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詩詞文賦一百篇》| 蝶戀花?花褪殘紅青杏小

哲理 06-29

圖據網路。

蝶戀花?花褪殘紅青杏小

花褪殘紅青杏小①。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②。

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題解】

此詞創作時間不詳，有人認為作於紹聖元年（1094）東坡謫知英州（今廣東英德）赴任途中。《詞林紀事》載，蘇軾被貶到英州的「下一站」惠州（今廣東惠州）時，有一天與王朝雲閑坐，讓朝雲唱「花褪殘紅」詞，朝雲唱到「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時淚流不止。後不久，朝雲抱病而死。

【注釋】

①花褪殘紅青杏小：春花快謝盡了，杏樹上已結出小小的青杏。

②柳綿：即柳絮?

【故事】

這是蘇軾最著名的婉約詞之一，關於其創作背景，歷代說法不一。有說寫於黃州，也有說密州或惠州的。筆者傾向於黃州，故以下便以黃州為背景。

蘇軾居黃州，開始有了陶淵明的影子。褪去官服，面朝自然。所謂仕途低谷，蘇軾卻能活岀最本真的狀態。正是思想最深刻者，熱愛生機盎然。

花褪殘紅，即暮春時節。詩人踏春，並不傷春。「天涯何處無芳草」，大地上的一呼一吸皆獨有風韻。佳人「無情」，無憂無慮地盪著鞦韆。行者多情，被這無情所惱。可見人要是動了情，便要生出煩惱。但人生在世，哪有不動情的？

蘇軾並不完全脫俗，他深愛這人間的一切。他在黃州高喊：「吾見天下無一不是好人。」

他也多煩惱，但無悔於此。便是這樣一個人，為後世萬姓所敬仰，因他將人世間最美好的情感推向了極致。

【賞析】

這首感嘆春光易逝、佳人難見的小詞是最受人喜愛的蘇詞之一。雖說寫作背景不詳，詞作卻為讀者展現了一幅鮮明生動的畫面，既具有罕見的感染力，也因蘇軾特有的「奇情妙趣」和某種「朦朧感」而有了特別的吸引力，總之是蘇詞中具有很高審美價值和長久藝術魅力的一首作品。

詞的上闋寫景——春末夏初景象，表達傷春之情：紅花凋謝，青杏初結，紫燕輕飛，綠溪繞舍，柳絮飄揚，芳草無邊……行文輕快，畫面和文字都充滿美感，但背後的情感是凄楚的，因為這些畫面告訴的只有一個意思，即夏天來了，春天去了。這是東坡式的表達，他是不會哭哭啼啼地寫悲情的。以千古名句「天涯何處無芳草」來說，它的本意其實是滿眼都是荒草，是夏意已完全覆蓋了春意的意思。當然，「天涯」二字（還有「枝上柳綿吹又少」一句）也容易讓人聯想到蘇軾飄零的人生，這也許正是王朝云為之涌淚的原因。總之，看上去像「樂景」，實際上是「苦景」，裡面包含作者對自己年華已去卻還落魄天涯的感嘆。

下闋寫人，寫「牆外行人」的單相思。「牆」照應前文中的「人家」，好像作者一直在漫步，來到了人家牆外。少女盪鞦韆時單純爽朗的笑聲從牆內傳出，打破了上闋營造出的寧靜，宣告春天並未走遠，同時在牆外的詞人心中激起了鏈騎。那笑聲極具感染力，使屢受打擊、飽經憂患的作者忽然看見了生命、青春的美好。

笑聲漸漸消逝了——作者一直在牆外駐足靜聽，佳人不知哪裡去了，卻留下詞人站在原地，內心久久難以平靜。情節很有意思，也頗令人玩味。從寫作藝術來看，這裡隱含兩種修辭：其一，反襯，以佳人突兀的笑聲反寫作者心事的沉重；其二，暗喻，以佳人難見、自己被棄於牆外，暗喻自己仍不受朝廷待見，年歲已高還遠貶天涯，此種寫法類似屈原的「香草美人」比喻，就那幾句給人的意味深長的閱讀感覺來說，這樣的解讀也許並不牽強。讀這首詞，可以享受它容易感受的美好和趣味，但更要注意體會它的真實情感。總之，這首詞讓我們真正感受到了什麼是欲言又止，什麼是「哀而不傷」！

《蘇軾詩詞文賦一百篇》| 蝶戀花?花褪殘紅青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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