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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賓虹——「我的畫要五十年後才能為世所知!」

知道有詩和遠方,但先要在殘酷的生存競爭里活下去,修學無餘暇。幾千年書畫流派紛呈、大師林立、圖式無窮,吾輩如何進山探得寶,出山立門戶,任苦學也無望。

放眼不少價高賣得俏的書畫家,賴主流名位靠機構運作憑一招鮮吃遍天,一生研學又如何?

在中國近現代繪畫史上,有著「北齊南黃」的說法。「北齊」指的就是以畫蝦聞名於世的巨匠齊白石,而「南黃」指的就是山水畫大師黃賓虹。有人說,「齊白石是建了一堵牆,把很多人擋在外面;而黃賓虹則是開了一條路,讓很多人能走進來」。

生活照

黃賓虹40歲時

與北京新聞記者

南社第一次雅集合影

1954年,攝於杭州靈隱寺

20世紀50年代作畫於杭州

1932年與友人攝於四川

1941年古物陳列所國畫研究館第一次畢業合影

1947年與友人攝於北京

遠遠地看著或想著賓老的書畫、賓老的身影,現今之輩與他遙相比對,一些人太懶惰太圓滑太愚笨,所以畫難出彩,更難畫出無愧於時代審美的名作。

一生的藝術之路,註定是孤獨的

熟悉黃賓虹山水畫的人都知道,最初他的山水被稱為「白賓虹時期」,似乎在黃賓虹看來,中國的山水畫並不需要太多的顏色,「黑」與「白」是他作品中最主要的顏色,而「黑」是中國畫中的一個修養,是積墨而成的,一般積三遍墨即「死」,但黃賓虹能積十遍還看得到紙紋,後來畫壇上有人戲稱他為「黑賓虹」。

曾經,黃賓虹與父親開辦過一間制墨作坊,一邊制模一邊研究墨史,慢慢了解了各種墨的特點,也許是因為這段經歷,使得黃賓虹對墨的用法了如指掌,以至於晚年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在今天看來,很多黃賓虹的佳作都被奉為精品,但在當時卻並沒有得到畫界的認可,一般人都不理解而且看不懂。當人人都在討論改革藝術之風,黃賓虹卻被看作是食古不化的代表。

黃賓虹一生的藝術之路註定是孤獨的,他對中國繪畫的獨特理解,其實是按照自己願望去做的。同時代的人不一定能夠理解和接受。所以好像是註定一批藝術的創新者和開拓者生前必然是孤獨的。

1890年,他27歲,在安徽歙縣,上馬馳山野,下馬勤習畫。一次到達洪村,他借到一幅元代畫作,帶回家臨摹,騎馬疾馳過潭渡橋時,因趕路心急,猛衝到橋頭一家小屋,人馬俱傷,仍堅持三天將畫臨完,及時如期歸回人家。這種學習態度,放到如今的世道,科技網路時代,有如此多的學習資源,卻無人問津,是何等悲哀啊!

1910年黃賓虹移居上海,成為一家古玩店老闆,有次家中被盜,收藏的最心愛的古印一夜間沒了,讓他的古玩店元氣大傷,這對他打擊很大。

不久,黃賓虹有了隱士之心回到了安徽,或許世外隱居是他內心真正嚮往的生活。黃賓虹變賣了家產,無聲無息地回到安徽,在貴池的池陽湖邊買了幾畝水田,過起了世外隱居的生活。此時,他的畫作中的筆墨開始變得濃重了。

這一時期他的繪畫筆墨開始變為黑而密的積墨,徹底走上了一條與眾不同的道路,很少有人喜歡,黃賓虹對於繪畫的研究也漸漸遊離於時代之外。但好景不長,兩年後一場洪水打碎了他的歸隱夢,對於一個年逾花甲的老人來說已算是十分殘酷了。

黃賓虹當時面臨的是藝術上無人認可,歸隱的願望又毀於天災,生活四處漂泊。從少年學畫到人生沉浮,從滿腔熱血到心靜如水。在60年生命中黃賓虹真正體會了什麼叫世事滄桑。

如果看他不同時期的作品會發現,早期清新淡雅的筆墨已無法表達他的心境,彷彿只有濃黑厚重的筆墨才能完全表達他的感情。但從某種意義上看,黃賓虹現實生活中的種種不幸卻是他藝術上的大幸。

「我的畫要五十年後才能為世所知」

此後黃賓虹開始四處講學。1933年春天,70歲的黃賓虹隻身一人來到四川清城山,四川的青城山,是中國的道教名山。山間林木青翠,諸峰環峙,丹梯千級,曲徑通幽,素有「青城天下幽」的美譽,自古就是文人墨客長留之地。

當他走到半山腰時,突然下起了小雨,山間煙雨蒙蒙,遠處的峰巒時隱時現。這種神奇的自然景象,讓第一次來到這裡的黃賓虹心頭為之一動,就在這一瞬間,他彷彿悟到了什麼,於是他不顧渾身濕透,忘情地攀登瀏覽。

這天晚上,回到成都的黃賓虹,一進宿舍就拿起了畫筆,一口氣畫了十幾幅《青城煙雨圖》。

這些畫,就是那個晚上,黃賓虹心中的青城山。他用濃淡乾濕的筆墨,將青城山煙雨蒙蒙、清幽濕潤的意境描繪得淋漓盡致。

隨後,他在寄給友人的信中寫到:「坐山中三移時,千條飛泉令我恍悟,若雨淋牆頭,干而潤,潤而見骨,墨不礙色、色不礙墨也。」此後,他稱自己的這種山水為「雨淋牆頭」。

正是清城山給了黃賓虹超乎想像的內心自由,同時,他找到了中國繪畫的自由,可以說是他的審美和清城山本身特徵不謀而合地融在了一起。

上世紀三十年代初,他與一些日本畫家互相通信、贈畫。七·七盧溝橋事變後,他被困北平城,日偽邀任偽職婉拒不就,慶賀八十大壽老人不出席,甚至日本著名畫家委託日本畫家專程來探望,堅拒不見,並說:「私人交情再好,沒有國家的事情大」。

1938年起,所有書畫題款皆署予向,不再使用賓虹之名,直到抗戰勝利後,重新啟用賓虹名字題款,一直用至生命盡頭。賓虹之名,自1912年起到1938年已用二十六年,而日本侵華的這整整八年,被他自我封存了。

之後黃賓虹回到了上海,已到古稀之年的黃賓虹意外地收到了北平古物陳列所和北平藝專的邀請,初到北平,黃賓虹沉浸在喜悅中,與上海相比,或許只有北平才能讓他的藝術之路不再孤獨。

但此後,北平淪陷,北平藝專被迫停課,這一時期,黃賓虹對自己多年的創作進行了深入地思考。雖鮮有人認同其美學價值,識者廖廖無幾,他依然故我探索畫道,與古籍、畫筆為伴,深入梳理總結出數十年創作心得「五筆七墨」。

經歷動蕩之後,黃賓虹開始在北平古物陳列所講課了。此時北平的畫家還是不接受他的繪畫,嘲笑黃賓虹的山水畫為「漆黑一團的窮山水」。當初對北平的嚮往和理想再次受到打擊。黃賓虹在北平沒有任何根基,生活也很拮据,而他從不願意以賣畫為生,話說回來,就算出於無奈要去賣畫也沒人欣賞。

藝術上隔閡使得晚年的黃賓虹在北平倍感孤獨,對於北平這座城市他已沒有太多的奢望。兩年後,1948年,85歲的黃賓虹突然收到了國立杭州藝專的邀請。現在杭州西湖棲霞嶺31號的黃賓虹紀念館成為了黃賓虹人生中最後一個居所。來到杭州後,黃賓虹心境從來沒有這樣安然。

1952年,年近90歲的黃賓虹得了白內障,對於一個畫家來說,視力受到影響意味著藝術生涯也就差不多了,但黃賓虹還在藉助放大鏡畫畫。

在常人看來,眼睛看不清東西了,近乎是一種亂畫狀態。但黃賓虹就是用心在畫,把自己山水畫重新帶入了一個新的境界。

縱觀黃賓虹的一生,他從事過很多職業,官吏、鑒定家、報社編輯、古董店商人等,儘管他一生都沒有離開過繪畫,但是他從未做過職業畫家,甚至從不出售自己的畫作,他並不在意市面上流行的繪畫風格。可以說黃賓虹的這條繪畫道路是獨一無二的。

在黃賓虹生命彌留之際,曾對身邊的親人說過,「我的畫要五十年後才能為世所知,你們看著吧。」自黃賓虹1955年去世到2005年,正好50年,2005年以後,中國在藝術品市場中黃賓虹的拍賣紀錄不斷被刷新,當年黃賓虹那句話果然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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