兩名接受過Bacha posh習俗的女孩。

這些女孩年齡在14到18歲之間，「情緒、心理和財務狀況都不穩定。」

婦女組織的執行董事Najia Nasim說，這些女孩會被警察轉移到庇護所，她們通常都會跟男孩交朋友，有更多的自由。

但是，她補充道，「她們經常會落得被那些逼迫她們跳舞、喝酒、參與性活動的人虐待的下場。」

就算沒有這樣嚴重的後果，一般從小被當兒子養大的女孩，如果要回歸女孩身份，這種性別間的轉變本身就是給一個年輕的個體強加的身份危機，很可能引發性別焦慮。

讓女孩們不滿足於自己的生理性別，覺得自己屬於另一個世界。

然而，即便Bacha posh會給女孩的人生帶來這麼多的不便，甚至是痛苦，但它仍然是阿富汗社會裡一種無法改變的習慣。

幫父親幹活的 Mangal

生活在喀布爾的Abbas，跟寡居的母親和祖父母一起生活，她也一樣，完完全全是個男孩的樣子。

她可以到市場上賣東西，跟別人做生意，為她的家人賺錢，幫助她的祖父。

她被允許和其他男孩一樣在清真寺學習。

她的母親覺得，別人肯定不會知道她其實是個女孩。

當真正問到這個女孩內心的想法，問她是不是更願意像女孩一樣生活的時候，她說不，因為那樣她就不能騎自行車，不能放風箏，不能出去玩了。

女孩只有裝扮成男孩，才能真正像個人一樣，自由地呼吸，理所當然地外出、學習、賺錢，彰顯自己的價值，這也許就是對這個性別最大的否定了吧。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