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故事:鬼綉堂
從法庭出來,吳玉鳴滿面春風,他的官司又打贏了。吳玉鳴是春城最有名的律師,這次是為某個爭議頗多的涉黑人物辯護。
回到家,吳玉鳴舒舒服服泡了個熱水澡,然後吃了頓豐盛的晚餐,就上床睡覺了。可是,這一夜他卻睡得並不安穩。吳玉鳴亂夢重重,被一個黑衣人追殺著,他慌不擇路,逃了一整夜。好不容易,鬧鐘響了,他滿頭大汗地醒過來。
坐起身,吳玉鳴去摸床頭柜上的煙盒。沒摸到煙盒,卻摸到了一塊布。轉過頭,他一眼看到一幅刺繡。黑色精紡布,用金絲銀線綉著一個人。刺繡十分精緻,簡直把人綉活了。繡像是個與他年紀相仿的男人,穿中式立領服裝,神情不怒自威。吳玉鳴看看窗子,關得嚴嚴實實。這繡像,是哪兒來的?
吳玉鳴扔掉繡像,走進衛生間,正準備洗臉刷牙,卻驚得目瞪口呆。他猛地拿起毛巾用力擦鏡子,幾乎將臉貼到了鏡面上。
鏡子里出現的,是一張陌生人的臉。那是繡像人的臉!吳玉鳴用力擰了一把胳膊,他是在做夢,一定是在做夢!可胳膊一陣劇痛。鏡子里的人,也跟著呲牙咧嘴。吳玉鳴都要抓狂了,一夜之間,他怎麼會變了一個人?整容術再先進也不會一夜之間讓人脫胎換骨吧?想到這兒,他趕緊打開了手機,翻出日曆,沒錯,昨天是11月13日,今天是11月14日。雙手抱住頭,吳玉鳴猛地發出長長的一聲「啊」。但這聲「啊」吐出半截就把他驚呆了。那是誰的聲音?尖利清脆,十分的陌生!要知道,他的聲音可是引以為榮的沉穩中略帶沙啞!
吳玉鳴強迫自己鎮靜。一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他不能慌,絕對不能慌!
他打開手提電腦,將攝像頭打開,見助手小張正在線,強作鎮定之後,和小張打了個招呼。
小張的臉出現在攝像頭前。本來含笑的一張臉突然變得驚愕,接著便是憤怒:你是誰?怎麼敢盜用我們老大的號上網?
吳玉鳴要暈掉了。他沒有再說話,關了攝像頭,下線。沒過兩分鐘,他的手機響了。按開接聽,是小張急迫的聲音:「老大,你的號被盜了!那廝居然還有攝像頭,還敢跟我視頻!要不要我找個黑客教訓他?」
吳玉鳴長長嘆了口氣,壓低聲音說:「是我。」
小張似乎呆住了,半天才問:「你是誰?老大,是你嗎?你的聲音好古怪!」
神秘的信息
掛斷電話,吳玉鳴再也坐不住,起身出門。他得好好想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來到熟悉的茶館,服務生卻沒有像往常那樣熱情地招呼他,他的好友——茶樓老闆耷拉著臉,看都不看他。吳玉鳴坐進角落的桌子前,要了壺碧螺春,一邊喝一邊看著外面的街景。
一壺茶落肚,吳玉鳴腦子裡仍然是一團亂麻。他設想了各種可能,卻沒有一種可能可以解釋他目前的處境。一夜之間,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還有一幅繡像在枕邊,照實講出來,人家一定會說他是個瘋子!不知過了多久,一個五六歲的瘸腿女孩突然走進茶館。她的手裡,拿著一枝鮮紅的玫瑰。吳玉鳴詫異,這麼小的孩子,怎麼一個人在茶館跑來跑去?更奇怪的是,她徑自走到他跟前,高高地舉起玫瑰花,怔怔地看著他,卻一句話都不說。
吳玉鳴心情不佳,懶得理會,便轉頭看窗外。片刻之後,他再回身,女孩不見了,吳玉鳴更加鬱悶,掏出一張百元紙幣放到桌上。這時,口袋裡卻掉出了一張字條:華東小區32號,玫瑰園,方靜。
這是哪兒來的紙條?方靜又是誰?吳玉鳴疑惑不解。將紙條丟到桌上,吳玉鳴起身出門。剛要上車,一個服務生追了出來,跑到他跟前說:「先生,您的紙條忘在了桌上。」
吳玉鳴暗自嘆氣,將紙條接過來,扔到座位上。拐出一條小街,卻看到車堵成了長龍。吳玉鳴坐了片刻,摸出煙,煙盒竟是空的。索性,他下車直奔旁邊的便利店。匆匆拿著煙出來,一個戴鴨舌帽的黑衣人蹭了他一下。
長龍緩緩移動,吳玉鳴直接回家。脫下外套,口袋裡竟又掉下一張紙片。他疑惑地捏起來看,紙片不過巴掌大小,掃描了一個男人的照片,看上去約摸四十多歲,長條臉,左頰有一道疤。下面是身高,年齡,職業,住址,身份證號。而令吳玉鳴感到不寒而慄的是最下端:
死刑執行期:200X年11月15日上午10點。
執行地點:花園別墅123號。
那個男人名叫張立成。
吳玉鳴額頭沁出一層冷汗。做律師久了,會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幾乎每個代理人都有一段奇特的故事。吳玉鳴曾為一個殺手做辯護律師,殺手不止一次見過這樣的紙條。那麼,現在他的身份是一個「殺手」?可殺手不應該先得到一半酬金嗎?還有,僱主又是誰?莫非,是那個黑衣人?可在茶樓得到的紙條呢?難道是那個殘疾女孩塞給他的?
吳玉鳴匆匆吃了兩口麵包算是午飯,然後開車來到華東小區32號。他想知道,方靜是誰?吳玉鳴很快便看到了一處玫瑰園。一個中年女人正在院子里澆花。沒多久,一個老男人出來,嘴裡叫著「方靜」。無疑,這女人就是紙條中的人了。可她和那個殘疾小女孩是什麼關係?方靜進屋了,老男人也進了屋。
一個小時後,吳玉鳴開車來到了花園別墅123號。這又是個什麼地方?別墅鎖著大門,一直沒有動靜。吳玉鳴下車,謊稱是這戶人家的朋友,向保安打聽戶主。保安說這家業主很少過來,偶爾晚上會有動靜。
吳玉鳴一無所獲,開車往回走。一刻鐘後,他到了市中心。走到十字路口,發現前面又堵車了,還有大堆的人圍著。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出了車禍。吳玉鳴將車停到了一邊,也擠進人群湊熱鬧。他對車禍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人。吳玉鳴現在迫切地希望有人認出「他」——這張臉,到底是誰的?
一輛黑色奧迪車被大拖車撞得慘不忍睹,地上有兩副擔架,都蓋著白單子。無疑,那兩人當場死亡。更有一個女記者舉著話筒,在做現場報道。
吳玉鳴正要擠出來,身邊一個老人突然抓住了他。吳玉鳴嚇了一跳,見老人西裝筆挺卻神色古怪,眼神里似乎有懇求。他枯瘦的手,伸進了吳玉鳴的口袋。吳玉鳴一把拉住他,問大庭廣眾之下,他想幹什麼?老人一言不發,鬆開手,像來時一樣突然,擠進人群消失了。吳玉鳴踮起腳四下里看,卻再也看不到他的蹤影。伸進口袋,裡面又多了一張字條。
回到家,吳玉鳴筋疲力盡。掏出紙條,他看都沒看便扔到桌上。電視里,正在播報一則現場發回的報道,居然是剛剛看到的車禍!女記者字正腔圓,介紹說死者系江明集團董事長張行昌和他的司機,事故原因是大卡車違規行駛,具體原因尚在調查之中。接著,她開始介紹張行昌的生前事,並打出他的大幅照片。盯著屏幕,吳玉鳴差點兒被噎住:張行昌,正是拉住他的那個老人!他,他不是死了?吳玉鳴的心一陣怦怦急跳:自己竟看到了一個死人?老人抓住他,那懇求的目光又浮現在吳玉鳴的眼前。站起身,他抓過那張紙條來看。
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一行字:張行德,54歲,郁園裡82號。
報道中剛剛提到了張行德,他是死者的弟弟,江明集團的副總。
三張紙條,都放在了桌上。漸漸地,吳玉鳴看出了些端倪。紙條上的字跡一模一樣,三張紙條好像是從一張紙上撕下來的,上面的花紋都一樣!
莫非,那女孩,那黑衣人,也都是……吳玉鳴冷不丁打了個寒戰,不敢再往下想。
不明傷口
次日上午九點鐘。吳玉鳴突然想起來,第二張紙條上,十點鐘就是那個「張立成」的死刑執行時間。吳玉鳴翻身下床,匆匆穿好衣服,開車向花園別墅賓士而去。
還差五分鐘就將到達花園別墅,吳玉鳴的心莫名地有些緊張。他一遍遍地對自己說這完全和他無關,可車還是緩緩停在了花園別墅小區門口。
拔下鑰匙,吳玉鳴剛剛下車,卻見小區里突然跑出一個人。那人一頭撞向吳玉鳴的車,腦袋離奇地撞碎了擋風玻璃,脖子差點兒被割斷,鮮血如噴泉般洶湧而出!
從警局出來回到家,吳玉鳴拿了瓶白酒一氣灌下半瓶。警察告訴他,張立成是個毒販,因為被警方突襲,慌不擇路中昏了頭才撞到他的車上。
吳玉鳴酩酊大醉。他還是殺死了張立成。
一覺睡到大天亮,吳玉鳴睜開眼,突然感覺右臂一陣鑽心的疼痛。低頭一看,右臂居然有一道長長的刀傷,那傷口有四五厘米,就像被砍刀划了一道口子。床單上,到處都是鮮血。好在,傷口的血已經凝固,清洗過後,看出只是淺淺的一道傷痕。
無疑,這是昨晚半夜受的傷。他起身檢查門窗,都關得嚴嚴的。吳玉鳴感到臉頰隱隱作痛。去照鏡子,右臉頰竟然一塊青紫!雖不是自己的臉,可疼痛神經還是自己的。那樣的瘀青,就像是被人重重地搗了一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吳玉鳴突然想起來了:昨天晚上,他做了個可怕的夢!他夢到自己進了方靜的家,拿刀殺了方靜。方靜的力氣很大,在搶奪砍刀時,劃傷了他的胳膊!
穿好衣服出門,吳玉鳴開另一輛車直奔昨天去過的玫瑰園。還沒走到門口,吳玉鳴就看到幾輛警車停在別墅區大門口。跳下車,他聽到旁邊的好事者在七嘴八舌地議論:一個喜歡種玫瑰的女業主半夜突然自殺。用砍刀殺了自己,場景十分恐怖。還有人說:那女人不正常,常虐待男人前妻留下的殘疾女兒。
警察將方靜的屍體抬出來,接著,玫瑰園被挖開了。鮮紅的玫瑰七零八落,被胡亂丟棄到一邊。方靜自殺前留下遺書,她嫌棄老男人的殘疾女兒,將她殺死後埋進了玫瑰園。
吳玉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送他紙條的女孩,在茶館裡捧著一枝玫瑰!無疑,被殺死的,就是她了。女孩找他,是想讓他替自己報仇的,昨夜在夢裡他終於替她報了仇!
吳玉鳴似乎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身份,他是個行刑者,打抱不平的行刑者!
在現實中,吳玉鳴只要有人給錢,甚至可以為魔鬼辯護。前天的那個代理人,他心裡清楚,對方是個隱蔽得很好的黑老大。警方只是沒有足夠的證據,否則應該判他幾次死刑的。吳玉鳴的心剎時像掉入了冰窖,一陣隱痛從胸口傳來,漸漸瀰漫了全身。
因為在車上一路顛簸,右臂傷口迸裂,漸漸洇紅了衣服。吳玉鳴咬咬牙重新上車,來到一個小診所。
診所里,老醫生為他檢查了傷口,打了破傷風針。一邊打針,一邊絮叨地說:現在的年輕人,總拿打打殺殺不當回事。等有一天命沒了,那才真叫可怕呢。這時,一個女護士過來,阻止了老醫生再絮叨,細心地為吳玉鳴包紮了傷口。吳玉鳴出門,回過頭,那小護士深深地看著他,沖他擺擺手。她的頭上,兩條長長的辮子編得格外漂亮。
不知怎麼,吳玉鳴覺得有點兒古怪。上了車,他摸出車鑰匙,卻帶出了一張紙條。吳玉鳴猶豫了一下,幾步走回診所。老醫生詫異地看著他,問他丟了東西?吳玉鳴問給他包紮傷口的女護士呢?老醫生皺緊眉:這兒就我一個人,哪兒來的女護士?
見吳玉鳴直愣愣地看他,老醫生疑惑地說,我這兒只在三年前請過一個女學生。
「她梳兩條長長的辮子?」吳玉鳴問。
老醫生長長嘆了口氣,點點頭。沉默片刻,又說:「她下班回家的路上被人糟蹋了,還被那個畜生殘忍地殺死了。到現在案子都沒破。可憐啊!」
吳玉鳴轉身上車,手顫抖著展開字條。上面是一個男人的名字,照片、詳細信息歷歷在目。行刑時間:25日晚九點。
那天,吳玉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家。他只知道,自打邁進家門,他就蒙上了被子,恨不能一次睡死過去。紙條上的人,都必死無疑。現在想來,那個張行昌,一定是被人為製造車禍而殺死的。幕後指使,就是張行德了!而吳玉鳴自己,哪怕是在夢裡,也一定會去執行死刑!他是被指定的行刑者,無法逃脫!可是,在以後的日子,這就是他吳玉鳴要做的一切?像一個職業殺手?不停地去消滅罪犯?吳玉鳴猛地睜開眼。不,他不是殺手,他是一個律師!律師的職責是,讓正義得到伸張,讓罪行大白於天下,而不是將罪行毀屍滅跡!
這麼想著,吳玉鳴絲毫沒有了睡意,起身到樓下散步。他信馬由韁地走了很久,忽然看到一個男人走到一個賣花小女孩眼前。女孩不過十來歲的樣子,男人突然一把捂住她的嘴就往深巷裡拖。吳玉鳴怒火中燒,嘴裡大罵著「畜生」跑了過去,揪住男人。吳玉鳴將這幾天心頭鬱積的全部怒火都發泄到了他身上……
那男人差點兒被吳玉鳴打死。當吳玉鳴揪住他的頭,一眼認出,正是女護士給他的紙片上的那張臉。吳玉鳴手一松,那男人癱倒在地上。
事後,在吳玉鳴的極力主張下,警方查了他的DNA,與三年前的姦殺案嫌犯DNA結果相同。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回歸
一個月後,吳玉鳴重回律師樓。他告訴手下,自己不過是整了容,又整了聲帶,他真的就是吳玉鳴大律師。對所有的業務了如指掌,筆跡還是他的,連銀行賬號密碼都知道,他擁有「老大」的一切,員工們很快便接受了他。
但是,現在的吳玉鳴行事風格卻與從前判若兩人。他不再接報酬豐厚的經濟糾紛案子,只接沒油水可撈的刑事案,甚至是代理人壓根付不起律師費的案子。員工們在背後議論紛紛,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他是老闆,有什麼辦法?
只有吳玉鳴心裡清楚,他一點兒都不喜歡突然死亡,他要的是罪犯受到審判,要的是罪犯看到頭頂三尺劍——法律無上的尊嚴。否則,要律師何用?更令員工們不解的是,幾乎所有的代理人都很神秘,從不出面。他們,似乎只有吳玉鳴才看得到。吳玉鳴也不想告訴手下,他的代理人全部來自另一個世界,全都含著死不瞑目的冤情!
整整三年過去,吳玉鳴辦理了一百多起案子。整個春城,甚至十年前都沒破獲的殺人案,在吳玉鳴的幫助下都迎刃而解。吳玉鳴被稱為「百姓律師」、「吳青天」,一塊塊牌匾掛滿了律師樓各個房間。直到有一天,吳玉鳴累得口吐鮮血,昏死過去。
吳玉鳴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過來。當他在醫院裡睜開眼,醫生護士們目瞪口呆。拿過鏡子,他也驚得目瞪口呆。他的「臉「竟然回來了,一起回來的,還有他的聲音。
三年的時間,吳玉鳴成就了自己一生的傳奇。後來,他再沒接到過一張紙條。但是,吳玉鳴依舊代表弱勢群體,依舊為他們奔走呼號,他的骨子裡已經融入了他們的血液。吳玉鳴的豪宅和車都不復存在,律師樓也搬到了一個偏僻的地方。有人說,曾經最富有的律師現在更富有——整個春城的百姓都以他為榮。
吳玉鳴四十歲生日那天,一個陌生人送來一件禮物,沒有見他就離開了。直到晚上,客人們都散去,吳玉鳴才無意間打開了這件禮物。一個紫色黑漆匣子,匣子里空空的,只有一張字條:張家巷23號。
這紙條是如此熟悉,吳玉鳴陡生一股久違的喜悅和興奮。開車出門,他直奔張家巷23號。
夜色,漆黑如墨。走進巷子深處,吳玉鳴看到有一處虛掩的門,門上三個燙金大字熠熠生輝:鬼綉堂。
推門進去,只見四周的牆上掛著一幅幅繡像,下面則是一個個牌位。吳玉鳴逐一看去,所有的人都是一副臉孔——他也曾擁有過的臉孔,可名字卻不同,冠以的稱謂也不同。有捉鬼鍾馗,有懲奸鋤惡,有扶危濟貧……牌位的最後,吳玉鳴驚訝地發現了自己的名字,稱謂是四個字:正義律師。
吳玉鳴在鬼綉堂前徘徊了很久,嘴角露出微笑。這個巷子,他曾聽到過傳言,有人看得到,有人看不到。吳玉鳴很高興自己被選中,很高興成為其中一員。這是他一生的幸運,讓他在混沌中悔悟,真正的律師代表著什麼。
鬼綉堂的牌位,擺放的是他無上的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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