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拔3680米高山上做校長：把學校保留下來是一生的自豪

文 | AI財經社 劉丹如

編輯 | 王曉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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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隨馬雲公益基金會到拉薩之前，我聽說行程中有參觀當地學校的環節。在我的想像中，拉薩市的學校應該與其他省會城市的學校差距並不大，但鄉鎮上的學校孩子們的條件可能是比較艱苦的，就像此前在電視報道上看到的那樣，房屋簡陋、教學資源匱乏、學生食宿條件差，學生們渴望求學但卻缺乏相應的條件。

6月25日下午，我們從拉薩坐了兩個小時車到了一所位於西藏山南市扎囊縣扎其鄉一所叫朗塞嶺完小的學校。6月的西藏已經進入盛夏，儘管溫度不高，但光照十分強烈。扎囊縣平均海拔3680米，乘車沿途看到除了彷彿就在眼前的高山，就是沿著高速公路兩旁生長的旺盛的樹林。

2018年，鄉朗塞嶺完小的校長洛桑旺堆其他九名鄉村校長共同獲得了2018屆馬雲鄉村校長獎。得知自己獲獎時，這個黝黑壯實的男人正在學校食堂給學生包包子，手上沾滿麵粉，看到手機發來的消息激動的幾乎要跳起來。

洛桑旺堆說自己在幾輪參選的過程中都不自信，尤其在跟其他候選人一同演講時，自己甚至連普通話都不是非常流暢。

馬雲鄉村教育計劃從2015年開始舉辦，到2018年已經有40名校長、400個老師、100個師範生獲獎。對於搞鄉村的老師和校長們，獲獎是極大的鼓勵，而且能給自己的學校帶來更多的社會關注和資源。也因此目前馬雲基金會設立的獎項已經直接影響老師和校長超過8萬人，影響學生超過100萬人。

獲獎對於洛桑旺堆而言同樣意義重大。他2010年從拉薩師專畢業，剛參加工作就被分配到了朗塞嶺教學點。2010年的塞嶺教學點符合人們對於貧困地區學校的所有想像，教學條件十分艱苦，既沒電又沒水，一下雨教室就無法上課，而需要住在學校的老師們必須得蓋著塑料袋睡覺。

洛桑旺堆年輕時因為這種條件哭了很多次，除了硬體條件差，由於師資力量不足，他還兼任了班主任、食堂師父、財務出納等工作，晚上還要守著孩子睡覺等。曾經他也有去內地工作的機會，但糾結了很久，洛桑旺堆還是覺得農村的孩子更需要他。在如今的城市學校里，不僅學校會盡量提供優質的教學，家長也會竭盡所能助力孩子們獲得最好的資源。「但這裡孩子的父母什麼都不懂，他們提供不了任何幫助。」洛桑旺堆說，那個時候我就下定決心要留在這裡。

洛桑旺堆說早年最困難的部分就是勸學，他們需要挨家挨戶的勸家長讓學齡前的孩子出來讀書，而不是把孩子留在家裡幫忙打雜幹活。

「我們剛開始去做的時候，好幾次會被家長趕出來，堅持了三四年，人們才慢慢接受，入學率從過去的 40%到現在的100%。」洛桑旺堆說，由於經常要下到村子裡去家訪勸學，他患上了強直性脊柱炎，這是一種被稱為慢性癌症的病。第一次病發就是他和老師們去縣裡為學生採購物資的時候，他摔了一跤後突然不能動了，去醫院檢查後醫生要求他住院，但因為當時處於學校發展的關鍵時期，他硬是靠吃激素扛了兩個月，兩個月後才去治療。

我們見到的洛桑旺堆仍舊顯得十分忙碌。朗塞嶺完小當天的午餐是土豆燉牛肉、西紅柿炒雞蛋、滷雞腿和蒜苗回鍋肉。洛桑旺堆說時間太緊了，不然應該他下廚露一手。儘管已經當了六年校長，但是他仍舊經常下廚，尤其趕上過節，他和老師們都會進食堂給學生們做飯。

學生們普通話大多有些僵硬，但也能在藏語和漢語中切換，幾個膽子大的小男孩還教我說了「美女」「帥哥「」姐姐「」弟弟「這些藏語辭彙。洛桑旺堆指著一位高個子男生說，這是六年級的第一名，也是內考（縣裡六年級統考）的第五名，「跟第一名差不了幾分」。

洛桑旺堆一直念叨的一句話是「拉薩教育看山南，山南教育看扎囊」，但實際上這只是如今的狀況，在他2013年接手朗塞嶺完小的時候，這個學校的成績還是整個縣的倒數第一。2015年，縣裡就曾出過文件要合併扎囊縣扎其鄉的兩所學校。

洛桑旺堆和學校的老師們都不同意，儘管合併後教師可能會有更好的待遇，但對於來朗塞嶺完小讀書的四個村的村民而言，接送孩子的成本就會大大增加，當然也會降低他們送孩子讀書的積極性。洛桑旺堆當時給老師們開會就提出通過提高成績的方式將學校保留下來，到2017年，他們的畢業班就獲得超目標獎、 統考全縣第一等諸多獎項，朗塞嶺完小因此得以保留。

相比內地的小學，朗塞嶺完小的硬體條件並不算出色，直到現在這裡還沒有暖氣，老師和學生冬天上課時都感覺很冷，睡覺只能通過加棉被的方式取暖，學校至今也沒有像樣的辦公樓。洛桑旺堆說，「雖然我們取得了很多成績，但我們最大的成績還是把這個學校留了下來，這是我們作為老師，一生的自豪。」

2013年洛桑旺堆提出了五年計劃，主要是提高老師的教育水平和學生的成績，完成計劃後。2019年他又提出了「以愛與愛，辦良心教育」為主題的五年發展規劃。在他看來，」學校不應該只教會學生知識，還要教會學生愛人的能力和做人。「

朗塞嶺完小的食堂、宿舍外牆都貼著德育班級比賽記錄。為了改善貧困學生的生活條件，2013年洛桑旺堆還籌措20萬資金建立了一個勤儉基地，裡面有10畝果園、8畝蔬菜種植基地、 280平方米塑料溫棚，40多頭豬和7頭牛，學生可以在這裡實踐，拓展知識面，創收的勤工儉學經費會投入到「搬遷貧困戶」子女的生活與學慣用品配置中，我們參觀的宿舍就都配有飲水機、葯袋、學生閱讀書籍，確保學生隨時飲用開水，隨時擴充知識。

在西藏這樣的偏遠地區，一個好老師可以改變一個學校，影響一批又一批孩子的一生。6月26日，馬雲公益基金會召開了「拉薩師專馬雲教育基金」項目啟動儀式的活動上。這個項目是馬雲公益基金會在今年推出的一個為期十年的教育項目。未來十年，馬雲公益基金會將向拉薩師專捐獻1億元，其中4000萬都用於建設「馬雲教師培訓中心」，2000萬設立」馬雲教育獎「，用於激勵拉薩師專優秀師範生和教師，4000萬元設立馬雲教師計劃，對一線教師和校長進行激勵和培訓。

3個月前，馬雲第一次到拉薩，參觀本地學校，尤其是拉薩師專。拉薩師專不同於其他省和自治區的師範類學校，這所學校是西藏自治區唯一一所培養基礎教育師資的師範院校，也是拉薩市唯一一所高校。

之所以選擇拉薩師專作為馬雲公益基金會設立的地區性項目的第一個落點，是因為拉薩師專為西藏地區培養52.74%的小學幼兒師資以及50.14%的小學幼兒園中層以上幹部。很大程度上，拉薩師專的教育教學水平直接關係整個西藏地區的教師隊伍儲備及未來教育發展。

馬雲基金會在過去五年總結出一個道理是，「一個地區的發展基礎在於教育，而教育的發展在於師範學校和師範生，民族地區的教育更是如此。」而馬雲人認為：「西藏的文化和人才是古老的，但人才應該是現代的、面向未來的。」

活動上，一位拉薩師專的准畢業生，00後雲旦加措說，在他小時候，老師大多是初中高中畢業，教語文數學已經很吃力，更談不上素質教育，他那個時候就決心將來能做一名教音樂的老師。在拉薩師專，他讀了學前教育專業，實習期間就帶領一個貧困縣的班級拿下了音樂獎，給那所學校爭取到了50台電子鋼琴。

雲旦加措說，藏族本來就能歌善舞，但是很少有人接受專業的音樂教育，現在他來擔起這個責任，去普及更專業的樂理知識培訓。

會場上的老師代表十分年輕，且大多身兼多課。拉薩師專的書記說，由於師資缺乏，師專培養方向就是全能型。儘管在發展更成熟的教育體系看來，這樣的老師似乎不足夠專業，但更符合西藏的實際情況。

洛桑旺堆也在拓展自己的技能，他現在會抽時間把學校孩子們有趣的視頻發到抖音上，希望獲得更多外面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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