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稻葵：掀新一輪改革開放熱潮，擊退「逆全球化」趨勢

2019年6月23日，清華大學中國經濟思想與實踐研究院（ACCEPT）召開第36屆清華大學中國與世界經濟論壇，主題為「中美摩擦下的中國經濟」。

安信證券首席經濟學家高善文、原國家外匯管理局國際收支司司長管濤、清華大學微電子所所長魏少軍、、ACCEPT研究員袁鋼明? 、原美國貿易代表夏尊恩（Timothy Stratford）、清華大學中國與世界經濟研究中心研究員陳小帥（Neil Schwartz）出席本次會議。

ACCEPT院長李稻葵首先表研究院發布了題為「再掀改革開放熱潮、提振發展信心活力、擊退逆全球化寒流」的宏觀經濟預測報告。李稻葵指出，中國經濟出現2008年以來少有的下行壓力，但主因是國內投資主體信心不足，而非中美貿易摩擦所帶來的外貿與投資渠道衝擊。

李稻葵認為，中國經濟雖然短期內遇到下行壓力，但未來仍充滿潛力。中國科技創新成果近年來屢創新高，應出台進一步政策以釋放活力；產業升級方面，包括鋼鐵產業在內的傳統產業更新改造空間十分巨大，能帶來新一輪經濟增長；長期來看，中國經濟最大增長點在於中等收入人群擴大。根據報告分析，中國完全可能利用15年時間讓當前的中等收入人群數量翻倍，從4億增至8億。這是中國經濟發展的有力保障，也是人類發展的重大成就。

李稻葵建議，國家出台一批實質性政策，掀起新一輪改革開放熱潮，提振信心、增加活力，擊退國際上「逆全球化」及遏制中國發展的趨勢。改革方面，提高國有資產回報率、進行混合所有制改革，都能大幅提升國家財政收入，為減稅讓利提供堅實基礎；國際方面，進一步鼓勵國際貿易和跨國投資，特別是向歐盟、日本、英國等對華友好的發達國家進一步開放國內市場、降低准入門檻，應對來自美國的壓力。

高善文認為，股市、匯市已充分吸收貿易戰最壞情況，如果沒有談成，對市場影響不會很大，如果談判結果超過預期，會對市場造成向上衝擊。針對包商事件，高善文指出,雖然有關部門認為風險可控，但銀行市場內部從業者仍有焦慮情緒。中小金融機構在中國社會融資中佔比達到四分之一，如果風險超出預期，將會形成巨大隱患。

高善文認為，2019年中國內需減速，其中雖有貿易摩擦的影響，但主因是去年以來政府推出的去槓桿政策所產生的緊縮效應仍在釋放和延續。中國經濟目前面臨的內外環境都較複雜，需要拿出切實的方案，通過高水平的新一輪改革來應對。

管濤指出，外需疲軟、內需不足的共同作用導致進口放緩，這種並非由出口競爭力提高導致的貿易順差反映整體經濟的下行壓力。國家提出不追求經濟增速，而要堅持高質量發展，保持就業和金融穩定。對外投資方面，近年美國對中國對美投資加強限制，政策不確定性使得中國對美投資下降很快。

管濤說，長期來看，中國對成熟市場投資比重會降低，對新興市場，特別是「一帶一路」 沿線投資將有平穩增長。針對「貿易順差對人民幣匯率穩定有支撐作用」的觀點，管濤表示，如果順差擴大是由於國內需求不足和經濟放緩，反而會對市場預期產生壓製作用，對人民幣匯率實際上是向下的拉力，哪種力量更大，取決於市場。

魏少軍表示，雖然在手機晶元方面，中國可以實現25%的自主生產，但在計算機、伺服器、高端通信晶元和處理機晶元等領域，中國依然對進口有較高依賴。2018年中國進口半導體產品總值雖達3120億美元，佔全球總額的三分之二，但其中一半左右用於整機生產再出口。目前中美關稅互制中涉及的相關產品較少，但如果局勢進一步升級，半導體行業難免受到波及。

魏少軍認為，目前的態勢已經超出美國半導體協會預期，該協會因而轉向遊說特朗普和美國商務部，反對進一步加稅，避免兩敗俱傷。互聯網和移動通訊對過去一段時間內的全球經濟增長提供了強大動力，供應鏈全球化是促進經濟繁榮的基礎條件，如果隨著中美間摩擦升級導致斷供，雙方都將面臨鏈條重組，是雙輸局面。魏少軍特別指出，中國也有眾多半導體行業能夠滿足相關生產需求，但利用自身工程優勢做大做強尚需時間。

夏尊恩表示，雖然美國政府認為中國企業在不同的遊戲規則下，「傷害」了美國企業的利益，但沒有權利要求中國調整機制、放棄自身的產業政策。夏尊恩指出，目前的貿易談判有兩大難點：1）90%的問題達成協議，10%的問題很難突破；2）-其他領域的摩擦導致貿易談判的混亂和不確定。而特朗普試圖以貿易談判為切入點，解決其他層面的問題（如國家安全），是不合邏輯 的做法。他建議兩國政府互相詳細、清晰的解釋自身的經濟政策和交流方式，區別對待不同領域的不同訴求。

關於特朗普是否能夠連任，陳小帥認為有兩個關鍵要素： 美國經濟形勢、民主黨競爭對手。如果未來美國經濟走弱，拜登當選民主黨候選人，則特朗普連任的可能性下降。根據相關調查，拜登在一對一的民調中領先13%。與特朗普無法預測的行事方式相比，拜登的經濟路線相對理性、中立，或會採取更傳統、更正規的方式與中國溝通。陳小帥認為，美國精英層和華爾街對華友好，以加州為首的西部地區也希望同中國保持合作，而認為在兩國貿易中蒙受損失、就業受到衝擊的是中南部從事製造業的民眾。

袁鋼明認為，中國經濟存在著由於貨幣政策過度緊縮造成的下行壓力，需要通過改革來解決貨幣量和槓桿率之間的關係。2019年前三月政策寬鬆，經濟狀況大幅度改善，4月後轉而緊縮，各項指標隨之下滑。在袁鋼明看來，製造業和民營企業缺少融資方面的資金和政策支持，投資力度削弱，發展放緩是當前經濟形勢中更突出的問題。房地產市場過熱，帶動鋼鐵、煤炭行業上升，雖然解決了國家的財政困難，但也造成了製造業和其他產業的疲軟，加重了經濟下行的壓力。

袁鋼明指出，部分地方政府和利益相關者認為中國需要大力支持國有鋼煤企業來支撐國民經濟增長，忽略了改革開放以來民營企業的貢獻。傳統產業和新興產業的關係，政府主導的國有經濟和具有潛能的民營經濟之間的關係，是逆流而上、 推進改革開放過程中值得思考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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