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卜力鈴木敏夫專訪:比起人生,日本人往往更看重事業
鈴木敏夫是享譽全球的吉卜力工作室成員之一,曾參與制作《龍貓》、《千與千尋》等多部作品。在吉卜力,鈴木敏夫主要負責製片及經營。
2018年夏天已經出版過多部作品的鈴木敏夫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紀實作品《南の國のカンヤダ》。書中描繪了鈴木敏夫在東京某公寓電梯中邂逅單身媽媽カンヤダ後兩人發生的故事。カンヤダ出生在泰國和柬埔寨邊境附近的一個小村莊Pakthonchai,為了更好的適應工作選擇到日本留學。
雖然カンヤダ在日本留學一年便返回了泰國,但之後兩人的友情並未隨著距離遠隔而中斷。カンヤダ還同鈴木敏夫的許多友人成為了朋友。之後鈴木敏夫拜訪了カンヤダ的故鄉Pakthonchai。在鈴木敏夫的幫助下,カンヤダ在曼谷開了一家被吉卜力認證的吉卜力西餐館。「不糾結過往,不擔心未來,活在當下。」鈴木敏夫在書中這樣讚賞カンヤダ的生活態度。鈴木認為,這樣的生活態度曾存在於貧困時期的日本,也是現代日本社會所缺失的。
鈴木敏夫為什麼會被カンヤダ的生活態度所吸引?當代日本人可以從カンヤダ身上學到些什麼?日媒記者以此為切入點對鈴木敏夫進行了專訪。
日媒記者:您在書中詳細描寫了カンヤダ,很多人被カンヤダ樂觀向上的生活態度所感染。像您這樣同素不相識的人產生羈絆很不可思議。
鈴木:カンヤダ對我的影響很難用金錢來衡量。到Pakthonchai之後,感覺那裡的生活很特別。在Pakthonchai,鄰居們會在傍晚前聚在一起,一邊吃飯一邊載歌載舞。那感覺和在日本完全不同,會讓人打開心扉,甚至感覺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了。
我有時會在早晨從日本出發,到那裡最快也要晚上10點,第二天晚上12點前出發趕回日本。雖然旅程很累,但在飛機降落在那裡的一瞬間,內心會產生難以言表的舒適感覺。
雖然每次在Pakthonchai醒來自己都會覺得「大家會認為我是個傻子吧」。但在那裡駐足真的會讓我感到完全的身心放鬆。
日媒記者:是否可以說現在的Pakthonchai很像經濟起飛前的日本,讓你產生了懷舊的感覺,而這樣的環境在現在的日本已經不存在了?
鈴木:日本確實是沒有那樣的環境了。也許是由於電視等媒體的影響,現在的日本社會變得高度同質化。現在的泰國還沒發展到這個階段,各個地區還保有各自的特色。所以日本人才愛去泰國吧。
日媒記者:那麼您覺得日本有必要回到像Pakthonchai那樣的環境中去嗎?
鈴木: 我認為還是聽之任之吧。以前的日本人即便沒有錢,無論多麼貧困,人們的內心世界是豐富的。而現在的日本已經不是這樣了,我認為這是經濟高度發展後物質的極大豐富造成的。
日媒記者:是否可以說是生活的富足造成了人們心靈的空虛?
鈴木:但日本正逐漸變得不再富足。
日媒記者:您的意思是日本正在重返貧困時期嗎?
鈴木:現在的日本還沒到吃不飽飯的程度吧。如果你現在問亞洲其他國家的人,大部分人還是願意來日本工作的,就是說日本還是相對富裕的。但是如果按現在的趨勢發展下去,今後人們很可能不願意來日本了。這樣很多以前日本人不願意乾的工作就只能由日本人來做。這樣也許人們就能感到幸福了。
日媒記者:您的意思是變貧窮會讓人幸福嗎?
鈴木:雖然讓人難以接受,但我覺得物質豐富和心靈滿足是成反比的。人變得一無所有才會更重視人生。
舉個例子,我覺得網路是非常好的事物,通過網路人們不僅可以聽音樂、看電影、看書,還可以共享現實中的汽車。還有每月支付7000日元(約合人民幣450元)就可以從上萬件衣服中選擇自己喜歡的衣服借穿的服務。
日媒記者:那是近些年流行的共享經濟。
鈴木: 是的,花很少的錢享受更優質的物質生活,也是社會發展到一定程度的必然產物,這就是智慧的力量。原本必須很有錢才能辦到的事,現在花很少的錢也可以辦到。所以我認為很多公司今後會發生改變。
以前的世界經濟環境造就了很多跨國公司巨頭,為了擴展業務,這些巨頭必須在各地開設分公司。以亞洲為例,不僅要在中國、日本開設分公司,還要在東南亞各國開設。隨著網路技術發展,跨國公司已經開始縮減到亞洲一家、歐洲一家這樣的規模。我認為這樣的趨勢今後還會加劇。
日媒記者:カンヤダ對工作的態度對我來說也是很新穎的,比起薪酬她更重視家庭和自己的生活,如果是遠離家人或是身體上無法適應的環境她會馬上辭職。
鈴木:你聽到的故事版本是以カンヤダ最終在曼谷開了一家餐廳為結束。但現實中カンヤダ最後默默回到了故鄉。
日媒記者:是這樣啊!(笑)
鈴木:カンヤダ對我說,無論在東京還是曼谷,呆的時間太長身體狀態都會變差,曼谷不適合居住。所以她帶著孩子返回了Pakthonchai,就這樣回去了,失去工作也無所謂。這才是故事的最終結局。你有工作對吧,所以你理解不了カンヤダ。
雖然カンヤダ在很多人的幫助下才開了餐廳,在常人看來擁有這樣一家被吉卜力認證的餐廳會過上幸福的生活,這樣肯定很知足了,但她就是這樣不為世俗所困,這一點實在讓我羨慕。
日媒記者:近年來,日本人的工作態度也在轉變,不希望工作調動的年輕人在增加,根據2020年對大學畢業生的調查顯示,可以做想做事的企業和穩定的企業成為最受歡迎的企業。
鈴木:返回到原來的狀態嘛,歸根到底誰都不想活成在工作中尋找人生價值的笨蛋。
日媒記者:原來如此(笑)。
鈴木: 工作只不過是為了維持生計的手段。在工作中想要尋找什麼人生的價值,我實在無法理解。那樣做的話,肯定很會難受。所以我認為相比工作還是應該將人生放在更重要的位置。
日媒記者:人生更重要嗎?
鈴木: 我的好友大泉啟一郎(亞洲研究員、經濟評論家)在讀過這本《南の國のカンヤダ》後,同我分享了他的感想。
他認為人最重要的事有兩個。一個是工作,另一個是人生。你覺得現在的日本人更重視哪一個?
日媒記者:我覺得是工作。
鈴木: 是的,工作。大泉啟一郎對我說,日本人之所以覺得カンヤダ為代表的泰國人不同,就是因為她們更重視人生。他們無論身處何處都會認真對待人生。當然,由此產生的後果就是相比日本人對待工作的態度他們顯得很敷衍了(笑)。但他們會認為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工作只是手段。反而會覺得日本人奇怪。
聽了大泉啟一郎的感想我才恍然大悟為什麼我喜歡呆在Pakthonchai,並享受那裡的氛圍。
日媒記者:鈴木先生給日本國民的印象一般是在工作中尋找人生價值的那類人,那麼鈴木先生自己認為人生和工作哪個更重要呢?
鈴木:我認為自己是為了更好的人生而工作的那一類。工作只是手段,真正重要的是人生。雖然我是這樣想的,但自己也不清楚有沒有實現。因為我無法分清工作和人生的界限,旁人看來大概我是拚命工作的類型。我自己也很苦惱兩者的界限。
日媒記者:原來鈴木先生您為這事苦惱呀?
鈴木:是啊,而且我覺得好像沒有什麼解決辦法。
日媒記者:我聽說カンヤダ現在在做攝影師的工作,是這樣嗎?
鈴木:是的,偶爾寄給我的照片,十分有趣。吉卜力的工作人員曾說過,我們要不要把カンヤダ的作品在《熱風》(吉卜力發行的免費的小冊子)上連載,雖然最後沒能連載,但之後我們開始讓カンヤダ幫忙拍攝吉卜力美術館的照片。
日媒記者:到現在還有羈絆呀!
鈴木:我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想盡量多幫幫她。幸虧她遠在泰國,我們可不能太頻繁地見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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