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語與底片，夏天的風物詩

天下 06-25

季語

喜歡日系攝影，不能夠只從它的形式（高光過曝低對比低飽和）來認識，更需要由它的靈魂出發。然而什麼是日系的靈魂？這基本上可以寫一本很厚的書了。大家可能略有所聞的日本傳統美學：物の哀れ、侘び寂び、幽玄這些看待人生和美感的意識都是。不過這些對現代人來說都太抽像而不易理解，這次談一個由無常感衍生出來的一種美意識產物- 季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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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世時期大乘佛教經中土傳到日本，佛教中有一種對人生世情的理解叫仍無常，無常的梵文是?????? ，意即世間萬事萬物，物無常性，時時刻刻在變異之中。這種觀點對中世時期的日本人來說很有共鳴。他們飽經戰亂，加上日本天災頻繁，故無常的意識深入民心。這種意識落地生根後日本人逐漸內化成「無常感」- 與四時為友，在自然和生活中感受無常。可以說，日本人在觀看櫻花紅葉之時，除了美的感覺之外還多了一重對時間流逝、風景變遷、人年華不再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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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由這種特別由季節更迭而來的無常感提煉出季語，融入文學、藝術作品之中，提醒觀者季節變遷和無常之理。季語（きご）是在連歌、俳諧、俳句等地方使用的用來表達特定季節的辭彙。季語可以根據其組成分成3類。第一類是「事實的季語」，雪主要是在冬天降下，所以是冬。梅花主要是在春天開放，所以是春。像這樣以自然界的事實為依據而決定的。第二類是「指示的季語」，象是「春雨」、「夏日的山」、「秋風」這樣的，可以在事物上表現季節的詞語變成了直接表示季節的詞語。最後是「約定成俗的季語」，這些實際上在多個季節中都可以見到，但是根據傳統的美學意識而形成了約定成俗的季節感。像「月」（秋），還有「蛙」（春）、「蟲」（秋）、「火事」（冬）都屬於此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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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今日，詩人和俳人不斷採用新的季語，在歲時記中已收錄了超過5000條季語，不過不論季語的多少，它最重要的功能不只是用來描寫不同季節的美好景像，而是透過自然之物來訴說無常，提醒萬物終結的必然，警醒人以一期一會之心看待相遇的緣。就拿「蟬」這個夏天的季語來做例子，在《萬葉集》和《古今和歌集》中就時常出現：「「晚蟬哀鳴，時泣時停。悲戀在心，泣之不停。」、「聞蟬傷悲，聲聲相隨。夏衣單薄，心意衰微」。蟬在此間除了是描寫夏天外，還就著蟬的生命同時比喻人生無常之情：蟬在地下出土後大約只能活數十天，在短促的時間裹求愛、交配、養育後代，夏天到來時漫山遍野都是蟬求愛的歌聲、叢林之間都是透明的蟬翼。夏盡秋來之時，人們會在風中發現折斷的蟬翼從空中飄來，讓人驚愕命運讓它美得如此脆弱，而這無常之大美有時會讓你潸然淚下。

詩人松尾芭蕉還在「不知死將近，蟬聲如急雨」的前詞中寫下了「無常迅速」這四個字。由此，由蟬所導引出的季語和除季語多不勝數：「蟬時雨」、「夕蟬」、「深山蟬」、「空蟬」等許多許多。不過，不論呈現的季節和意象如何，總是讓人感嘆無常之理，萬物都在流轉，生死就是定數。如《莊子·知北游》中所云：「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