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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小說悅讀:馬小五的夏天!

手機鬧鐘叮鈴鈴、叮鈴鈴響個不停,赤裸裸的馬小五伸伸胳膊,感覺腰酸背沉,極不情願地從發粘的涼席上爬起來,摁停桌子上的手機,打著哈欠穿上大褲頭,套件背心,趿拉著拖鞋拉開門,抓著扶手順著又陡又窄的樓梯迷迷糊糊下樓。走出院子,來到不遠處的公共廁所,蹲在臭烘烘、蒼蠅嗡嗡的便池上辦完一天的頭等大事,才留意到這個城中村的街道上早已忙碌起來。熟悉的臉陌生的臉一個個行色匆匆,三輪車電動車來回穿梭。馬小五快步走回院子,對著水龍頭洗了把臉,又噙了一大口溫吞吞的水,仰起頭咕嘟咕嘟漱漱口,甩著手上的水珠爬上樓。進屋脫掉大褲頭背心,剛穿好褲子、T恤衫,老婆陶改花一手提著油條一手提著塑料袋裝的豆腐腦就進了屋,她手腳麻利地把油條放在床前的小桌上,順手從桌下抽出一隻碗,把豆腐腦放進碗里,轉身從走廊上的鍋里撈出她早起煮熟的三個雞蛋,一併放在了小桌子上。馬小五穿好襪子套上皮涼鞋的時候,她已經把床頭那台呼啦嘩啦響著的搖頭扇轉過來對準了小桌,有條不紊地交代:你快吃完飯去坐車,別耽誤了,我下邊的活還沒幹完呢,先下去了。說完,扭動著發福的腰出了門。

馬小五匆匆忙忙吃過早飯,臉上汗津津的,背上濕了一片。走出村子,翻過鐵路就是市區了。當初選擇在這裡租房,一方面是老婆陶改花的表姐也在這裡住,給改花介紹了清理村中垃圾的工作,另一方面是離等車點近,坐通勤車方便。早上的時間總是顯得緊張,剛到等車點和工友說兩句話,6點20分的通勤車準時準點地駛了過來。通勤車的空調剛啟動裡面悶熱,坐在汗酸味濃郁的車廂里,很多人靠著車座一會就酣然入夢,從市區到礦上30分鐘的車程等於睡了個回籠覺。馬小五身上的汗一直落不下去,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高樓大廈,恍惚是電影的大銀幕,竟然是這麼的陌生。車出市區,路邊的玉米地一閃而過,窗外的高樓沒有了,到處都是綠色,這讓馬小五親切起來,不由就想起了故鄉。故鄉的早晨是多麼清爽啊!雞鳴狗吠,豬哼羊叫,薄霧繚繞,路邊的野草上掛著晶瑩的露珠,微風習習,即便是三伏天,早起的人們也要穿一件褂子的。

馬小五來到礦上的第一件事就是開班前會。十多年來的班前會基本都是老一套:安全戴帽,生產安排,質量要求。這兩年最明顯的變化不是新增加的安全宣誓,也不是班前危險源辨識,而是隊長們的講話文明多了,很少再有連訓帶罵的。用工荒嚴重影響到了煤礦這個苦臟累險的行業。馬小五清楚地記得剛來煤礦上班的時候,他所在的噴漿班每天出勤都二十多人,誰若是曠工了,再來上班不僅要做檢查交罰款還得跟在隊長屁股後面說不盡的好話,否則就別想上班。隊長的口頭禪是少了張屠夫吃不了帶毛豬,少了你們雞巴誰也不影響幹活。連班長們說話都牛皮哄哄的,班前會上常常像訓小孩一樣,大家只管悶頭抽煙,端人家的碗歸人家管,何況煤炭黃金時期高額的工資確實誘人。現在每個班的在冊人數才十一二人,除去正常公休和不正常休息的,每個班出勤七八個人已經不少了,班前會上隊長們的講話連哄帶勸,還會殷勤地散一圈煙,若是誰不吭聲沒來上班,過不了兩天。隊長就會主動打電話詢問情況。有時候還會親自登門看望。

更衣室的排風扇嗚嗚叫著,抽出的是汗酸味、臭膠靴味、男人身上的騷臭味的混合氣體。馬小五從更衣櫃里拿出軍用水壺和洗衣牌,到洗衣房門口的電茶爐里接了滿滿一壺水,從小窗口領出洗凈晒乾的工作服,再回到更衣室脫了個一絲不掛。工友們換衣服的時候還用自己的傢伙開著對方老婆某個部位的玩笑。劉建強指著張國山襠里那片草叢說。大家看看國山的傢伙藏在雞巴毛里都看不見了,小得跟豆蟲一樣,肯定伺候不了他老婆,老婆也不知道在家給他戴了多少綠帽呢!張國山也不示弱,以牙還牙,你懂個球,這叫毛里藏,見了你老婆它就堅強了,今天下班就去你家,讓你老婆感受一下我的厲害!嘻嘻哈哈中穿戴整齊,到燈房領礦燈自救器,若遇到發燈的剛好是自己熟悉又潑辣的小娘們,開幾句葷素搭配的玩笑,遭幾句罵聲樂呵呵地下井去了。

走出罐籠是一段長長的進風大巷,風是順著井筒從地面下來的,吹著後背走路都感覺輕便。進入伏天后最涼爽的進風大巷也隨著地面溫度的升高而濕熱起來,過了風門進入迴風下山,空氣一下子變得粘稠了,熱烘烘的氣息鑽進鼻孔,根本不是丁國昌說的那樣夏天不熱冬天不冷。那年春節,馬小五老婆的表姐夫丁國昌穿著嶄新的羽絨服來看望馬小五嶽父岳母時,一邊喝酒一邊向馬小五炫耀煤礦的好處,說出的話不僅一套一套的還合轍押韻:家有千頃,不如下井,夏天不熱,冬天不冷,坐著鐵罐。上下一陣風,月底開工資,鈔票數不清。煤礦井下是否冬暖夏涼馬小五那時候只是感到神秘,陶改花的表姐夫丁國昌一會散一圈帝豪煙,一會從羽絨服里掏出來看看翻蓋手機,以及去年秋天新翻蓋的二層小樓,確鑿地證明著煤礦能掙大票子。

那次的聚會只是讓馬小五對煤礦感到好奇,若不是那年春天岳父的故去和夏季里他承包的20畝地絕收,他這一輩子是沒想過下煤窯的。來到煤礦後才知道丁國昌所吹噓的煤礦和現實的差距。井下的很多工作面,不僅僅是夏天熱,而且是非常熱,又潮濕又悶熱。沿著迴風大巷濕滑的台階來到他所在的掘進五隊施工地點時,工作服早已汗濕透了。馬小五甩掉工作服,和水壺一起掛在巷道邊的電纜溝上,簡單詢問了上個班的掘進情況,扛上鉤釺來到工作面查找頂板。

五年前馬小五就被隊里任命為班長。在煤礦一線的班長既是指揮員又是戰鬥員,接班後的首要任務是找好頂板排除隱患,然後組織大家掛網打錨桿,常年在一起的弟兄,不用咋吩咐,很快便各就各位忙碌起來。忙完這道工序開始噴漿,掘進頭留下一個噴漿手和一個打燈指引人員,馬小五帶著其他弟兄到後邊卸料。石子沙子水泥攪拌好的噴漿料一礦車兩噸,一個班至少噴8車才能保護好上兩個班掘進的巷道。大家光著膀子,脫掉了褲子,只留下襠里那一片遮羞布,輪番站在礦車裡揮舞著鐵鍬把乾燥的噴漿料一鍬一鍬地裝進噴漿機進口的篩子上。緊貼著噴漿機站著一個人不停地來回搖動著篩子,旁邊還有一個人配合緊湊地用一個小鐵鏟挖著袋子里的速凝劑往裡面均勻摻合。噴漿機沉悶地響起來後,粉塵隨即瀰漫,巷道里粘稠的空氣就像沸騰的牛奶里又撒入了麵粉,更加黏糊,一個個戴著的防塵口罩宛如電視里生化部隊的防毒面具,用力呼吸才能保證繁重的體力付出時的氧氣供應。兩個人合力卸完一車料輪換下來,好似在澡堂里扎了個猛子站起身,汗淋淋明亮的皮膚上粘著空氣中瀰漫的粉塵,摘掉口罩跑到後邊的水管前洗一把臉,坐在風口處大口大口喝水,喘息了一會,從巷道壁上掛著的袋子里拿出自帶的班中餐,充填咕咕叫喚的肚子。

完成了一個班的任務。渾身的骨頭彷彿散了架,從工作面到地面澡堂,他們面對的首先是一條一千多米的上山道,長筒膠靴里就像灌了鉛,向上攀爬似乎在考驗他們體力的極限。劉建強有氣無力地哀求,馬班長,咱累了一個班。不如扒車吧!馬小五斷然拒絕,厲聲說道,斜巷運輸嚴禁扒蹬跳,你不知道啊?忘記了我多次給你們講過的那次事故,老李天天搖著輪椅在澡堂門口給大家粘膠靴,看著那空蕩蕩的兩條褲腿,不心酸嗎?扒蹬跳最可怕,出了事故傻不傻。他永遠忘不了剛上班第二年時,班裡的李師傅扒車時被壓斷雙腿的事故,每次和弟兄們講起那起事故,他都會心有餘悸。他安慰工友們,咱們乾的就是體力活,一個班的活都幹了。還在乎在下班路上的勞累?弟兄們跟著我干,我就有責任把弟兄們安安全全地帶上去。

上山的坡度不是太陡,12度,悶熱,迴風流污濁的氣體讓他們的肺部承受著巨大壓力,就像在蒸籠里跑步。馬小五是從干煤礦工人的時候開始懼怕夏天、討厭夏天的。夏天對他是一種酷刑。

其實,30歲以前的馬小五是非常喜歡夏天的,喜歡夏天的炙熱、夏天的激情、夏天的希望。盛夏時節,田野鋪著厚厚的綠,赤腳在綠油油的花生地里鋤草,黃土地的溫熱從腳心順著青筋暴露的雙腿傳遍全身,讓他感到一陣陣沉醉般的幸福。同妻子陶改花在一人高的玉米地里上化肥時,他鋤一個坑,改花彎腰丟進去一撮化肥,一彎腰一直腰,一片綠色中裸露出白花花的一截腰,滾圓的屁股清晰畢現,暑氣熏蒸的田野里瀰漫著躁動與暖昧。記得有一個晚霞滿天的時刻,馬小五舔舔發乾的嘴唇,扔下鋤頭忽然間摟住了改花的後腰,手忙腳亂地撕拽單薄的衣褲,喘著粗氣嘟囔,我渴了,我渴了!改花扭動著屁股,連聲說著,不行,不行。他全然不顧,輕車熟路,瞬間工夫,玉米葉跟著他的節奏嘩啦嘩啦響起來了。改花還奶著孩子,他雙手揉搓著那兩坨柔軟的棉花,改花弓著腰,含糊不清地說的話已不再是「不行,不行」而是「別停、別停」。當他汗流如注停下來時,改花收拾著衣服嗔怪他,你呀!就是個大饞貓。他嘿嘿笑笑,誰讓你長得這麼好看呢?干起活更起勁了。夏天溫度最高的地方不在太陽火辣辣的田野里,而在煙炕房。煙葉是家裡的主要經濟來源,煙葉炕熟後,剛熄火,合用一個炕房的幾戶人家的男勞力就集中在了門口,清一色光著膀子一條大褲頭,輪流鑽進四五十度高溫的炕房裡,爬上高高的架子,把一桿一桿金黃的煙葉遞出來。馬小五每次被輪換出來時,和大家一樣,渾身上下,就像剛從村西河裡游泳浮出水面,那是一種沸熱,汗如出漿的臉上閃亮著收穫的幸福。對著院子里的壓水井咕咚咕咚喝幾口,返身又鑽進蒸籠般的煙炕,最激動人心的時刻是大家蹲在院子里,顧不得換下濕漉漉的短褲,抽著炕房裡散落的焦黃煙葉,欣賞滿院子的金黃,對各家的煙葉等級評頭論足,地上鋪滿的彷彿就是人民幣。有人暗中已經開始計劃煙葉賣掉後添置的東西了。

那幾年的日子多舒心啊!大兒子陶鋼柱剛上小學,小兒子馬鐵柱送進了村裡的幼兒園。岳父岳母盼星星盼月亮想要個兒子,一輩子就生了三個閨女,沒想到馬小五做了倒插門女婿剛3年就給他們生了兩個外孫。這位遠近聞名的老獸醫陶建明深明大義,大外孫隨他們姓陶,主動要求小外孫改回去隨馬小五姓馬。小兩口忙活著地里活,岳母幫他們看孩子,岳父經常被請去給人家看看騾馬牛羊的疾病,有時候村裡誰家的豬生病了,他蹲在人家豬圈旁看看,也常常是藥到病除。地里有收成,岳父有收入,馬小五覺得這個家比鄰村他的老家馬庄日子好過多了,這就是他理想中的小康之家。

記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村裡的牛、馬、騾子這些農田裡的主角越來越少,做了大半輩子獸醫的岳父忽然間清閑起來。地閑長草,人閑生病。那年春天,岳父肚子疼被送進了縣醫院,一檢查,腸癌。從發病到他走,就三個月時間,那麼硬朗的一個老人,說沒就沒了。住了3個月的醫院,花光了家裡的所有積蓄,還欠下外債。屋漏偏遇連陰雨,那年夏天,馬小五的20畝西瓜長到碗口大的時候,一陣黑風刮過,鴿子蛋大小的冰雹劈頭蓋腦砸了下來,馬小五望著豐收在望的一地西瓜千瘡百孔。無聲的淚水順著臉頰流淌。夏天,馬小五充滿希望的季節,令他熱血沸騰的季節,這場冰雹之後,變成了冰冷和絕望的季節。就在這個時候,陶改花的表姐夫丁國昌捎話,礦上正在招農民工,工資高,待遇優厚,幹得好還可以轉為正式工。馬小五仰天長嘆,告別了美妻嬌子、告別了親人土地,來到了二百公里外的興平煤礦。

馬小五行走在燠熱的上山巷道里,回憶起十多年前他的鄉村他的土地。感覺故鄉的夏天哪怕是正午火辣辣的太陽也是舒服的,那種熱是光明正大的熱,煤礦井下的熱是憋悶的熱,像燒透的磚窯,使人喘不過氣來。

洗完澡換上乾淨衣服,離末班通勤車發車的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大家坐在會議室過著煙癮,馬小五認真的填寫班組日誌,張國山附在他耳邊鬼鬼祟祟地說,班長,離發車時間還早著呢,上一個班了,怪累,今天剛發工資,我請你去做個按摩吧?馬小五瞪了他一眼,小聲說,瞎球糟蹋錢。張國山悄悄地溜了出去。

馬小五很清楚張國山說的做按摩是什麼意思。去年夏天有一次下班晚點,剛好倒緊班,大家都沒回家,在食堂吃過飯後,去會議室躺在長凳子上休息。路上,劉建強和張國山拉著馬小五說,咱礦北大門新開了一家靚妹足療店,咱去做個按摩解解乏吧!

馬小五對足療按摩是有過一次特別感受的。

當上班長的頭一個月,馬小五所在掘進隊不僅超額完成了任務,還被評上礦上質量標準化工作第一名,隊長一高興,拿出一部分獎金,帶著他們5個班長,來到市裡的銀水桶足療店。抬腳邁進自動玻璃門,兩邊四位穿著旗袍的迎賓小姐筆挺的身子彎了下來,同時傳出甜甜的和聲:「您好,歡迎光臨。」馬小五心裡一緊,顧不上細看迎賓小姐的模樣,就走進了金碧輝煌的走廊里,迎面的服務員都會柔聲說,您好,祝您健康!他們6個人被領進了兩間屋,屋內燈光柔和,牆上掛著半裸的女人油畫,並排三張大床。床上鋪著雪白的床單,床與床之間的隔斷上擺放著時令水果、瓜子零食。同來的其他兩位班長一看就知道不是第一次來,很熟練地招呼馬小五脫光衣服,換上從消毒櫃里拿出的短褲短衫,短褲短衫拿在手裡溫熱,穿在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馬小五模仿著他們躺在床上,悠然點上一支煙,聽到敲門後進來三位身著粉紅色緊身衣的美女,每人端著一個木盆,輕輕地放在床頭,加入熱水。柔聲細語說到,大哥,先燙燙腳吧!馬小五把腳放進盆里,看清了為他服務的是一位鵝蛋臉大眼睛的姑娘,鵝蛋臉仰起頭,閃動著長長的睫毛,關切地問他,哥,水溫合適嗎?馬小五不知所措地說,合、合適。鵝蛋臉給他簡單地洗了腳,端著木盆倒水去了,馬小五左右看看他們又平躺下了,也平躺在了床上。一會兒,鵝蛋臉坐在了他的腳頭,如蓮藕般細嫩的手指開始捏按他的腳,一陣酥麻傳遍全身,馬小五禁不住哦了一聲,無意識地咬緊了牙齒。按完腳,鵝蛋臉到衛生間洗了手,從頭部開始,把馬小五渾身上下,按捏掐揉了個遍。鵝蛋臉肉乎乎的小手在馬小五腹部撫摸輕揉時,他心怦怦亂跳,敏感的部位控制不住地支起了小帳篷,好在那雙小手很有分寸,馬上指引他翻身趴下給他頂腰按背,才不至於讓他過於尷尬。

那次120分鐘的保健,過後他才聽說叫泰式按摩,讓馬小五體驗到了從沒有過的美妙通泰感受。所以,當劉建強和張國山慫恿他一起去礦北門靚妹足療店的時候,他以為是比銀水桶檔次低的類似按摩,就和他們一起去了,進去後各自被領進一間鴿子籠似的小屋,屋裡燈光昏暗,僅鋪了一張與辦公桌一樣寬窄的小床,他坐在床上剛適應了室內的光線,一位臉上擦白粉抹著猩紅嘴唇女人推門進來,轉身迅速地插上了門,開門見山問他,大哥,你想咋玩啊?馬小五一下子蒙了,脫口而出。什麼咋玩啊?那個看不出年齡的紅嘴唇浪聲浪調地說,打炮70,帶吹100。馬小五驚愕地問,不是按摩嗎?紅嘴唇解釋,單純按摩30,若是玩了,按摩白送。馬小五想逃離,又想到這樣走不合適,就說,我只做按摩。紅嘴唇撇撇嘴,一副不高興的樣子,轉身又拉開了門上的插銷,半開著門,沖馬小五說,躺下吧!然後潦潦草草地在馬小五的身上撫摸了一遍,不僅沒有讓他體驗到一絲一毫在銀水桶的感覺,反而讓他覺得齷齪,也就20分鐘,紅嘴唇說了聲好了,馬小五掏了30元錢,倉皇而去。

班裡的十幾個弟兄,像馬小五一樣帶著老婆的不多,大都是單身在外,幾個月才回家和老婆團聚一次。萬事萬物,陰陽平衡才和諧,煤礦井下是清一色的雄性,連一點女人的氣息都聞不到,但井下談女人就像吃飯喝水一樣平常。馬小五記得一位煤礦作家在他的小說中總結過井下談女人的事,說談女人就是生產力。不談女人就會影響生產力的發揮,還總結了一個順口溜:採煤工不談女人,煤炭產量低;掘進工不談女人,巷道掘的低;機電工不談女人,燒了發電機;放炮工不談女人,放炮如放屁。馬小五經常能看到,弟兄們有時候懶洋洋的像綿羊。只要誰拉開話題說說女人,馬上就生龍活虎,他們談女人還很直接,一開口就把女人的衣服脫光了。工作中說說女人,心被撩撥得火燒火燎,下班後這些足療店、洗髮屋就成了個別意志不堅強的人敗火的地方。俗話說,勸賭不勸色,哪怕是要好的夥計,馬小五頂多暗示一下別糟蹋錢。哪句話說得不當了,別人回一句,你是飽漢不知餓漢飢,那樣就尷尬了。他自己是從來不出軌的。老婆陶改花溫柔賢惠,人長得也好看。大眼睛雙眼皮,生過倆兒子了。皮膚白皙光滑得就像煮熟剝開的雞蛋,年輕時方圓幾里,誰不知老陶家的三閨女啊!更關鍵是馬小五骨子裡銘刻著勤儉節約。在他很小的時候,父親就經常教育他們弟兄五個,不該花的錢一分錢也不能花,不辦正事走歪門邪道都是不該花的錢。若不是弟兄們多,那時候太窮找不到媳婦,他也不會入贅到陶家做上門女婿的。

通勤車在太陽下暴晒了一下午,打開車門,一股熱浪撲來。坐在座位上猶如坐在蒸籠中,司機說車內顯示溫度48度,馬小五身上的汗小蟲子一般瞬間就鑽了出來,好在車發動後空調隨即打開,一會兒車裡就涼爽了。

回到出租屋,陶改花先端上來一碗綠豆茶,馬小五光著膀子一氣喝完,豆大的汗珠順著脊背往下滾落,那台從舊貨市場買的搖頭扇呼呼啦啦扇著熱風。他乾脆搬個小凳子坐在了走廊上。他們圖便宜,租房時住在了這家的頂層,頂層是在原來三樓的基礎上加蓋的彩板房,彩板房冬天不隔寒氣。夏天不隔熱,太陽一曬,溫度比外邊還高,好在走廊比下面的樓道寬敞得多,兩人的簡易廚房就安置在走廊上。晚飯後馬小五下樓到臨街的小賣部門口看會打牌,陶改花洗洗涮涮收拾家務。

入夜後起了風,開著窗戶,小屋裡有了一絲涼意。馬小五躺在床上,手不由得握住了陶改花的胸,陶改花好像得到了他們預定的暗號往他身上靠了靠,頭枕在他結實的胸脯上,細聲細語問他,你明天不休班吧?馬小五暗中笑了。他和陶改花都是四十多歲的人,每天上班累得腰酸背疼,床上的那股生龍活虎勁兒越來越淡了。不知從何時起,兩人有個了默契,每逢馬小五休班或者倒松班時,他們夜裡才有節目。明天馬小五不休班,今夜,想了。陶改花說,上一天班了,那麼累。好好睡吧,明早還得上班呢!改花對他總是那麼體貼,自從鋼柱上高中鐵柱上初中都住校後,她就隻身來到這裡細心伺候馬小五,每天早上還在這個城中村裡掃街道清理垃圾。陶改花一直認為夫妻之間的床笫之歡最損害男人的身體,特別是馬小五成為煤礦工人後。她聽說井下的活苦,就壓抑著自己很有節制地滿足馬小五的需求。馬小五使勁把陶改花攬在了懷裡,高興地說,今天發工資了,5月份的工資終於上賬了。陶改花輕輕嘆了口氣,說,這都8月了才發5月份的工資。也不知道煤礦以後啥樣呢!馬小五說,會好起來的,聽老工人說,2000年的時候煤礦才困難呢。很多工人都下崗再就業。現在賴好大家都有活干,我覺得啥事有一高就有一低,低到一定程度又該往高處走了。

馬小五輕輕摩挲著陶改花光滑的背,不由回想起十多年前他剛來煤礦上班時的光景,那是後來經濟學家們稱為煤炭黃金十年的開始,礦上不斷招工,工資逐月增長,作為新工人的馬小五,工資高時每月六七千元,頂在家種多少地的收入啊!馬小五身高體壯,從小吃苦慣了。做上門女婿後養成了凡事低調的習慣,工作中服從命令聽指揮,幹活不惜力,隊里的工人幹部都喜歡他,上班第四個年頭就由農民工轉為了全民合同工,也就是令人艷羨的正式工。後來的幾年裡他實幹的同時肯動腦子,掘進頭打眼、噴漿、鋪道、開耙斗機他樣樣在行,又被提拔為班長。在老家早已扒掉岳父留下的大瓦房蓋起了二層小樓,讓岳母在村子裡特風光。樓房蓋起來了,存款多起來了,大兒子考上了大學,二兒子在縣重點高中,日子越過越紅火,馬小五的幸福感卻逐漸減少了,心裡越來越焦慮。人生的幸福和痛苦都是因為比較而生,往高比了,便不幸福,往低比了,便覺得幸福,這邊你剛辛辛苦苦蓋起了小二樓,鄰居就有人在城市裡買房子了。農村娶媳婦的成本越來越高,蓋樓、買車,有的更明確地提出必須在城裡買房,難怪城市裡的高樓大廈越建越多。馬小五兩口子就算是上不攀下不比。不用咋計算就清楚兩個兒子未來十年內的花銷,再不奮鬥幾年,說老就老了。村裡青壯年男人平時幾乎見不到,就連前幾年說的留守婦女,這幾年都到處跑著打工掙錢。大家都在拼啊!

馬小五摟著陶改花躺了一會兒就遍體生津,陶改花往外邊挪挪身子,說,要不咱也換個地方住吧,村西頭那家有一間帶衛生間的,不是頂層,一月四百。馬小五嘆口氣說,就這吧!現在礦上效益不是太好,能省點就省點。等將來吧,將來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

說著話,伸手把陶改花扒拉到床中間,翻身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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